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学第一,阵道魁首。
这个名头,也回响在了外场大多数观战修士心间,压得他们心头沉甸甸的。
即便这是论剑大会,但“魁首”这两个字,哪怕是阵法上的,也根本不容小觑。
而上官家高台上,看到墨画画的阵法,抵御住了天剑宗可怕的剑气,瑜儿整个人都精神了,眼睛也亮晶晶的。
闻人琬,张澜等人,纷纷精神一振。
太虚门的弟子们,也都神色振奋。
太阿、冲虚、太虚三山观战的长老们,也都缓缓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方天画影。
有转机?
地字论剑太艰难了,太虚门败绩累累。
宗门从上到下,都无比渴望一场胜利。
现在转机出现,所有太虚门修士,心头皆是一跳,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但也有人心底清楚,想赢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对手,是天剑宗。
形势虽然不利,但天剑宗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否则天剑宗,也就不配被称之为四大宗了。
这一点,观战席上,很多修士都明白。
而后果不其然,方天画影上,天剑宗一方,一个天骄迈步走出。
此人身材颀长,眉目冷峻,气度不凡。
不少人心中,便念出了他的名字:
“萧若寒”。
天剑宗第一人,是萧无尘。
萧无尘天赋太惊艳了,剑道也极高明,即便放在天剑宗,也是一骑绝尘。
但天剑宗,底蕴深厚,也并非只有一个萧无尘。
萧无尘之下,仍有众多剑道天骄。
而萧若寒,便是天剑宗,除萧无尘之外,最强的那一批天骄之一。
萧若寒比不过萧无尘,但与其他四宗八门的天才相比,仍旧是佼佼者。
他也是一点不逊色于令狐笑的天骄。
这支论剑的队伍,也以萧若寒为首。
既然是翘楚,是天骄,那面临绝境,就要担当大任,力挽狂澜。
唯有如此,才能担当“天骄”之名,受万人崇拜。
更何况,他真正的目标,是萧无尘。
眼前这支太虚门的队伍,被萧无尘不费吹灰之力击败,是萧无尘的手下败将。
而现在,自己却要败在萧无尘的“手下败将”手里。
这点萧若寒无法接受。
他要赢。
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以及,要把墨画斩杀掉!
萧无尘击败的队伍,他决不能输!
与此同时,萧无尘杀不掉的人,他要能杀!
只有这样,他才能赶上萧无尘的脚步,才能让宗门长老认可,才能让前来论剑观礼的万千修士称颂。
这个身为“阵道魁首”的墨画,既是他论剑的绊脚石。
同时,也是他名望一步步超越萧无尘的“垫脚石”。
因此,眼前的城门,必须要破。
哪怕有一丝丝机会,也不能放弃。
论剑大会,天才交锋,往往胜负就在那一线之间,你拼了,那就有可能赢。
不拼,必输无疑!
而且,萧若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情急之间,可能被墨画“唬”住了。
这个墨画,阵法的确强,但也不必太过高估他。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画出两副高阶阵法,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
高阶阵法,神识消耗大,耗时又长。
即便他是阵道魁首,也不可能强到,在短时间内,连续画出三副二品十九纹高阶阵法的地步。
只需强攻,再破一次阵法,便能冲杀进去,一鼓作气,斩墨画,摧城像。
乱剑之下,墨画但凡手慢一点,论道玉碎晚了一分,都必死无疑。
“不顾一切,杀!”
萧若寒目光冰冷,随后没有丝毫犹豫,捏碎金身符,将手中的剑,向天高举。
金身符护佑其身。
周身灵力如江河奔涌,剑气肆虐如狂风巨浪。
所有灵力,汇于一身。
所有剑气,汇于一剑。
他的剑上,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宛若星光欲坠,璀璨夺目,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场外修士哗然,纷纷惊道:
“一剑天来!”
“天剑诀中,最上乘的杀招之一……”
“这个萧若寒,竟然也学会了这天剑九式之一……当真不得了……”
众人纷纷摇头惊叹,“天剑宗,到底还是天剑宗,无愧为乾学州界剑道宗门之首。”
“门下弟子,除了萧无尘外,竟还有此等剑道奇才。”
“萧若寒只是比萧无尘差了一些,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强啊,这也是顶尖的天骄了……”
“这招一剑天来,他迄今为止,还没用过吧。”
“不错,之前论剑,还没对手,能逼得动用这记杀招。”
“有好戏看了……”
“这下太虚门这局论剑,又不好说了……”
而看到萧若寒这惊人一剑,太虚门上下,包括瑜儿,闻人琬,张澜众人,都心头一颤。
原本放下的心,又不自由提了起来。
论剑场内。
在萧若寒举剑蓄力的瞬间,墨画便立马喊道:
“断他杀招!”
