“大胆!”林苏再度挡在丁继业面前:“土地处置,国法在前,国法自有章程,不容更改!你们如此逼迫丁大人是何居心?是想陷丁大人于不义么?是想累丁大人犯国法么?”
几人同时住口,脸有惶恐。
林苏道:“土地处置,于民乃是重中之重,大苍有国法在前。遇到此类情况,当地官府张贴告示,限全县之人十日内将地契拿到县衙登记,重新存档,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登记地契者,一律视为放弃,无主土地收归县衙所有,县衙按照亩租一分的租赁价格,面向全县无地百姓租赁土地。”
丁继业眼睛陡然鼓起……
什么意思?我家的土地也没了?
他还没发作,有一个商家先发作了:“大人,这万万不可……”
“放肆!”林苏一声怒喝:“你们知道对抗的是什么吗?是大苍国法!来人……”
那个捕头猛地站直。
场中顿时陷入窒息……
林苏缓缓道:“乱国法者该诛,但看在你已失土地的份上,本官饶你一命,捕头,重打三十大板!”
那个捕头分开众人,将那个商家拖了出来,当众打了三十大板,那个人皮开肉绽,当场昏厥。
所有人面面相觑……
其余九个商家战战兢兢,不敢再开口。
林苏转向丁继业:“知州大人,如此处置,可好?”
丁继业额头青筋乱窜,他能怎么说?
对抗国法吗?
前面对抗国法的人,已经被当场打了板子……
唯有深吸气:“大人精读国法,佩服佩服,就按大人的意思办吧……本官尚有公务,先行回州府了,大人如有闲瑕,不妨来州府一聚。”
“岂敢岂敢!”林苏道:“下官身上担了这个监察使之职,可不适合到处乱窜,别的州呢,下官兴许会去瞧瞧,丁大人所在的地方,就不必了,丁大人的官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丁继业微笑:“多谢看重,不敢当不敢当!……佳良!”
林佳良鞠躬:“大人请吩咐。”
丁继业道:“三平出了这些事情,恢复民生困难重重,你需要不负陛下所托,全力操持才好。”
林佳良道:“下官一定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大人提携之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丁继业点点头:“那三名盗首,还需追捕,但有所得,立报本州。”
丁继业破空而去。
三平县踏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
全县已经僵化的土地资源经过清理,三十万亩无主良田浮出水面,接近全县总良田的五成……
城中商铺,烧成一片废墟,有地契的只占三成,剩下七成无主……
林佳良依照大苍国法行事,无主良田面对无地农民长期租赁,每年缴纳土地所得的一成,几乎跟白给差不多,需要知道,一般农民租种地主家的土地,年租高达六七成,这种举措一出,全县失地农民如同疯了一般,疯狂地争抢,一旦抢到,就跪地磕头,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地主家的地没人租了,那些地主急了,赶紧降租金,一夜之间,租金腰斩,全县最贵的租金也没能超过三成,所有人全都喜欢。
商铺也是如此。
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林佳良始终寸土不让,不过,对于众人公认的,损失巨大的十个商户,林佳良在其他方面给了点甜头,那就是允许这些商户在三平县经销林家名扬天下的几种产品:林家瓷器,林家香水,林家白云边,一时之间,这些商户尽数安抚,个个喜形于色,那些没有失店铺的商户都有些眼红了,我靠,你失了几间破商铺,换来了日进斗金的生意,这是因祸得福啊……
林佳良的身份也引起了各位商家的重视,他不仅仅是个县令,他还是商场传奇的林家二公子,跟他搞好关系,以后还怕没发财的机会?
于是,满城商户全都在林佳良面前争宠……
商铺毁了得重建,这一重建就拉动了地方经济,一时之间,三平县居然呈现了百业兴旺的势头。
而远在州府,时刻关注着三平县的知州丁继业,真的很象是R了狗啊……
这算啥?一鲸落,万物生?
丁家跌倒,全县吃饱?
知道你们吃的是啥吗?是丁家的基业……
丁小刀无数次地磨刀,要将那些人的脑袋砍下来,但丁继业冷冷地盯着他,你砍谁?
丁小刀托着刀四十五度角望天空,很迷茫……
砍谁啊?
砍猎狐山强盗?不用费事,已经砍了!县令亲自带人去砍的,非常干脆利落。
砍县令?
县令对丁家还有些恩惠,丁家祖宅原本也没有地契,原本也该没收,但县令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翻出丁家族谱,找了一堆证据将丁家祖宅这块地的地契办到了丁家名下,你能说啥,人家为了知州大人,那是真铁心啊……
那只能怪这国法了,你上京城将出台国法的皇上给砍了吧……
林苏陪着二哥整整半个月,终于离开了三平县,身形一动,直上苍穹……
与此同时,血雨关来了两个人,求见林铮将军。
见到林铮,两人直接跪地。
林铮让其他人全都出去,盯着面前的两人,冷冷地道:“我三弟已经给我来过信了,郑拓,雷军,你二人双手沾满百姓的鲜血,十恶不赦,百死莫赎!唯有一法可活!”
