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雨滴声里,鱼落的响音格外清晰。
李玄仰天看着,陡然伸手,五指握住一条从天落下的鱼,盯着看了会。
在确认是普通海鱼后,他随手丢开继续顺着湿滑冰冷的石阶往心慈寺而行。
今日前来,他还是要以“无首佛”的身份进行“香火动员大会”。
信仰之火,于狂热信徒之间,恰如入了油锅的火焰,能在极快的速度里传开
很快,他来到了寺庙秘殿。
舍身熊王带了两个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
这两个僧人乃是密宗之人。
此两人领一众密宗弟子,见佛而拜,祈拜许愿,具皆灵验,更是信服无比,虔诚倍增
旋即,众人焚香闭目,盘膝于蒲团,手弄念珠拨去三千烦恼,口中默诵经文
然而,经文再响也无法抵挡门外那“噼里啪啦”的雨落声音。
众僧却无一受到影响,只是齐声诵完一篇经文,这才睁眼。
李玄抬眼看向殿外。
众僧这才也将视线投向那雨。
李玄道:“大妖作祟。”
舍身熊王双手戴着镣铐,此时跪倒在地,虔诚道:“敢问我佛,如之奈何?”
李玄道:“且令城中苍生拜我。”
话音落下,一旁的紫尾蛟王急忙拜下道:“敬请我佛知晓,如今青木州州城固是满城风雨,然若是朝廷之人发现您的踪迹,定会先行前来剿灭”
舍身熊王冷声道:“这般皆是妖魔使徒,杀之便是。”
在他看来,只要不信佛的,就是妖魔,是个极端分子。
紫尾蛟王却是大脑正常的,此时急忙道:“前年秋,与大的梁子就已结下了,若是我等现身,那大的州兵会立刻奔赴此处,与我等决一死战。”
舍身熊王双目怒瞪,道:“要来便来,要战便战,一切皆是缘。”
李玄看着这两人,有些头疼。
幸好,一旁的红衣袈裟僧人,道:“如今大雨,数日之内,青木州必被淹没。可令州民来此祈拜心慈寺大佛,以求停雨。届时,我佛端坐此间,承那香火便是。”
这僧人乃是大雍密宗的一個高僧,名曰:舍具罗。
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此处,也足以证明其身份与强大。
其乃大雍密宗的魔形境界的强者。
至于舍身熊王,紫尾蛟王则都是三修秘武武者。
李玄总算听了句像样的话,于是点头称善。
舍具罗看向紫尾蛟王,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如此,要烦劳蛟王去劝说镜妙方丈了。”
紫尾蛟王:
说实话,她来这里,其实是准备安度余生的,根本没想着再卷入什么风波里,更没想把好心接纳她的镜妙也拖入这种旋涡。
可如今,形势逼人,她无奈地道了声:“我会去劝说镜妙”
舍具罗看着她的模样,忽道:“还是老衲去吧。”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显着年轻和风流。
“我佛之事,不可耽误。”
紫尾蛟王一愣,她忽地想起有关大雍密宗的传闻。
密宗颇多,但大雍这一支密宗则分为两宗,一者名为“苦夜宗”,以苦行之法修炼;一者则名“欢喜宗”,求得就是一个双修成佛。
而舍具罗作为大雍密宗的强者,显然是欢喜宗这一门的,其对于双修之道自是清楚无比,而对女子的手段自然也是强大至极。
别说镜妙那种连一修秘武武者都不是的女子了,就算是二修三修,一旦着了他的道,也会躺到他塌上与他双修。
更可怕的是,这些欢喜密宗的僧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间淫女子”,而是觉得自己是在修行,是在虔诚求佛。
如今,这舍具罗显然是想直接控制镜妙,以省得麻烦。
紫尾蛟王急忙道:“你乃外寺之人,此间事,还是我来吧。”
舍具罗不为所动,看向高处,恭敬道:“还请佛陀决断。”
李玄道:“蛟王去吧,镜妙颇有慧根,她会答应的。”
他一句话,直接给了曹怡保护伞。
被佛陀称赞有“慧根”,舍具罗就不敢再打主意了。
紫尾蛟王恭敬道:“是”
事务落定,李玄起身,秘殿中浓郁的香火中有一道蜿蜒飘远,化作金色路径,他踏上这香火金道,直接离去。
这只看得一众僧人眼神炽热
“方丈。”紫尾蛟王来到一间禅房。
内里,那依然年轻的比丘尼在闭目参禅。
镜妙睁开眼,看着这面容丑陋的蛟王,用尚显稚嫩的声音道:“这两日庙中为何常常少人?都去哪儿?”
