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不太合适了吧?”
面对里昂提出的观刑要求,中年王子和善面孔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收,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他犯的罪要比您的严重不少,估计要到接受鞭刑的程度,去观刑的话可能会染上味道,或者弄得脏兮兮的……再加上您待会儿还要去拜见我父亲,所以还是别去那种比较肮脏的地方比较好。”
肮脏的地方啊……
瞥了眼监牢光可鉴人的地板,以及那白得有些扎眼的墙壁后,里昂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随即拒绝了弗农王子的劝阻,摇头坚持道:
“我还是想去那边看看。”
“那好吧……”
见里昂仍旧坚持要去,知道自己再拦怕是也没用,弗农王子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随即招手吩咐身后的侍卫道:
“你去那边儿知会一声,说我要带着亲王阁下过去观刑,让他们赶紧收拾收拾,把那些碍眼的东西都……”
“王子殿下。”
开口打断了弗农王子的话后,里昂抓住他抬起的手臂,眼睛眨也不眨地开口道:
“不必提前通知了,我们就这么去。”
面对里昂相当没有礼貌的举动,弗农王子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本能地想要挣开里昂的拉扯,但里昂的手掌却好像老虎钳一样,直接死死地卡住了他的手臂,甚至还在一点一点慢慢向内缩紧。
“那就走吧!”
知道单凭肉体力量的话,自己不可能拗得过这些怪胎一样的清理员,提前做了些功课,知道里昂“三级清理员”身份的弗农王子,只得放弃了让人去提前“打扫”一下的要求。
而在里昂拉拽着弗农王子走出窗明几净的“监牢”,朝着两百多米外的另一幢建筑走去时,大量激荡的心湖便隔着脏污的墙壁,先一步涌入了里昂的眼帘。
果然,卡莱文王国的公平,并没有弗农王子嘴里那么公平……自己这个亲王能够享受到的公平,和一个登艇塔安保能享受到的公平,已经不能算是同一种东西了。
沿着印满六角刑棍的石板路,在路人们错愕的神情中,走到了另一处巨大监牢的入口后,望着周围相当符合预期的环境,里昂的眼睛不由得微微闭了闭。
和自己刚刚呆的所谓“监牢”不同,眼前数排潮湿的青黑色石阶,正螺旋向下一路延伸至地底,墙缝中渗出的点点水渍,在气缸壁灯暗色的光芒映照下,泛着如同铁锈一般的暗红。
而丝丝缕缕浅淡的血腥味,正伴着极微量的腐臭气息,顺着竖直向下的通风井直了飘上来,即便有人细致地挂好了罩网和熏灯,仍旧引来了成团的苍蝇在外侧嗡鸣盘旋……
就凭眼下这个卖相,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心里已经有了数的里昂,扯住满脸不情愿的弗农王子,面无表情地踏上了向下的石阶,而随着众人逐渐向下深入,原本维持得还算干净的地牢,愈发变得不堪了起来。
高处那一扇扇狭小气窗里透进的光束,开始浮动起了大量的霉尘,地面坑洼处积着混有可疑污垢的污水,几组钝器击打肉体的闷响,正混着鞭梢抖动的爆鸣和惨叫飘荡而出……
靠着刷弗农王子的脸……或者说他衣服前面绣着的王室纹章,通过了几轮过来阻拦的卫兵后,眉头紧锁的里昂循着心湖的方向,找到了那名登艇塔的安保员的位置。
好消息是,由于自己只关了几分钟就被放了出来,而且出来之后察觉不对,马上就过来准备捞人,他还没有遭什么罪。
但坏消息是,和他在同一个“刑区”内接受惩罚的罪犯们,正在混着铁丝的皮鞭毫不留情的抽打下,相继发出异常痛苦的惨叫声。
“这里怎么……”
“里昂阁下,这里真没什么好看的。”
被行刑区的腥气冲得往后退了两步,弗农王子瞥了眼那些皮肤被抽得轻微裂开的囚犯,尤其是被绑在刑桩上等抽的安保员后,神情有些不悦地道:
“您把其它罪名都担下了,法官给他的判罚并没多重,他违背王令受到的惩罚,在缴完减刑金的部分后,剩下也不过是三十鞭子而已。
他这个情况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只要回去打两只补剂,再养上三五个星期也就没事了,您也不用担心我会给他追加什么刑罚,他挨完鞭子这件事儿就结束了。”
是真话。
望着弗农王子只是波澜微漾的心湖,里昂皱了皱眉后,发现自己眼下貌似还真不好说什么。
只是对“游客”提了一嘴流明教会,就要被带着棘刺的铁丝鞭子抽打三十下,自然是相当严苛、甚至可以说一声残暴的刑罚,但自己一个外人,确实没什么资格指责它国的法律,但……
“能给我个面子吗?”
虽然平时非常讨厌这句话,但看着被勒住嘴巴的安保员惊恐的眼神,里昂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有些无奈地开口求情道:
“终究是我先翻了警戒线,他过去提醒我才有了后面的事儿,所以能不能……”
“里昂阁下,后面的话您还是别说了比较好!”
微微眯了眯眼睛后,弗农王子放下了捏住鼻子的手,神色不善地提醒道:
“您可能不知道,妨害司法公正在我们这儿是重罪!比违背王令还要重!
只要您把这个‘能不能’说完,哪怕考虑到您不熟悉这边法律的情况,恐怕您也得回那个监狱里再蹲上一段时间了!”
“里昂阁下,咱们该走了!”
瞥了眼被自己驳斥得哑口无言的里昂后,弗农王子活动了一下之前被捏疼的手腕,有些不大高兴地催促道:
“这地方味道太大,换衣服洒熏香是没用的,起码得洗个澡才能盖住……您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我父亲么?那就请快点儿吧!别留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了。”
虽然仍旧觉得这个惩罚有问题,但弗农王子的解释和要求听着都很合理,里昂实在不好强行“违法”,只得在安保员绝望的目光中,跟着离开了行刑区。
而在里昂一行人从监牢中离开后不久,登艇塔安保员的背后微微隆起,两枚倒披针形的淡绿色嫩叶,夹杂着一堆鲜红色的小小球果,从他背部一处极细小的血管之中拱了出来。
等到从安保员的背后彻底拱出后,其中稍大的那颗红色球果微微摇晃,敲打在了稍小的那颗球果上,带起了一串几不可查的精神波动。
‘奥莉薇娅。’
透过寄身槲果实的外壳,看了眼另一棵球果里皱着眉的红发局长后,在球果里盘膝而坐的中年男人,不由得嗤之以鼻地道:
‘你嘴里那个已经改变了清理局,未来甚至还可能改变整个现世的人……就这个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