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山,连绵起伏的山丘,仿佛竖立在大地之间,山脚下的少许平原,被一个又一个山丘怀抱其中,从里面的平原看去,仿佛被狼居胥山伸出的‘双手’怀抱。
匈奴人信奉这里是他们的起源,所以每年正月、五月、秋季,匈奴部落都会回到这里,在单于的带领下,所有匈奴人一起祷告、祈福,祭祀天地,跪拜日月。
此刻,在平原之中,密密麻麻的帐篷映入眼帘,成百上千个帐篷从平原一直蔓延土丘半坡,一条小溪旁,医治羊儿踩踏着翠绿色的草地,飞快的跑入羊群之内,而在不远处,清楚的看到匈奴妇女正在一起有说有笑。
不过突然远处传来少许马蹄声,这些妇人便看到,一些匈奴男子,正在飞快的骑着马儿,往营地里赶,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起初妇人还听不清,直到后面,方才看到,那些匈奴男子的神情满是恐惧,嘴里更是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快跑!带着所有孩子,快跑!!!”
“跑啊!!!”
听清楚匈奴男子的惊呼声,溪水旁,匈奴妇人一脸不解的看向彼此,有些不安的议论起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为何那些男子会让她们逃跑。
同样在匈奴领地之内,一个又一个匈奴妇孺、老人,听到马蹄声纷纷走出帐篷。
当听到喊逃跑的声音时,所有匈奴人都面面错愕,不解的看向彼此。
匈奴领地内有数百近千个帐篷,看似在一片,但延伸之地,足足抵达遥远的土丘山腰,这也使得几个匈奴人只能一边分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曼胡,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让我们逃跑!”
在众多匈奴担忧、疑惑的注视中,随着一个匈奴男子勒住马儿,一名老者便上前询问。
“有人,有人杀来了!”
匈奴男子方才开口,而听到这句话的所有匈奴人还来不及询问其他,在面面相觑之中,突然便听到隐约传来轰鸣的铁蹄声,声音越来越清晰,动静越来越大。
这一下。
别说那骑马的男子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的看向后方,就是其他匈奴人,也瞬间骚乱起来。
“啊啊啊!!!”
“啊!!”
尖叫声在匈奴领地最外围响起,妇人那惊恐害怕的哭喊声,不断传来。
营帐外。
轰鸣不绝的铁蹄声下,洪流一般的秦军将士,手持长戈、秦剑,在秦旗之下,接连不断的涌入营地之中。
见人就杀!每一个匈奴人,无论妇孺老幼,还是匈奴半大的孩童,逃跑间,一个又一个惨死在秦军剑下,随着混乱的铁蹄,地面上也出现一具又一具尸体。
一名匈奴男子被砍后退,跌跌撞撞的倒在帐篷上,伴随着一个不大的帐篷摇晃,看着锋利的秦剑砍来,匈奴男子连忙低头,秦剑瞬间划过帐篷,然而匈奴男子手脚并用着还想逃跑,下一刻秦军将士就已经反手持剑,从背后狠狠一剑刺下。…。。
挣扎颤抖几息,匈奴男子双腿不断揣着泥土,似乎想起身,似乎又因为恐惧,而绵软无力,最终伴随着血液染红地面,没了动静。
秦军将士拔出秦剑,看着四周那些逃跑的匈奴妇孺,再次持剑冲杀过去。
而四周到处都是秦军将士骑马追杀匈奴妇孺的场景,方才被隔开的帐篷内,一只苍鹰突然从帐篷内飞出,而仔细一看,还能清楚的看到爪子上有半截绳索。
或许是被喊声吓到,或许也是浓烟迷雾,让这鸟兽不适,苍鹰飞到天空,盘旋之间,那尖利的鹰嘴上,双目在半空中看着下方,望着到处都是如蚁虫一般的黑点,疯狂在领地内乱窜,似乎是闻到血腥味,似乎又像是害怕那些弓弩,苍鹰最终只能张开双翼,朝着远方飞去,不敢落下。
混乱的匈奴营地中,四处都是杀戮,惨叫声、哭喊声,绝望的哀嚎声,少许浓烟吹拂中,四处都是一个个被杀戮的身影。
若抛开身份,那么这一幕当真是让人心生胆寒,为人所不适,发自内心的憎恨那些杀戮之卒,咒骂其毫无人心,嗜血屠夫。
然而若是套上身份,若是诉说着昔日在中原北方,正是这些匈奴人,把这一幕幕,一次次,全都发泄在无辜的中原百姓身上时,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而若是得知,像这样的杀戮,正是这些被屠杀的匈奴人,千百年来,一代代对着中原百姓烧杀抢夺,奸淫掳掠,进行屠杀,甚至都习以为常、引以为荣时……
站在中原人的视角,作为那些同为中原人的后代,一切感官,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至少这一刻,被屠杀的匈奴妇孺应当庆幸,中原秦人,这些秦国的锐士,并不喜好吃人,并不喜食之妇孺。
“杀!!!”