令狐笑的剑气,首先劈了过去。
而后是司徒剑的离火剑。
程默则举着大斧头,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向萧若寒身上砍去。
欧阳轩也催动身法,太阿剑闪过一点寒光,直奔萧若寒的心脉。
墨画也眼疾手快,丢了几发火球过去。
但他的火球,被金身符抵御,没能打断萧若寒的剑招,只打出了一丁点火伤。
令狐笑和司徒剑的剑气,被两个天剑宗弟子,一人一剑拦住了。
程默和欧阳轩,也被另外两个天剑宗弟子纠缠住了,没能逼近萧若寒的身前。
墨画便道:“笑笑,快砍他!”
令狐笑心领神会,当即也捏了金身符,高举冲虚剑,将一身灵力尽数催发,凝结成凄美而锋利的水月色冲虚解剑真气,以同样骇人的威势,与萧若寒对峙。
同样是上乘剑诀。
同样是剑道天骄。
两人分庭抗礼,威势一时难分伯仲。
而天剑宗的弟子,也意识到了不妙,当即转火,向令狐笑杀来。
司徒剑驱使离火剑,迎了上去。
剑锋交集间交手了数回合,无奈离火剑的传承,到底比不上天剑诀,司徒剑左右支绌,抵挡不住。
程默和欧阳轩,又只能反过来支援令狐笑。
场面一时又混乱至极。
剑气法术交锋。
双方弟子,也绞杀在一起。
各自殊死拼杀之时,萧若寒的剑招,已经蓄力完毕,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剑锋一劈,浩荡剑光,宛如彗星天坠,一剑天来,向城门杀去。
欧阳轩护着令狐笑,脱不开身。
程默和司徒剑见状,只能咬着牙,冲向剑光,用命去挡。
可这来自天剑九式之一的天剑杀招,威力着实强大。
剑光浩荡向前,直接抹杀了程默和司徒剑,而后继续向前,结结实实砍向了,被高阶金石阵法护持的城门。
与此同时,眼见程默和司徒剑拼了“命”,令狐笑心中愠怒,目光冰冷,随后也不再留手,将如月光般凄冷而凌厉的冲虚剑气,劈向萧若寒。
萧若寒剑招未尽,同样避无可避。
天剑宗的另外两名弟子,便闪身上前,催动剑气,硬生生接了令狐笑这一记冲虚杀招。
但令狐笑的这一剑,威力同样不可小觑。
天剑宗一人被剑气绞杀。
另外一人,身负重伤。
残余的剑气,砍向了萧若寒。
两个剑道天骄,各自驱使的上乘剑诀杀招,经过重重阻拦,都算是砍中了目标。
而后剑气猛烈爆炸。
两道“轰隆”声响起,伴随天旋地转,土石开裂,浓烟滚滚。
烟尘中,惊人的剑光,彼此交织,璀璨夺目。
方天画影之上,一时充斥着浓烟,土石和剑气绞杀时,明灭不定的光芒。
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心中紧张。
他们迫切想知道,结果到底如何了。
城门破没破?
萧若寒死没死?
天剑宗和太虚门,到底谁是赢家?
在万众期待中,烟尘渐渐消散,剑光也一一消弭。
方天画影之上,清晰地呈现了适才上乘道法对轰后的结果。
城门破了。
萧若寒没死。
萧若寒,硬生生承受了一记令狐笑的冲虚剑气杀招。
但这道冲虚剑气,被天剑宗的弟子,抵消了大半。
残余的剑气,如强虏之末,根本杀不掉他。
而萧若寒的天剑九式,抹杀了程默和司徒剑后,却结结实实,劈在了城门上。
程默和司徒剑的修为,到底比天剑宗弟子,差了一截。
因此萧若寒的剑气,他们拼尽全力,也只拦下了一部分。
这是其一。
另一个原因,是城门太大了,又不能动,因此如同“靶子”一样,完完全全承受了萧若寒的这威力极大的一剑。
一点剑气都没浪费。
这也是攻守战中,守城方的劣势。
一般论剑之战,打不过可以逃。
但守城战中,那么大的城门就摆在那,想逃也没法逃,避也没法避。
而承受了萧若寒如此强大的一剑,即便有高阶阵法加持,城门也还是被破了。
金石阵法破裂。
内城的城门之上,裂出了一大个缺口。
“城门破了!”