她面容平静,窗外虽是大雨,却依然心神无动。
紫尾蛟王一咬牙,忽地跪倒在地,对着镜妙磕了三个响头。
镜妙反应很快,她从蒲团上爬起,匆匆去搀她。
然而,无论她怎么扶,紫尾蛟王只是不起。
镜妙瞬间明白了,她叹息道:“你答应过我,从此虔心出家,再与过往无关的。”
紫尾蛟王道:“佛陀来了。”
镜妙身形僵硬,继而露出恐惧之色,道:“朝廷说,羽教魔佛已死。”
紫尾蛟王道:“佛陀未死。”
镜妙: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平静下来,双手合十,默念了数遍经文,然后道:“那,我将方丈之位让给你好了。
我所求的,不过是青灯古佛,心神宁静。”
紫尾蛟王看着镜妙,道:“你求的,真的只是心神宁静吗?”
镜妙道:“不必说我,且说眼前。”
她平静地看着紫尾蛟王。
当初她救了这个女人,而后来这女人又救了她,一来一去,双方便是善缘。而后,这女人再来找她,她心软,又怕孤独,便想着在寺中有这么个亲人也好。
所以,她对紫尾蛟王的情感其实颇为复杂。
紫尾蛟王道:“佛陀说这大雨乃有大妖魔作祟。”
镜妙淡淡一笑。
大妖魔?
羽教的佛陀不就是大妖魔?
紫尾蛟王道:“我心慈寺在山上还好,但青木州城却会被淹。佛陀既如此说,定是想要解决妖魔。我与方丈坦言,只是希望方丈召集满城百姓,祈拜天穹,以息暴雨。”
镜妙道:“他们如何信得我?”
紫尾蛟王道:“佛陀有神通,你挑几个让上前觐拜,祈福。待佛陀予了他们福气,自然会信。”
镜妙欲言,却又忽地哑然。
她忽地发现,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好似已经卷入了一个黑暗的旋涡
“我我还下得了山吗?”镜妙忽地问。
紫尾蛟王苦笑道:“便是我护送你离去,也是九死一生,除非伱能顺利去到青王身边,那才有一线生机。只因这山上已经聚集了太多可怕的人,而且这样的人还在从四面八方涌来。”
“青王”
镜妙几乎不敢想这个名字,她以为自己心绪已经足够平静了,可这个男人的名字却依然会让她怦然心动。
这可是差点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若是默默无名也就罢了,可偏生一手遮天,庇护了她,庇护了心慈寺,甚至他庇护的如此之好,如此之放心,就连羽教的余孽都能逃过来藏着而无一人查。
可她已不敢再去寻青王。
她亲近父亲,父亲死了。
她亲近师父师姐,结果师父师姐都是羽教余孽,也都死了。
她和李玄分开了,李玄一路青云扶摇直上,直接成了青王。
她是个不详的女人,亲近她的都会倒霉,远离她的则会好运。
何必再去寻青王麻烦呢?
镜妙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无数念头转过。
紫尾蛟王又道:“不过这一次,我感觉佛陀有了不少变化。佛陀似乎有了些温度,而不再冰冷。他是想要更多香火,然而这一次却似是想要降魔。”
镜妙沉默不言。
紫尾蛟王道:“佛还说你有慧根。”
镜妙愕然抬头。
紫尾蛟王便把当时殿上情况与她说来,然后道:“舍具罗乃是密宗欢喜宗的人,修的欢喜禅。
他若来寻你,你此时已经沦陷,之后更会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
然而佛却还是选择了让我来找你,可见祂对你颇为重视。”
镜妙:
她虽坐在一州大寺的高处,成了方丈,受青王庇护,可却是无德无功,德不配位。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悄悄说着“她是青王念旧才上位的,她完全是走了大运”。
可是,她想坐这个位置吗?
她真正想的只是回到数年前,那瘟疫还没有爆发的日子。
说白了,她只是个孤独的,不知道怎么走出这心慈寺高位的小姑娘。
“嬷嬷”镜妙忽地换了称呼。
紫尾蛟王用温柔的眼神看向她。
镜妙道:“青木州州城真的会被淹吗?”