“杀!!”
混乱中,一名名铁鹰将士杀红了眼,屠杀之下,血色不仅染红一身衣甲,就连持剑的手与利剑,也变得血红,宛如血泊之中走出。
白衍手持秦剑,在这一刻当为秦国大良造的他,伴随着手中剑刃滴落鲜血,骑着战马,观察着四周的场景。
千百年后的那个名将,白衍不知道对方是否屠族。
但在这一刻,在这秦国坐拥整个中原之际,白衍选择灭族,冒有违天理之举,行惨无人道之事,千百年来中原人所有血债,这一刻白衍都要与匈奴人清算。
“大良造,北边已经封路!”
“大良造,西边已经守住!”
“大良造,已经在南边巡视!”
一名名将士骑马来到白衍身旁,在这一刻,所有将士面容,并未因为四周的屠族,而有丝毫愧疚,恰恰相反,由中原北上,辗转数千里来到此地,行至千百年来中原人从未踏足之地,所有人都感觉到振奋、爽快。
虽不是边骑,但也正是如此,所有人方才更为激动。…。。
大丈夫,人生能有此一行,不枉来到这人世间走一遭!
“此地便不留活口,砍下所有匈奴人的首级,送去那山峰之上,祭祀苍天,告慰昔日中原之代代君王,吾等,负中原之仇,屠族是也!”
白衍开口说道,目光跨过部落一个个营帐,仰望那狼居胥山的山巅。
一边是狼居胥山,一边是姑衍山,这两座大山,白衍不仅仅要用匈奴的羊畜祭祀中原先祖,更要用匈奴的头颅,告慰千百年来,死在匈奴人手中的亡魂。
还有……
上郡高奴,那些一个个坟土,那些将士的在天之灵。
“诺!诺!!!”
一名名铁鹰将士听到白衍的命令,神情更为亢奋,连忙驾驭战马,朝着一个个方向走去。
匈奴领地内看守的匈奴男子本就不过数百人,随着迎战精锐的铁鹰将士,一个个惨死之后,其余的匈奴部族,便彻底失去抵抗的能力。
放眼四周,随处一看,到处都是匈奴妇孺老弱倒在血泊中,成为一具具尸体。
其惨状,就是跟在后面的马车,抵达匈奴部落时,走下马车一看,所有人都面色惨白起来,当看到匈奴部落的惨景,别说鞠武、田燮、钟兴那些士人,就是年迈的赢辟,都感觉浑身冒出冷意,被白衍的戾气吓一跳。
当真是不留余地,当真是屠族,不留一个活口!
若是此前,所有人听到白衍的在南边,突袭匈奴领地后,屠杀匈奴部族,惊骇之余,还保持着一丝丝怀疑,认为白衍不过是屠杀大部分匈奴人而已。
然而眼下亲眼看到匈奴领地内,惨无人道的杀戮,所有人都清楚的感受到,白衍昔日之言,并非有假。
“昔日士人只道人屠白起,今日之后,天下莫无不知白起之后,又现人屠!”
