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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他没能再用慈母针制出更好的法器,但慈母针与“一帆风顺”之间有天然的联系,就好像慈母与远游的孩儿之间互相记挂,而齐云嵊可以通过追踪“一帆风顺”来定位凶手!
他站了起来,对两名弟子道:“随我追凶!”
鲍、傅两人齐声应是。
随后齐云嵊把庄内的事情交代几句,又点出数十庄丁,连同薛宗武手下一百多名精锐,就依照慈母针的指示,往西追去。
谁也没留意到,傅文丁刚刚跳上去的那棵大树,枝杈里潜伏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十二只眼睛默默观察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齐云嵊召集人手到齐之后,它纵身一跃,轻轻落在某个庄卫的脑门儿上,然后就藏进头巾的褶皱里去了。
黑灯瞎火,谁都很难发现它。
翁氏兄弟的第一次翼装飞行,出奇地成功。
虽然飞行轨迹七扭八弯,虽然控制不住方向和速度,但这一晚的风柔和且稳定,还是把兄弟俩送到地面上。
翁星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走了几步,脑袋还是懵的;翁甦的翼服挂到树梢上,提溜算挂,费了好大工夫才落地。
他舍不得割掉新到手的翼装——松阳府出品,也不是那么好割的。
又花了一刻多钟,兄弟俩才在地面重新汇合,都觉劫后余生。
翁星咧嘴笑个不停,同时嘴里咝咝流血。
“你嘴怎么了?”
“断了颗牙。”翁星很满足,一个晚上大冒险的代价就是断了颗牙、伤了胳膊、烧坏了手,划算,太划算了!
“恩公呢?”
“不知道,飞到一半就瞧不见他了。”准确来说,翁甦从崖边跳下来时,还能瞅见九幽大帝的身影,飞行姿势比他潇洒多了,像翱翔夜空的山鹰。
然后他就眼睁睁瞧着人家一个侧身滑过山坳,投入夜色当中,轻盈得像一片树叶。
他自己死活都追不过去。
黑甲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正如他毫无预兆地出现。
饶是兄弟俩修为深厚,对他的神出鬼没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但不管怎么说,今晚大功告成。
“哥,你觉得咱还能再见到九幽大帝不?”翁星抚着新得的飞翼,有些怅惘,“我一直想问他,黑甲军还缺不缺人。”
这飞翼制工真好,相比起来,身上的夜行服就寒碜了。要是穿上那一身标志性的黑甲,他也能威风凛凛!
翁甦哪里知道?但他很清楚怎么应付弟弟:“能!咱从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九幽大帝不收我们这样的,还能收谁去?不过咱现在得走了,离芒洲越远越好!”
“这儿好像是芒洲以北。”翁星辨别方位的能力突出,“啊哈快走,他们应该还没关闭城门!”
芒洲是个富庶的不夜城,平时没有宵禁也不闭城,夜里无论多晚,都有人员进出。
通常是这样。
两人扔掉夜行服,浇出一身酒气,混在一群嘻嘻哈哈的酒醉商人里,往北门而去。
芒洲的近郊也很繁华,房屋鳞次栉比,酒楼客栈林立,但价格可比城内便宜多了。城中治安不错,夜里不关城门——这是翁氏兄弟和贺灵川选择在芒洲动手的考察因素之一——不少行商都是进城谈生意吃饭,出城住客栈睡觉。
发疯的醉客,守大夜的城门守卫早看多了,丝毫不觉得翁氏兄弟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还嫌弃地退开两步。
翁甦一把拉住作势欲呕的弟弟。
行了,再演就过了!
兄弟就这样迈着螃蟹步,从北门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他们才离开几十息,后头忽然一阵骚动。
两人回头,见城内一队火把奔近城门,大呼小叫:“关门,速关城门!谁也不许进出!”
“走去外面的,你们,对,你们,全都给我回来!”
很快,不夜城的城门就在机括的轧轧声中、在进出行人的吵闹声中缓缓关闭。
此时的翁氏兄弟已经走到城外矮山丘上,瞧见这一幕都是长长透了口气。
好险,晚一步就要被堵在城内!
“哥,咱出来了!”翁星如梦方醒,“大仇得报,咱、咱竟然还活着!”
他们视死如归,今晚本来只会发生两件事:
打死薛宗武。
或者被薛宗武打死。
可他们竟然顺利报仇——呃,其实中间也有一点波折啦——又安全逃生。
“幸甚至哉!”翁甦一张嘴文绉绉,下一句就破功,“活着真好,能喘气真好!”