紫尾蛟王道:“若只是大雨,那淹不了,可佛陀已亲口说了那是大妖魔,青木州州城就一定会被淹。”
说完,她忽地起身,来到门前,一扯门扉,将两扇推开,露出门外禅院小院的情况。
门槛之外,已是积了水流,有落叶断花残草,在其上飘荡,还有两三条鱼儿在其中或蹦跶,或游着。
镜妙信步往外走去。
屋檐之下,垂着无有半点断层的雨幕,哗哗而落。
而就在这时,在院落里一条蹦跶的鱼忽地飞起,极其突兀地飞向镜妙的小腿。
其半空如虎狼张口,露出一口的瓜子牙,呆滞的鱼目亦带着凶残。
镜妙美目圆睁,骇在原地,没半点反应。
紫尾蛟王却是及时掠到,掌携滚烫白气,击落而下。
那鱼受力,撞在禅院石板,发出金属碎裂的声响。
石板粉碎,鱼亦粉碎。
紫尾蛟王一把拉过受惊的镜妙,然后去查看那鱼。
她抬手一摸,碎裂的鱼尸表面竟如镀了一层钢铁,而那瓜子牙则依然在风雨里散着腥臭、闪着寒光。
“这”
“这!!!”
紫尾蛟王仰头看着天空,平生第一次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绝望感。
若大雨裹挟着这些恐怖的吃人鱼,那得死多少人?
不远处,镜妙面色苍白,她视线扫过那条鱼,又扫过天空,道了声:“我我这就去召集整州之人,祈拜停雨我这就去就去。”
无边的恐惧从她脑海中浮起。
这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瘟疫爆发的那天
李玄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依然漫步在青木州州城街头。
他一向恩怨分明。
周家帮过他,他就不可能在此刻袖手旁观。
此时,街头早已空空荡荡,比夜禁之时还要干净,各人回各家,从而显得路道无比空旷。
积水横流,鱼儿乱窜。
而更多的鱼还在从空中落下。
李玄几乎是泮水在走,走着走着,忽地他听到不远处传来惨叫声。
他一拉遮面帽兜,身形掠动,循声看去。
一看,却见有个小孩正痛的在地上喊叫,而他脚踝处则是多了一条鱼。
那鱼死死咬着小孩,鲜血染红了地面,如朱砂落入清水,飞快渲开。
李玄抓了个鸽子蛋大小的石头,猛然射出。
石头精准地落在鱼身上。
鱼爆了。
小孩吓得哇哇大哭,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崩溃了。
而这家里似乎没有大人在。
李玄一拎那孩子,将他丢入屋中。
小孩继续嚎啕大哭,喊着:“疼,疼”
李玄扫了一眼那被他打杀的鱼。
他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鱼,已不再是那日在渔村遇到的“黑条儿”,而是各种海鱼。
然而相同的是,这些鱼都长上了尖牙,都生出了“盔甲”,都变得攻击性极强
水灾顶多就淹没周边靠水的村子。
而这般的大雨,覆笼之地何止百里?
广阔的满居人类的城市,远处的丛林,山峦,此时几乎全都笼在这灰蒙蒙、黑压压的大雨之中。
天穹如沧海,千万鱼儿在其中随风而飞,虽无羽翼,却被这股子妖风带着落到各处,街坊间,院子里,屋顶上,城镇本身的河流中,树林间
雨水肆意横流,食人鱼到处乱窜,交织成一副玄幻的末日之景。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玄忍不住问。
可没人知道答案。
他离了那屋子,忽地听到有马蹄声,便身形一闪,却见不远处有骑兵匆匆策马而过,似乎是受了某边调集而去了。
能调集的,不是这青木州的镇守将军——盛传雄,就是州牧,又或者是相爷。
李玄不清楚,他加快速度来到周家。
周家亦是传来奴仆的惨叫。
这不仅是一个人的惨叫,还有许许多多人。
只因某一个丫鬟脚滑了下,刚好落在了积蓄颇深的水塘里,她便再没能爬起来。
水塘里的鱼儿刚好咬住了她的脖子,然后更多的鱼儿游了过来,开始飞快地啃食她。
旁边有武者出手,想将这些鱼儿给赶开,可结果许是周家倒霉,这里的食人鱼竟是极多。
才赶走两条,就又有三条围了过去。
那武者想斩杀这鱼,却发现鱼身似铁,根本斩不动!