场外修士纷纷惊叹:
“一人一剑,一剑天来!”
“只此一剑,一剑杀两人,一剑破阵法,一剑开城门!”
“这一剑之威,强大如斯,不愧为四大宗剑道天才!”
“于逆境之中,凭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这才是论剑天骄!”
“萧若寒,经此一战,必声名远扬。众人将知,天剑宗除了萧无尘外,还有一个萧若寒……”
“四大宗,不愧是天骄摇篮,看着真令我等宗门眼馋……”
场外修士不吝赞美之词,议论不休。
场内,墨画叹了口气。
他看着城墙上,那一道巨大的剑气缺口,有些无奈:
“不愧是乾学论剑,这些天骄,一个比一个猛,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更是一点懒都不能偷。”
“想赢一局可真难……”
要是真只画了两副阵法,那可就真完了。
墨画又和之前一样,伸手往城墙上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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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光芒又是一闪。
萧若寒等天剑宗弟子,刚调整过气息,看着被破掉的城门,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一道光华,缓缓升起。
这道光华,不再是金色,而是土石色。
艮山土石阵。
这是一副,糅合了八卦艮山,和五行土木的二品十九纹高阶阵法。
与金石阵有些不同。
金石阵,只注重防御,可使城池“固若金汤”。
而这艮山土石阵,防御稍差一些,但却能兼顾“城墙修复”。
墨画就猜到,打到这个地步,城墙肯定会破损,因此提前备了一手,用阵法来修城门。
于是光芒弥漫间。
一道道土灰色阵纹,迅速爬满了整扇大门。
阵纹将灵力,转化为五行八卦的土石之力,快速地修补着城墙。
城门之上,那道萧若寒拼尽全力,天剑宗弟子豁出性命,这才劈出的剑气豁口,也在眨眼的功夫里,就被修补好了。
城门一瞬间,又完好无损了。
四周瞬间安静了。
艮山阵的土石,堵住了城门的缺口。
也仿佛,赌住了观战修士的嘴。
更仿佛,堵住了天剑宗弟子的心。
这下,他们感受到的,就是真正的“绝望”了。
不只他们,观战席同样一片沉默。
观战的修士,也替天剑宗的弟子们感到绝望。
五人攻城战,你用高阶阵法来守。
一副,还可以打打。
两副,也不是不行。
但你这都第三副了,多多少少就有点臭不要脸了。
这还让人怎么玩?
这还能怎么玩?
便是往前数个八百年,那么多届论剑大会加起来,也没哪个队伍攻城,非得要连破三副二品十九纹顶配的高阶阵法才能赢的。
“这就是作弊!”
“这就是无耻!”
“这是论剑!不是论阵!太虚门胜之不武!”
但不管怎么说,局势已经几乎没有争议了。
天剑宗还剩四人。
太虚门还剩三人。
天剑宗占据优势。
但面对眼前这一扇,被重新修缮过,近乎“完好无损”,还被高阶阵法加持着的城门,即便太虚门一人不剩,他们也不可能再打破城门了。
没机会了。
而且,时间也快到了。
天剑宗的弟子们,深感颓然而无力,最后只象征性地,劈了几剑。
剑气劈在城门上,宛如泥沉大海,杳然无踪。
他们更觉一阵胸闷气短。
就这样,一刻钟后,论道钟声响起。
论剑结束。
天剑宗输,太虚门胜。
“赢了!”
论剑场外。
瑜儿实在是开心坏了,笑眯眯地拍着手,欢呼道:“墨哥哥赢了!”
闻人琬笑着看着瑜儿,温和道:“赢了!”
太虚门上下,悬着的心也终于都放了下来。
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太虚门的弟子们纷纷高呼:“小师兄英明神武!”
这是地字论剑,太虚门赢的第一场。
几乎纯粹是靠墨画画“阵法”赢下来的。
太阿山和冲虚山,一些原本对墨画还存了些成见的长老,此时都开始在自我反思。
自己此前是不是对墨画,还是不够友善?
