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尸臭随着夜风铺天盖地地蔓延，顷刻间就灌满了这座残缺的大楼，风中回荡着的吼声像是来自远古的恶魔，震耳发聩。
那是毫无疑问的荒神级威压，鹿不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膜里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指腹，耳边一片嗡鸣。
他的躯体在腐烂中重塑，不朽之力已经被破。
仅仅是一声怒吼，就震碎了他的耳膜。
荒神级的生命已经接近于神了，哪怕在不施展任何权柄的情况下也能仅凭强大的身体机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尤其是祂们的生理结构迥异于人类认知中的生物，无法用常规的方法处理。
“仅凭这威压来看，比当初半月庄园里的那尊异鬼还要强大。如果要对付这家伙，就必须要本体和暗质体一起上。”
大楼摇摇欲坠，鹿不二扶着墙面，碎石和浮灰混合着簌簌抖落下来，就像是一场奔流而下的瀑布，模糊了他的视线。
尸臭越来越浓郁，他的血肉腐烂，露出枯骨。
那股腐烂的尸臭里，甚至还隐隐混合着一种香料的味道。
木乃伊的香料气。
这里是荒神觉醒的中心，很快就会被腐败所吞噬。
他沿着濒临坍塌的楼梯后撤，千丝万缕的暗质从他右手掌心的天神之种探了出来，蛛丝般钻进了一具具焦尸的体内，掠夺吞噬。
“暗质累计值，24.63！”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腐败序列的暗质被天神之种吞噬以后，只能够提供进化所需的十分之一的养分。虽然看起来差值很大，但只要数量足够多，依然能够让他踏入荒神的领域。
通过神烬奥义，他能够更加精确的判断出具体的数值。
虽然还想为这些死去的人间体举行创生仪式，但眼下显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他即将被海潮般的尸臭所淹没，尸骨无存。
营地里也已经拉响了警笛声，最高级别的警报。
废墟里的幸存者们已经在军人和军医的掩护下撤退了，他们都看到了黑暗里拔地而起的腐烂干尸，仿佛冥府里的恶灵降诞人间。
祂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眼瞳是比夜色还要深沉的漆黑，风回荡的怒吼和呜咽宛若一首悲歌，废墟里亮着的灯光骤然被呼啸而来的尸臭所淹没，仿佛有什么邪恶至极的东西要呼啸而来。
“神呐。”
有人轻声呢喃。
阴影在废墟里的蔓延开来，笼罩着集体奔跑的人群。
那是一张巨大的，腐烂的面容。
漆黑的眼洞流淌着鲜血，居高临下地俯瞰。
鲜血落下，宛若暴雨。
这一刻万籁俱寂，营地里的人们的眼神空洞，面容也变得呆滞了起来，一时间竟然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人类或多或少都会有对未知巨物的恐惧，当他们亲眼看到那名为荒神的怪物咆哮世间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生命禁区的恐怖之处。
那绝非是人类认知中的生命。
那是荒神。
“撤离！撤离！优先撤向地下！”
宗肆在轮椅上指挥着撤离，黎明特种序列们已经如利剑般冲向各个区域，准备应对接下来即将爆发的生命灾难。
这位指挥官的神情异常凝重，夜幕里荡漾的圣辉光幕如水般波澜，处在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会崩溃。
能够湮灭腐败病毒的焚天之力，也在急剧衰减！
很明显，对方是冲着守望者灯塔来的。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
恰恰抓住了人类守望军的软肋，从内部击溃这个庇护所。
这么一来感染者们的病情就会恶化，此刻已经有人痛苦地弯着腰呕出了浓腥的鲜血，皮肤也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烂。
再这么下去的话，营地里的大多数感染者们都会变异成畸形的怪物，甚至有人会被转化成危险的人间体。
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人间体们的转化是致命的威胁。
因为他们无法分辨这些东西到底是敌是友。
恰好此刻，一位军人从他的身边经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里，宗肆意识到了不对劲，砂砾在面前汇聚。
也就是这一刻，那位军人悄无声息地扭过头，染血的袖子里探出了一柄经过炼金术改造的沙漠之鹰，毫不留情地扣动了扳机。
焰火喷涌，金色的子弹喷薄出来。
神烬弹！
好在这枚子弹只是打进了沙砾汇聚的砂之盾里，徒劳的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弹坑，便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砂之盾瓦解，宗肆看到了一张微微溃烂的脸。
那名军人的眼瞳是诡异的苍白，像是有亡魂在尖叫。