他们不怕就义,不代表他们不想活着。
望着浓云密布的夜空,哥儿俩心情却异常开朗。
这一切,多亏了九幽大帝!
翁星长长吐出一口气,经过了十来天的马不停蹄,经过一晚的惊心动魄,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累了乏了:“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翁甦从怀里抓出两锭大银晃了晃:“当然是赶紧离开这里,去下一个镇子庆功!明日之事,明日再想。”
兄弟俩哈哈一笑,摸黑上路。
反正这钱也是不义之财,他们不花白不花。
涿洝远郊。
雨势渐收,夜空不再像破了个窟窿那样,拼命往人间倒水。
重武将军站在林子里,紧紧盯着不远处小村落的灯光。
额上的水珠淌到下巴,他都懒得去擦。
村子不大,目测有二十来栋村屋,但只有一栋亮着灯,孤零零地。
重武将军的上百人马,几息之前冲进村落,也冲进了那栋亮灯的小屋。
过不多时,手下就从村屋奔出,急匆匆赶到他面前汇报:
“将军,贡礼找到了!屋里是两个不开眼的本地小贼!”
“就这样?”战斗结束之快,很让重武将军有些惊讶。毕竟方才追赶的那个蒙面黑衣人,身形滑似泥鳅,最后还借助山窟逃跑,怎么看也不像会束手就擒的人物。
“其他商队的货物也找到了,都藏在废弃的屋子里。”
“劫犯是什么人?”重武将军摆手,“算了,我自己去看。”
亲眼看见之后,重武将军更失望了,这就是两个瘦小的贼子,怎么看都不像敢下手偷盗贡礼的主儿。
周围几十个彪形大汉,把他们当作小鸡仔般围在中间,两个小贼早就吓破了胆,见到重武将军就大喊冤枉。
不必他提问,这两个小贼以头点地,一五一十全招了。
原来他们的确溜进了客栈里面,因为最近入住的旅客太多,他们寻思顺手牵羊。
前期行动进行得很顺利,但当他们偷到二十多两银子时,还是被客人发现了,一边大吼,一边抄家伙就来追赶。
重武将军恍然。这大概就是自己坐在包厢时,听见外面传来的喧哗声。
敢情是这两个小贼干的。
这两人仗着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轻松甩掉追兵、逃来这里分赃。原本他们打算分完钱就离开的,哪知道分着分着就打起了瞌睡,然后——
然后他们睁开眼,就望见一群军汉冲了进来,如狼似虎。
对,他们一觉醒来,就迎接重武将军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茫然不知。
他们已被侍卫整理得鼻青脸肿,指天立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重武将军知道,换作是府衙抓到这两个人,哪会管他们的辩解,直接安上罪名下狱结案,毕竟人赃俱获,对上对下都有交代。但他能察觉这里头的玄机。
这两个家伙,太孬,真有胆子一口气抢劫那么多商旅,包括爻国将军?
“这两个家伙如果说了真话,他们就是被算计了,偷盗贡礼的另有其人。”
盗取贡礼可是重罪,会被重武将军当场杀头。
冒着被抓捕的风险,进入客栈盗取财物贡礼,又在这荒村里栽赃两个小贼,最后财物又回到原主手里。如果真有人这么干,那他们到底图个啥?
贡礼失而复得让重武将军松了口气,这证明他走背字儿还不算太离谱;但今日的蹊跷又让他疑云大起。
他经历过不少怪事,知道看不懂的表象背后,往往有个说得通的道理。
对方能把贡礼都扔在荒村,证明他们看重的不是贵重财物,而是另有目的,比如——
“调虎离山?鱼目混珠?”
重武将军想到这里,果断下令:“带上贡礼和两个小贼,回客栈去!”
手下大声应“是”。
重武将军按了按指节。今夜有好些队伍被盗,偷窃者是打算怎么搞事情呢?
贺灵川控制着飞翼平稳降落。
落脚点,是一大片灌木丛。下雨天,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借助眼球小蜘蛛的实时联络,董锐和蜗蟾、鬼猿、伶光已在这里等着他了。
小猴儿手里还提着药箱,随时待命。
鬼猿倒是老神哉哉地吃香蕉。
“快走快走,天要亮了!”董锐催促贺灵川,“离开太久,也不知道涿洝出没出意外。”
两地之间太远,超出了眼球蜘蛛的通话距离。
有时候吧,尽了人事就得听天由命。
贺灵川坐进蜗蟾,长舒一口气。
不用他提醒,董锐就驾着蜗蟾潜入地底,开始赶往涿洝。
“快超时了。”
贺灵川闭了闭眼:“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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