众人惊骇地看着这人间惨剧,看着之前那活生生的丫鬟在被吞食的全过程。
就在这时,一团灼热的白汽从天而落,轰然击打在那丫鬟周边。
白汽腾腾中,一道人影明灭不定,其出手极快,迅速将这些套着“盔甲”的食人鱼给击杀。
李玄落定后,看着惨不忍睹的丫鬟,轻轻拎起,放到了屋檐下。
此时,他早幻出了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同时小心翼翼地使出了“三修秘武”左右的力量。这就好像一个肌肉猛汉在轻飘飘地出拳。
这是他之前在家中“繁衍子嗣”时的修行成果。
他已勉强能够控制自己力量。
击杀了食人鱼,李玄扬声道:“青王府来人,求见淳阳郡主,求见州牧!”
众人听到“青王府”三个字,顿时安心了。
而远处则很快有美妇带着个男孩和女孩跑了出来,待到快要入院,站在屋檐下,挥手喊道:“这里。”
李玄旋即而去,却见淳阳郡主面色苍白,娇弱地喊着。
他上前,佯装不识,只问:“你便是淳阳郡主?”
赵云裳忙道:“是青王派你来救我们的吗?”
李玄问:“牧守呢?”
赵云裳道:“他今早就出去了,一直未曾归来。”
李玄目光扫动,落在男孩女孩身上。
男孩自然是周济海,女孩则是州牧周池鹤的小女儿周延梅。
他看了看这雨,这鱼,忽地做出了某个决定。
“随我来。”
他道。
赵云裳一愣,露出警惕之色。
李玄凑近,压低声音,说了一些只有他和云姨才知道的小秘密。
毕竟两人一同醉酒过,有些秘密确实可以作为“信物”了。
赵云裳听得脸色发红,含羞笑道:“青王这都和你说啦?”
李玄道:“现在可以信我了吧?”
赵云裳道:“敢问先生姓名。”
李玄一愣,扫了眼周边的积水,又看了看天边阴云,道:“李瑞和。”
赵云裳舒了口气,毕竟“李瑞和”这名字一看就不是乱起了糊弄人的。
此时,她问:“瑞和先生,你打算怎么做?”
李玄道:“撑伞,随我来。”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道:“我护不了太多人。”
旁边的周济海道:“瑞和先生,为什么不守在这里呢?现在出去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李玄扫了一眼自己的结拜二弟,只觉这小家伙真是机警。
不过,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是低声道:“这里很快就要被淹没了,皆是屋顶变为平地,其下皆水,而水中都是这种鱼。”
周济海道:“那您应该召集大家,一起离去。”
李玄道:“我自受青王吩咐,只管你,淳阳郡主,牧守,还有牧守子嗣。别人,我顾不了了。”
见周济海还要再说,他猛然一捏拳头。
那拳头之上冒腾起灼灼白汽。
淳阳郡主愕然地看着,她知道这是秘武武者的力量,可即便是周鹅梨也无法展示出这种层次力量。
李玄捏拳头,则是告诉他们,我若有恶意,还要编理由吗?
这美妇扫了眼外面的雨,地上的雨,道:“那我们便随瑞和先生离去。”
说着,她迅速留信一封,然后带着两个孩子随李玄出了门。
周家余人则是匆匆躲入屋中,再不敢处。
李玄带着三人来到一处无人地,忽道:“我可以带你们直接离开,但你们必须用布蒙上眼睛,然后若不想突然死掉,就绝对不要睁开眼。”
淳阳郡主道:“事到如今,一切但凭瑞和先生安排。”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扯了自己衣裳,先给两个小的缠两圈,然后又给淳阳郡主缠。
继而,他背起颇小的周延梅,道了句:“勾紧我的脖子,不要松手,不要睁眼。”
然后,他迅速点燃香火,以牙咬着。
香火蜿蜒,一条金色小道蔓延向天边。
李玄一手抓住周济海的手,一手则是抓住淳阳郡主的手。
淳阳郡主已经很久未被男人碰过了,此番便只是握了握手,她竟也觉心儿里涌起一阵奇异的燥热。
然而,李玄根本没发觉。
青木州,今日极可能成为修罗场。
而周边也早已覆雨。
他要带人离开,化虹乃是最快的方式。
李玄固然想隐藏实力。
可在这般情况下,他却也不吝出手。
虹光连续划动,破空
每落一处,李玄双眉便锁的更紧一分。
他完全低估了雨域的范围。
而待回到雄山县,他则是彻底呆住了。
因为,雄山县竟也处于雨域之中。
漫天大雨,雨势虽然没有青木州那么疯狂,可却也不小。
不过幸好,周围没看到鱼。
李玄带着三人落在无人的石道尽头,扯去三人眼上的布,指了指不远处的府邸,道:“那就是青王府,你们直去敲门,说明身份,便有人接应。”
周济海诧异道:“这里到雄山县了?这怎么可能?”
