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和冷羽婵成功地把人带回了二层甲板。
此时,“百勒开”号三分之一的船体已经被烈焰吞没。
顶层甲板上的瓦迪耶和蒲押麻也意识到情形不对,必须得马上撤到另一艘船上去了。
这时候,由于风向改变,越烧越高的火苗开始向旁边“靠帮”的那条大商船卷去。
那条船上的水手们见情形不妙,便一边起锚,一边做好了升帆的准备,方便随时和“百勒开”号拉开安全距离。
趁此机会,杨沅领着剩余的宋人和金人登上了旁边那条大船。
此时,杨沅和冷羽婵身边,只剩下十三个人,九个宋人,四个金人。
其中还有三人伤势较重,需要彼此搀扶着,才挣扎着过了踏板。
幸好这条船上的蕃人,除了留下操控船的水手,全都跑到“百勒开”号上寻找各自家主去了,所以船上抵抗力量近乎没有。
杨沅对冷羽婵道:“你去叫人扬帆,我去起锚。”
冷羽婵答应一声,便带了几個人,急急奔向桅杆位置。
船尾舵,船头锚。
船头部分,有六七个水手正在用绞车吃力地绞着锚盘,忽然看见一群宋人,不禁为之愕然。
“你们继续起锚,去几个人帮帮他们!”
杨沅也不管那些大食人听不听得懂汉话,用剑对他们挥了挥,便让几个宋人上前帮着一起拉绞车。
那几名水手是听得懂简单的汉语的,眼见他手执利剑,也不敢反抗。
在加入几名生力军后,绞车转动的更快了,铁锚“哗愣愣”地开始绞上船来。
蒲押麻被手下扶着,踉踉跄跄爬上踏板,向旁边这条大船走出几步,又不舍得回头望向自己的“百勒开”号,不由得老泪纵横。
太惨了啊!
他全部家产的三分之一,都要付之一炬了。
几代人的积累,飘洋过海用命搏来的财富啊!
这时候,瓦迪耶被人抬上了踏板。
他足踝受伤,自己实在是爬不上来。
蒲押麻一见瓦迪耶,顿时怒发冲冠。
是他!都是他!
如果不是他的阻挠,宋国押船人和金国押船人加起来一共才五十多人,早就被他的人干掉了,怎么会错过最佳救火时间?
我的损失,要让他瓦迪耶来弥补!
我要杀了他,夺走他所有的船和货,如此一来,足以弥补“百勒开”号沉没给我造成的损失了!
蒲押麻全然不想,如果不是他想吞掉瓦迪耶,他就不会把所有珍贵货物集中装在“百勒开”号上,并因此集中了最多的押船者在这条船上,也不会蓄意把瓦迪耶请到这条船上来。
那么,分散在各条船上的押船人将很容易被歼灭,“百勒开”号不会燃起大火,他也不会和瓦迪耶发生内耗了。
“挡住他们!不要叫他们过来!”
蒲押麻狞笑道:“我要叫他们给我的‘百勒开’号陪葬!叫他们统统死在那条船上!”
蒲家的打手武士立即冲了过去。
瓦迪耶的武士都不用家主招呼,便疯狂地迎了上来。
身后的船火势越来越大了,虽然还没有烧到他们面前,但那种炙热的气流,随着海风时不时就飘摇一下子,让他们十分难受。
他们也清楚,再不逃到这条船上,就要被烧成灰烬,沉入大海了。
双方就在踏板上刀光剑影地厮杀起来。
一群露着圆润的肚皮或者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波斯舞娘、大食歌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可是踏板上双方武士正在玩命地搏斗。
眼见边儿上还露出一条空隙,那些舞娘歌女便爬上踏板,战战兢兢地往对面爬。
约两丈远的距离,她们在颤悠悠的踏板上爬的飞快,根本顾不得膝盖硌的生痛。
那些武士只管捉对儿厮杀,对这些舞娘歌女倒是懒得理会。
双方一交手,没有人搀扶瓦迪耶了,瓦迪耶躺在了踏板上。
他看见那些舞娘爬过踏板,便赶紧挣扎起来,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往对面爬。
他的后背被火烘得生疼,他也捱不住了。
船头,铁锚终于被拖上了甲板并固定起来。
杨沅对两名宋人武士道:“你们看住他们,其他人跟我来!”
其他宋人武士和剩下的三个金人武士一窝蜂地跟着杨沅跑了。
刚才起锚的六七个大食水手身上没带武器,被两个浑身浴血,面容凶狠的宋人提刀看着,动也不敢动,只好乖乖地围着绞车站在那里。
杨沅带人又冲到桅杆下。
桅杆下面本来有四个水手,他们一边缓缓拉起船帆,一边翘首看着与“百勒开”号接舷的地方。
他们要确定救的人是否已成功过船,才能把帆拉起来。
否则,船帆一升,锚一起,船就会离开原地。
但是冷羽婵领人一到,就勒令他们立即扬帆。
在刀剑逼迫之下,他们只能迅速把帆升起来了。
一见帆正在升起,杨沅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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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跑?你这只该死的臭虫,你跑不了的,下地狱去吧!”