是不是笑容,还不够温和?
声音,是不是应该更和蔼些?
而风家看台这边。
张澜也缓缓松口气,心中感叹。
墨画这孩子,还是这么出人意料。
几乎看不到一点赢面的局,他竟然鼓捣鼓捣,也能弄赢了……
“不愧是墨画啊……”
坐在张澜前面的张大长老,此时却瞳孔微缩,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他才筑基后期,这么点的功夫,就画出了三副二品十九纹的高阶阵法?”
“这就是……乾学阵道魁首?”
“而且,这个阵道魁首,还精通隐匿,精通身法……”
“一个……死不掉的阵师?”
“此子将来……必定了不得。”
“得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张大长老皱眉:
“就是怕他资质太好,身份太高,不肯见我这个外地来的,四品家族的大长老……”
“也不知有没有人脉广的高人,能帮忙引荐一下……”
而论剑场外,绝大多数修士,此时仍旧有些沉默。
而后便是陆续有叹息声响起:
“太虚门竟然……赢了?”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一场原本十拿九稳,没人觉得会有例外的论剑赛事,一番峰回路转,跌宕起伏之后,原本必输无疑的太虚门,竟然真的……赢了?
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主要是那阵法,实在太犯规了……”
“连续三副二品十九纹高阶阵法……我此前,还从没看过这么赖皮的‘论剑’。”
“依仗阵法之力,这还能算是‘论剑’么?”
“不管算不算,谁赢谁厉害。”
“有本事,你也现场画一个高阶阵法?”
“强词夺理……”
“这怎么能叫强词夺理?”
“这年头,就讲究一个综合发展,不会论剑的阵师,不是一个好的灵修……”
“但不管如何,这小子一身本事,无论法术,隐匿,身法还是阵法,都挺恶心人的……”
“常言道,字如其人,或许法术和阵法,也是一样。”
“天剑宗这场,输得太冤了……”
“看到那城门之上三番两次浮出的阵法,我都替萧若寒心里发堵。”
萧若寒的确心底发堵。
他还是第一次,在论剑大会上,碰到高阶阵法,还是连续三副。
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输。
从这点上说,他也算是墨画以阵法论剑的第一个“受害者”。
此时他的心,就像那堵,永远斩不断的城门。
而当他在后场,看到墨画的时候,一双眼睛,同样死死盯着墨画,似乎要将墨画的样子,永远记下来。
但他是天剑宗的天骄,性情是高傲的,并没有放什么威胁的话,只是这样看了墨画一眼,就这样离开了。
墨画有些疑惑,嘀咕道:
“怎么都这么喜欢盯着我看?”
“我长得很好看?”
司徒剑见墨画一点心里没数的样子,不由无奈叹气。
他有一种预感,此战之后,小师兄的“论剑仇人”,恐怕要开始向“四大宗”蔓延了……
一般来说,四大宗的弟子,都更高傲些,他们是不屑于八大门的弟子,混在一块的。
但很显然,对某人的仇恨,打破了这个隔阂。
入夜,屠墨令中。
一个匿名的修士,悄无声息地入了屠墨盟。
他的名字,叫“高处不胜寒”。
但因为入盟的修士,越来越多,所以一时也没人在意。
屠墨令中,众人正热烈地议论着墨画的“罪状”:
“法术阴险,便罢了,隐匿阴险,也算了,身法阴险,也不计较……”
“但他竟然钻空子,在论剑大会上自画阵法!”
“还是高阶阵法!”
“卑鄙无耻!”
“而且阵法,用得更为阴险,明显就是为了戏弄别人,这才一副一副放出来,就是为了让人,体验到绝望,然后努力找到希望,再通过抹灭希望,带来更深的绝望……”
“光是想想,我就脑溢血……”
“心地太坏了……”
“魔道行事也不过如此。”
“太阴暗了……”
“令人不齿……”
窥屏许久的“高处不胜寒”,此时默默发了一句:“就是。”
无名之辈:“我还是那句话,谁能在论剑大会,当众斩杀墨画,我便当场认他做大哥!”
大傻子:“可以。”
紫霞第一仙子:“缺灵石跟我说。”
我与火球术不共戴天:“墨画必死!”
一群人跟着刷:“墨画必死!”
高处不胜寒默然片刻,也跟在众人后面刷了一句:“墨画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