虚理级的异鬼术，恶灵之瞳！
宗肆的眼瞳也变成了纯黑，鲜血流淌出来。
无数沙砾汇聚，宛若鬼怪。
恰好此刻，一柄燃烧的箭矢从天而降，贯穿了那名军人的头颅。
瞭望塔上的原晴拈弓搭箭，栗色的短发在风中飘摇。
妩媚又凌厉。
那名军人被焚天之火焚烧，一寸寸碳化坍塌下去，然后被一道冷厉的风刃所切断，彻底碎成了一地的灰烬。“没事吧？”
艾月疾步而来，绕到了他背后握住轮椅的推手：“抱歉我来晚了，刚才去处理了几个比较棘手的人间体。有个第七界的荒神即将完成转化，只不过在那之前就已经被我父亲给解决了。”
宗肆的位阶已经回复到了第七理性界，本来是不需要支援或保护的，但连日来的战斗已经让他的生命能量所剩无几，身心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有紧急预案就好，鹿不二发现的么？”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但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
以鹿不二的性格，既然提前发现了事情不对就必然会做出合理的应对，不上报到高层也自然有他的理由。
毕竟这小子目前不算是军部的成员了。
再者，鹿不二此刻也不太信任军部就是了。
“不，我们另有人选，小鹿哥哥不在这边。”艾月抬起清冷的眸子望向守望者灯塔所在的方向，那片废墟已经彻底被尸臭所吞噬，即便是圣徒级也很难在如此高浓度的腐败里存活下来。
宗肆眼瞳微缩：“鹿不二提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艾月嗯了一声：“算是吧。”
宗肆沉默了一秒：“看来他是另有打算，要我做什么？”
艾月稍作迟疑：“小鹿哥哥的意思是，需要你支援去彭老先生。”
宗肆微微一怔：“彭老先生？”
“彭老先生在守护莲华大祭司进行一场手术。”
艾月认真说道：“接受手术的对象，可能出乎你的意料。”
庇护所里的人们陆续车里，何赛在人流里被挤得踉跄倒退，但还是拼了命的冲了出去，来到了一顶军用帐篷下。
“阿菲法？阿菲法？”
他轻声呼唤，但女孩还在昏迷之中。
幸存的红玫瑰组织的成员们踉踉跄跄地混在人群中逃窜，四面八方都是刺耳的警报声，红光如潮水般席卷开来。
“快快，带着伤员们撤离！不用管我，我有神术庇护！”何赛指挥着自己的下属，作为机械师他应该是最先撤离的对象，但此刻却充当起了救援人员，这把旁边的负责安保工作的高级军官急得够呛。
何赛拦腰抱起昏迷的小姑娘，扭头看了一眼夜空里那尊恐怖的荒神，那张淋漓着鲜血的腐烂巨脸是如此的惊悚，令人绝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简直就像是曾经看过的恐怖片变成了现实。
他扭头望去，眼瞳微颤。
感染者们在尖叫，逃窜中时而发生暴乱。
军人们竭力地维护着秩序，军医们在照顾病情恶化的病人。
有人痛苦地呕出，吐出来的却是浓腥的暗质。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容已经腐烂，眼神狰狞。
路过的安柏一枪爆了他的头，神烬弹的威力恐怖如斯。
这一幕惊呆了现场的人们。
但何赛知道，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这尊荒神固然可怕，但营地里也有足够强的进化者可以应对。
最麻烦的是，守望者灯塔系统的崩溃。
不，未必是崩溃。
而是权限被篡夺。
目前守望者灯塔系统所加载的程序还是焚天之力。
但如果被敌人成功入侵，系统所加载的程序就会变成腐败之力。
届时庇护所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感染的风险。
除了鹿不二。
正因如此，敌人一定会不留余力地发起进攻，调集营地里所有的人间体，一鼓作气拿下守望者灯塔的权限。
今夜势必会有一场血战。
“何赛先生，目前情况紧急，请您立刻跟我来一趟。”
一位高级军官沉声说道：“莱纳先生正在等您，我们需要启动应急预案，在无法靠近守望者灯塔本体的情况下，进行系统维护！”
何赛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怀疑。
因为鹿哥的关系，所以大祭司对他非常信任。
维护守望者灯塔的权限，只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就连老奇行种都不具备这个权限。
正因如此何赛也得到了神术的庇护。
其实这也算是莲华的私心，要照顾自家小男友的好兄弟。
此刻守望者灯塔系统出了问题，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何赛。
只不过何赛却并没有流露出心虚或者怯懦的表情，甚至对眼下这种情况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反而神情坦然。
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迷茫。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