蒲押麻看到瘸着一条腿,想要爬过船的瓦迪耶。
他狞笑一声,便踉跄地过去,狠狠一脚踩到了瓦迪耶的手指上。
“啊”
瓦迪耶一声惨叫,另一只手急忙一抄蒲押麻的脚脖子,蒲押麻仰面朝天地就摔在了踏板上。
蒲押麻七十出头了,比瓦迪耶老了十岁,吃这一摔,只摔得他眼冒金星,一时喘不上气儿来。
瓦迪耶爬到了他的身上,挥拳就打。
“我的手足兄弟!唵?我的挚爱亲朋!唵?伱这肮脏的老狗、你这狠辣的毒蛇,你该和魔鬼作伴!”
两个加起来超过两甲子的老家伙,费力地扭打在了一起。
“吱嘎嘎嘎……”
对面的大船开始移动了,但是踏板上打得正不可开交的双方人马都没有注意。
两大家族的家主都还没有过去呢,谁会开船呢?一定是风浪晃动了船体。
“吱嘎嘎……”
对面的大船猛地又震动了一下,加快了驶离的速度。
但是“百勒开”号的锚仍然定在水里,而且船舱进水,正在缓慢下沉,根本无法跟着移动。
于是,搭在两条船之间的“钩拒”和踏板两侧的卡挂部分,就在这种硬生生的拉扯当中,发出了尖锐的破裂声。
“不好!船要开走了!”
“先过去,快过去!”
踏板上仍在厮杀的双方武士忙不迭放弃了战斗,就像火山爆发时的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一样,肩并肩地往对面船上逃,再也顾不上防范或捕杀对手了。
“崩!”
一根“钩拒”的卡头部分被绷断了,整条“钩拒”猛地弹了起来,“呼”地一声,扫中两个跑在最前面的武士。
他们的胸骨在被击中的一刹那,就被抽得粉碎,当他们的身子飞起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断气了。
“嚓喇喇”,靠边的一条踏板从船舷上绷开了,踏板猛地向下一沉。
瓦迪耶怪叫一声,顺着踏板向下滑去。
匆忙间,他一把抓住了蒲押麻的衣服,这才止住了下坠之势。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
“让我上去,你这只臭虫!”
蒲押麻紧紧抓着另一块跳板,瓦迪耶则紧紧抓着蒲押麻的衣服,两个人挣扎叫骂着。
忽然,“砰”地一声响,旁边那条大船彻底挣脱了束缚,一下子和“百勒开”号拉开了距离。
“啊”
踏板上双方的武士,一个接一个绝望地惨叫着,下饺子一样摔到了海里。
踏板猛地一晃的刹那,瓦迪耶抓着一块撕裂的衣襟,绝望地尖叫着,坠下了深渊颜色的大海。
蒲押麻抱紧了踏板,另一侧仍勾在“百勒开”号上的踏板狠狠地砸了下去,“砰”地一声拍在了“百勒开”号的船体上。
蒲押麻的双手,除了拇指,八根手指的骨头全部拍的粉碎,他也惨叫着,继瓦迪耶之后,绝望地坠向大海。
宋国钱塘水军的战舰终于赶到了。
最先抵达战场的,是三艘飞虎战舰,这是钱塘水师最快的战舰。
战舰一到,便杀向蕃船。
火箭先来一波,竹火枪再来一波,然后便是既可以当地雷又可以当手雷的“震天雷”来上一泼。
装在瓷罐中,混合了火药、砒霜、石灰粉的手雷一炸,船上顿时浓烟滚滚。
在竞舟途中,就已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水师官兵,基本上这三波火器放完,敌船甲板上就没有什么成规模的抵抗力量了。
除了呛人的硝烟味儿,就只有惨叫声和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然后就是跳帮作战。
船高相仿的,这时直接船舷碰撞,然后徒手翻越。
船高有一定差距的,就用“钩拒”固定,再铺踏板。
后面又有战舰抵达,发现前面三艘战舰已经和蕃船开始交战,它们就绕过交战的双方,像撒网一般,以一个更大的扇面,兜向更远处的“鱼”。
他们是专业的海战船,再加上占了上风口,又是在对方精疲力竭的时候参战,可以说,钱塘水军这是打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顺风仗。
林都监已经下了命令,各舰可以灵活作战。说白了就是不要阵形、不要配合,各自为战,各凭本事。
于是,一条条先后抵达的战舰便切进蕃船的阵形之内,快速切割,分别蚕食起来。
蕃商船队的战斗意志彻底崩溃了。
先是骆听夏的三艘大船投入战斗,接着是双屿海盗的四艘海盗船,然后是鸭哥的南洋船队……
虽然直到此时,蕃商船队无论是从船只数量还是从武力配备上,依然占着绝对上风。
可是,那种敌人不断添兵,似乎无穷无尽的感觉,实在是太叫人绝望了。
如今,当速度更快、战斗更专业、战斗力更强、舰船也更多的钱塘水军加入进来,蕃人终于彻底丧失了斗志。
除了那些正与敌人跳帮作战,无法脱离战场的,所有蕃船都开始调整船位,想要脱离战场,逃之夭夭了。
此时,又至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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