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石小界,镇山宗。
幽暗的矿洞之中,练气七层修士柱子正在哐哐地凿着一枚头颅大小的二阶紫石矿。
他的双手各自拿着锤子和凿子,经脉中生出一股股血色的法力,凿下一枚枚灰白色的矿皮。
他不知道,随着每一次凿石法器落下,他的寿元、精血都未微不可查的流逝一丝,涌入紫石矿中,完成一种类似祭炼的过程,在尽可能地提升这枚矿石的本质。
柱子的凿石持续了数个时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一颗拇指大小的宝石从中露出来,隐约带着血色,散发着光。
这便是成品紫玉石了。
“出了,今儿柱子哥提早了半个时辰啊。”
周围同样有数十位人族练气修士在忙碌,有人露出羡慕的神色。
“柱子哥已经干了十五年了吧?”
“再干五年,就能回家娶媳妇生孩子,一连娶她三十六个婆姨,快活乐无边哟!从此柱子哥享福了……”
“还要干活呢,要做采摘符草的活计,我们就是忙碌命,又不是宗主他老人家,怕死合眼才能休息哦……”
“这说的,采摘符草那不是手拿把掐,随随便便就干的,哪能和挖矿比……”
周围练气修士在叮叮当当的凿石声中闲聊,议论纷纷,许多人在这样的闲聊中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生出更多一点的血气和力量。
“还早呢。”
柱子露出憨厚的神色。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紫玉石,略带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带着他向宗门大殿走去。
宗内严禁同族争斗,违反者处死,抢夺他人矿石的人极少。
不过纵使极少,还是有的。
柱子就听闻有过人抢夺过,最后抢夺的人被处置了,但那矿工也死了,实在是让人唏嘘。
柱子穿过各处矿洞,走到洞口,经过一些灵田,灵药园之类的。
他在路上遇到了许多修士,男的女的,有的是长老子嗣。
但所有人都一样,全部都是劳作,有的在侍弄灵药,有的在摆弄灵鱼,有的在翻地,路上的人也都是往来匆匆,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
‘筑基长老子嗣就是好……’
柱子羡慕地看了一眼那些在灵药园中侍弄灵药的灵农,看到对方看过来,连忙低头。
这些灵农可比他们矿工好多了。
矿工绝大部分都会在四十岁之前死干净,只剩下极少数天赋异禀的人活下来,娶妻生子。
他之前就是,身体一阵虚弱,恍惚不已,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幸好,最后熬过来了。
这些筑基长老的子嗣却不一样,不仅不用天天待在矿洞,在阳光底下生活,活轻松不说,每个人都至少能够活到六十岁,超过六十岁的人也有一些。
矿工和他们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柱子七拐八拐,最后来到宗门大殿这里。
说是宗门大殿,其实就是一座矿洞改建而来的半山石窟,青石平整,上面装饰了一些不值钱的夜明珠。
这种规制,在北原之中,怕是武林门派都不屑于用作祖师殿。
‘魔岩族的压迫搜刮,真是极限……’
江定收回神魂虚界中的一缕神识,默默地注视这个宗门,评估这个世界人族的生存状态。
其实,以他的习惯,应该是选择一个无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的。
这样没有因果,不接触人,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影魔渊的藏魂通神术却另有讲究,借助凡人或者修仙者的神魂躲藏,能够做到气息更加隐蔽,即使上阶修仙者神识扫描而来,也未必能发现。
这就是影魔渊关于隐匿和潜伏的仙道智慧结晶了。
客观说来,野外和人群聚集的地方对极高阶修仙者来说,都是一样,不存在哪里更加隐蔽,哪怕埋进土里。
人群聚集之处还有一个优点,神魂气息杂乱,各种各样,对于潜伏来说反而是优势。
柱子敬畏地看了一眼这座镶满夜明珠的宗门大殿,亦步亦趋走入其中,在看到其内的两名老者过后,心中更加紧张,恭敬一礼,道:“师叔,弟子前来上缴当日的紫玉石。”
“善。”
其中一名盘膝而坐的灰袍老者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柱子不敢惊扰,放下紫玉石,小心地后退。
他走后,灰袍老者挥手将紫玉石摄取,放在不远处一个大石瓶上,又取出一枚竹简,在‘柱子二七九’上记了九分功勋。
“九分?”
一旁一名蓝袍筑基略有惊讶道:“按惯例,不应该是五分功勋吗?宗门抽成一分,上面再瓜分一二,最后你我各自分一分。”
“这小子与你有旧?”
“还是说动了恻隐之心?没有用的,这种矿奴弟子,修炼了《燃血灵法》,年纪轻轻就是练气七层,能活过五十岁就是极限了,实在不必要浪费什么。”
“还不如让灵石留下来,给我们修炼,我们的实力强了,宗门的实力也强一分。”
他知自己的老友心善,劝告道。
“非也。”
灰袍筑基低声一叹。
“这是宗主的命令。”
“下面的矿奴弟子,最近压榨太狠了,已经快到极限了,必须要略微放松一些,不然他们怕是要萌生死志。”
“矿奴大量死了,我们上缴不出矿石,也要死。”
“总要……不时给他们一点希望。”
蓝袍筑基默然不语。
“他们有希望……我们的希望呢?”
他问道。
“我们修炼的也是《燃血灵法》,我们修炼得更快许多,纵使筑基,也不过百年寿命,每日也不得闲。”
“我……不知。”
灰袍筑基摇摇头。
“若是能成为宗主亲传弟子就好了。”
两人沉默片刻,各自取出一枚矿石,以铁锤和凿子叮叮当当地雕琢,运用特殊的手法,在剥离矿皮的同时,将自己的法力和血气渗入其中,祭炼提升矿石的品质。
这是品质更高的矿石,需要筑基修士才能雕琢祭炼,旁人无法代劳。
“宗主亲传弟子……”
这两人却不知,在山峰顶端,一名两鬓发白,满脸皱纹的老者同样也在对着一块三阶矿石敲击着,以法力和自身寿元血气祭炼着,听到他们的话,自嘲一笑。
“宗主弟子算什么?”
“宗主,也是矿奴。”
坚石真人看向自己手中的锤子和凿子,这两件陪伴了他二百余年的宝物。
他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
叮叮叮叮……
持续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凿石声再次响起,麻木而僵硬。
这声音,也不知道还能响多久。
因为纵使这样的生活,也要持续不下去了,其他强族对这里垂涎欲滴,哪怕这里如此贫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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