周延梅眨巴着眼,道:“叔叔是神仙吗?”
叔叔?
李玄愣了下,忽地一想,自己此时模样有些故意显老。
淳阳郡主看着远处那府邸上的“青王府”三字,柔声道:“瑞和先生,谢谢你”
她声音很柔,脸颊还有些红。
李玄道:“去吧,我还有任务。”
淳阳郡主居然直接乖巧地应了句,然后又对两个孩子道:“还不谢谢叔叔?”
周延梅大大方方说:“谢谢叔叔。”
周济海扫了一眼母亲,他神色动了动。
作为天才,永远会察觉许多事情的萌芽,然后又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他没有道谢,而是道:“叔叔真是青王府的人?”
李玄点点头。
周济海忽道:“叔叔有妻子了吗?”
李玄:???
淳阳郡主:???
“你这孩子。”郡主顿时怒声。
可“你这孩子”这四个字,却只有前两个是发怒说出的,后面两个字竟是慢慢地恹了,柔了,好似她不想在此时此处表现出不好的一面。
美妇云鬓微乱,夹腿垂首,道:“让瑞和先生见笑了。”
李玄秒懂,他淡淡道:“有了。”
说完,他转身边走。
他一直知道云姨其实挺寂寞的,但云姨非常恪守礼数,与他之间除了那一次酒醉后颇为失态,其余时候都虽然亲近可却都没有过界。
可现在,云姨看到了这么一个有本事,又似乎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而且还被握了手,也许便心动了。
而周济海这鬼机灵,直接看破了母亲心思,竟直接帮忙问了起来。
但李玄妻子在孕,他怎么可能在家门前和自己姨字辈的女子瞎搞?哪怕是用其他身份,也不太愿意。
另一边,美妇则佯装无事,拉着两个孩子快速往青王府而去。
忽地,周济海道:“他未必有妻室。”
美妇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周济海直接闭了嘴,随后敲响青王府门扉后,自有人前来接应
李玄变回本来模样,与淳阳郡主见了一面后,便匆匆上榻休息了。
这就好像学习极忙的时候,除了吃饭和学习,其余时间便只是睡觉。
连续化虹和祈愿,让他此时很累。
他睡到次日黎明时分,见雨还未停,便匆匆起身,坐起在塌上。
田媛柔荑伸来,轻轻压住他的手臂,道:“这么早?”
李玄道:“媛姐,我可能要出去几日,这几日里,你若是在任何地方看到了有鱼从天而降,立刻带人躲到地道里去,之后不得轻易出来。”
他语气严肃,田媛也顿时严肃起来,她应了声“好”。
李玄迅速起身,用膳。
今日,他备了足够的香。
离家,出城,化虹
待再来到青木州,却见街上已到处都是水流。
湍急的水灌入房屋,卷带着各种物品在乱晃乱撞,若有人落入水中,十有八九就是被冲走,然后不见。
水中,除了食人鱼之外,李玄竟还感到了魔气。
他循气,凝神看去,竟是见到了熟悉的魔影————“一阶妖魔”猪婆龙。
食人鱼在食人,猪婆龙亦在食人
李玄上前,直接捏爆猪婆龙。
妖魔点增加1点,变成45点;
黑山鼍魔血增加体质也从22点提升到了24点。
做完这些,李玄匆匆登上光业山
一入山,他就看到了攒动的人头。
不知怎的,此时这山头竟有许许多多难民。
“我的家我的家”有人在哭着。
“多亏了心慈寺的高僧,要不是他们,我们真逃不出来。”有人在感激。
“镜妙方丈,要我等一同祈愿求福,一同祈求雨停,就在前面,大家快去领香。”有人道。
李玄默默听着。
他很快弄明白了。
这一次,竟还是密宗和羽教的恶人们真做了一次好事。
为了完成佛陀布置的香火任务,为了获得此处人们的信仰,他们竟然下山护送了一大批人登山,而且还是提前去的。
这就导致,城中实际被淹死的人其实不多。
真有死亡的,也多是被食人鱼咬杀的。
他快步走入心慈寺。
沿途,半空依旧在落鱼,而聚集而来的密宗弟子,羽教余孽则在对抗着那些鱼。
李玄格外好奇此时的相爷在何处。
又为何,没看到一个骑兵,一个秘武武者?