两人跪地磕头,请将军指点……
林苏缓缓站起:“在这血雨关抗击异族,十年边关征战可消你罪,并许你与家人团聚。”
十年……
两大寨主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点头。
不点头又如何?他们已向林苏发下天道誓言,不遵他的指令,分分钟身死道消,还有他们的家人,虽然已经带出了三平县,但要想真的逃脱丁继业之毒手,还需要林家兄弟的帮助。
于是,边关多了两名猛将,全都是窥人境界,化名林雷、林清,对林铮唯命是从。
林苏虚空横渡,片刻间已经驰出千里之遥,面前是一座高山,云霞浮动。
突然,他面前出现了一只小鸟,赤红色的小鸟,林苏虚空定位,吃惊地盯着这只小鸟,如果千度之瞳不骗人的话,这小鸟儿该跟某个女人有关系……
小鸟儿空中一侧身,飞向下方的山谷,林苏也跟着它落在山谷,山谷的溪水边,有一茅舍,茅舍之外,是一巨石,巨石之上,是一少女。
少女回头,正是巫雪,巫雪轻轻一笑:“三公子,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很是不凡啊。”
林苏心头猛地一跳:“你说的是……”
“血雨关,以兵法《借刀杀人》杀掉刘丹,让张文远一肚子的火不知道朝哪发,在三平县,借强盗之手除丁家,将丁家搜刮整整四年的三十万亩良田来了个黑吃黑,同样让丁继业有火不知道朝哪发……”
林苏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已是大变……
巫雪轻轻一笑:“我对三公子的智慧是真服了,怎么不管什么事情,你都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呢?”
林苏脸色风云变幻:“我对你也是真服了,莫非这一两个月时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只有一个时候不在……”
“哪一个?”
“你出恭的时候……”
我靠!意思是我洗澡的时候,你也在?
巫雪咯咯娇笑:“三公子要干的大事也干完了,现在也闲下来了,陪我论论道如何?”
论道?林苏直接摇头,仙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哪配跟你论道?你是什么人?是随便扯根腿毛都比我腰粗的人……
也不知道林苏这个比喻是不是惹着她了,巫雪脸板起来了,意思是你不论?
不是不论,实在是不敢论,论不了,没这个本事……
巫雪缓缓点头:“好象也是哈,你不擅长论道,只擅长用计,也好,我把你干过的事情告诉张文远和丁继业吧,他们肯定会对你打压,我看看你用什么办法跟他们斗法,论不了道,看一场好戏也行啊……”
林苏猛地跳起,额头青筋爆跳。
咳……我与张文远、丁继业的那些破事,何劳仙子费心?那都是俗事,仙子随便从脚上扯块死皮,都比这事儿高级……既然仙子瞧得起,那仙子就出个题吧,小生尽力去试试,不就是论道吗?也死不了人……
巫雪咯咯笑,又开心了。
开心过了,她谈到正题了:“在你眼中,什么才是……水?”
林苏一下子明白了。
当日巫雪拿到了青铜片,青铜片上有一滴水滴,这是规则种子,水之规则!
巫雪悟不透水之规则,在向他寻求灵感……
林苏在石头上踱步……
水有三态,气态、液态和固态……
气态之水,无形无状,液态之水,有形无状,固态之水,有形有状……
水至弱,沾面不觉……
水亦至强,水滴而石穿……
巫雪开始是微笑着的,虽然她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但剔除掉封印的那百年,也不过是二十岁少女,心性与少女无异,不知为何,她对捉弄面前这个少年很有兴致。
逼他论道也是如此。
但林苏一开口,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
他随口所说的这些话,几乎将她这两个月来所有的体悟全都说到了,尤其是至弱与至强,世人只知水之弱,何人能看到水滴而石穿?
“你提及水之三态,三态如何转换?”
水之三态,在实际战斗中,是最常见的,液态水无孔不入,用于侦察,无人能知,气态水,无影无形,用于隐身,最是绝妙,而固态水,可化为杀敌利器……
悟透规则,才能应用规则,作为修行之人,最终还是应用规则的,应用于战斗,是最大最常规的应用。
这个问题巫雪提了出来,但她其实并不指望林苏能够有什么有价值的回答,或许只是她自己的一个迷茫。
水结冰,水化汽,作为修到象天法地境界的顶级修行人,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举手之劳,以法力都能做到,但那是法力的作用,不是水的本来规律,对于参悟规则并没有作用。
林苏道:“这个问题有点深度了,一般人还真的回答不了。”
果然如此……
林苏补充道:“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先引入两个概念,一是温度,二是压强。第二个概念有些太深奥了,先说第一个吧……”
在常规大气压之下,温度就是三态改变的唯一要素。
我把目前的温度设定为20度,开水的温度设定为100度,水到100度,化为气态,水到0度,化为冰……
巫雪手轻轻一引,一滩水飞到她面前,温度慢慢升高。
林苏的手指点在这滩水中……
嘴里报数……
有热的感觉,大约30度……
跟人体温度相近,人体正常体温36至37度……
嗯,有点烫,45度……
60度……
80度……
90度,水快开了……
100度!水开!化汽!
巫雪两眼大亮,她知道水开了会化汽,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中间有严格的度数划分,她精确地把控着温度的上升,她突然发现,林苏所说的每一个分级,都是如此的精准。
啥叫精准?那就是她让水温从60度升到80度,和从80度升到100度,用的功力是一样的。
他没有乱说,温度这个概念是一个精准的概念……
天啊,这是什么知识体系?
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再逆过来重新试了一遍,在林苏报出0度这个数值时,水结冰,没有半点偏差。
巫雪深深吸口气:“温度!我对温度已经有所了解了,你再说下……压强!”
林苏抓抓头皮:“这个,真的很难……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了,这涉及到一门全新的学科……”
这句话一说,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因为面前的巫雪眼睛太亮了……
“什么学科?”
啪!林苏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咳,仙子……这些东西只是杂学,真没必要去钻研……你有个直观的感受就好,比如说,你将一个铁罐子牢牢封死,里面装上水,然后大火烧,哪怕里面的温度已经超过100度,但水也没办法化汽,就是因为里面的气压太大,压制住了水的三态转变,反过来,如果你在高空空气稀薄之处烧水,水看着是开了,但其实温度也没有100度,那就是气压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