那些军队和力量是全部被调动着去解决妖魔了么?
妖魔在哪儿?
这些天,他其实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了。
各种细节的变化,都暗示了:妖魔所在,即青河入海口。
那么相爷,三哥也在入海口附近吧?
李玄想着,却已到了心慈寺正殿。
殿中,静妙着锦斓袈裟,祈念佛经,祭拜大佛。
而院中则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院外更是一眼看去数不尽的人头。
事实证明,人在真正的绝望面前,若还有一根稻草能抓,那都绝对会抓紧。
哪怕这稻草是虚无缥缈的神灵。
腾积香火逐渐而起,氤氲成溪,成河,成湖
李玄默默来到了那佛像之后。
舍具罗等人见佛陀来了,匆忙也去祈拜了。他们本来还不以为意,可一天的时间就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观念。
他们见到了海鱼天游,见了一阶妖魔潜水,见了城池淹没,见了种种知这天灾非他们能抗衡,知此灾祸背后确有大妖魔。
佛言不虚。
嗡嗡梵音,数百万香火里。
李玄深吸一口气。
下一刹,他背后显出刺目金光。
那原本弥散在雨水中的香火忽地不再轻易散却,便是任由漫天雨流狂落、冲击,也依然稳定着,潺潺起伏,如金绸灿带,积蓄成一汪覆笼光业山的氤氲香火海洋。
今日祈拜人之多,人之诚,便是曾经的无首佛也不曾享受过。
李玄背连“香火神域”,他只觉无限的力量正在涌出。
那不是他的力量,是“香火神域”中流出的力量。
但此时,这些力量却能为他所用。
他猛一侧头,看向东南方向
轰隆隆!
轰轰轰!!
深海洋流已成墨色两分,岛屿般的凶恶黑鼍从水中浮出,其身上那一粒一粒疙瘩好似个个儿鳄鱼卵,正在飞快地诞生着猪婆龙。
这些猪婆龙爬出后,又纷纷游入海水,往西北方的陆地而去。
黑鼍甩尾,巨浪滔天,妖法频出,呼风唤雨,东海的近海海域被掀起了大半,如飞流直上三千尺的瀑布,待到天穹,又化作雨云,裹挟群鱼作遨游
而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些被它妖法带动的鱼儿在以极快的速度发生变异,齿牙变尖,周身覆甲。
西北方向的海岸上。
大军队携了不少冰晶武器,正列队,对抗着那些飞速爬上岸的猪婆龙。
周边秘武武者纷纷拔刀,穿行在军队之间。
可饶是如此,军队还是在快速折损。
远处,一个山头上,须发已白,面色年轻的男子端坐不动,冷静无比地看着这一幕。
他身侧围了诸多秘武武者。
这正是大国相颜辅京。
他架空国主,他操弄风云,他喜好美色,他有诸多缺点,可是有事,他真上。
此时,他就端坐在这里。
然而,恰如黑白手谈落子,此时已到官子阶段。
他冷静地看着周围,但见哪里有空缺了,便毫无感情地将自己辛苦培养的手下再填过去。
在他身后,则是一袭黑袍的面具人。
那是颜方白。
黑袍猎猎而动。
风云陡然而起。
黑鼍残暴的瞳孔盯着面前的蝼蚁们。
而李玄也在看着它。
青木州光业山上空,香火氤氲,扯开光明的世界。
百万州民,雍国密宗,羽教余孽,于此虔诚诵拜。
这一拜,便是一把刀。
李玄借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