年迈的鞠武,灰白长须间,摇头说道。
身为昔日燕国贵族,鞠氏之人,任燕丹恩师燕太傅,鞠武与北方的匈奴、东胡常有往来,鞠武所在的燕国,也与东胡有征战、有来往,但无论是鞠武,还是燕国,从未有人想过,也从未有人敢想,让北边的外敌消失。
因为没人能够做到!
但眼下,鞠武知道,日后北边,匈奴部落,将会永远的消失踪迹,再无消息。
哪怕当初正是白衍不惜性命保护嬴政,方才让燕丹行刺一事功亏一篑,燕丹死不瞑目,作为燕丹的老师,鞠武一直耿耿于怀。
但就眼下,白衍所做的事迹,依旧让鞠武忍不住惊叹,白衍虽是暴秦之将,然其才能,世间罕有,千百年来,白衍还是第一人!
“可屠族,终究有违天和!”
田燮眉头微皱,身为旧齐大臣,看到这惨无人道的屠族惨景,终究还是有些不适,更相信这样的事情,终究是有违天道,为天道所不能容忍。
闻言。
以往素有交情,并且同仇敌忾的鞠武,以及其他赵、燕士人,却并没有在田燮说完后,跟着附和。…。。
对于北方匈奴一事上,赵燕与魏齐,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平原上。
不过一个时辰。
随着杀戮声逐渐消散,很多凄惨的哀嚎声也逐渐消失,四周出现的,便都是秦军将士在一具具尸体上,卖力的砍下尸体上的头颅。
“呕!”
“呕!!!”
马车旁的士人,往日多是养尊处优,如今哪里见到过这一幕,更别说还是屠杀妇孺老幼,不少人都脸色惨白,再难忍受,直接去到马车旁呕吐起来。
“大良造,这些都是被抓到此地的中原女子!”
浑身血淋淋的秦绥走到白衍身旁,拱手禀报道。
白衍转头看去,当看到百余名中原女子时,一直冰冷的目光,逐渐缓和。
“给她们备好食物、衣物,把她们全都安置在狼居胥山之内!吾等归来之时,再行南下。”
白衍轻声嘱咐道。
百多人看起来不多,然而不提白衍还要领兵,前往东胡领地,就是匈奴都是骑马之人,这百多女子白衍都不能带在身边。
否则不仅仅是这些女子很危险,就是将士们也会陷入危险之地。
在草原交战,灵活是最重要的一点,失去速度,便如同断其双脚,为人鱼肉。
故而白衍只能把人安置在山川之中,等回来之时,再带着她们南下,这匈奴领地,白衍必然还会回来。
“诺!”
秦绥点点头,随后便吩咐亲信下去安排。
这时候,不远处在众多将士之中,赢辟等人还未过来开口与白衍交谈,季恒便带着将士,扣押着一人过来。
“大良造,方才询问,此人乃是东胡王之子嗣!”
季恒对着白衍禀报道,随后让将士把人带过来给白衍看。
在白衍的目光下,一个东胡人便在挣扎间拖过来,能清楚的看到其身上饰物,不仅刻有花纹图案,胸口上更背有一个双触纠结形人面形饰牌,饰牌结以方形,翘首为双钩,是人面形铜饰,中间为一人面,突额、长蛇形之间有六个轴形相连。
这般精湛的工艺,就是放在中原,也为稀品,不怪世人皆言,东胡人与匈奴人有着相似的面孔与生活习性,但在器具、衣物方面,又与中原有着渊源。
不过比起这个东胡王之子,白衍的目光,更多的还是后面将士带过来的那名中原女子,其模样温婉可人,气质也与其他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更让四周其他人注意到的是,不仅仅白衍看向那女子的眼神,似乎是认识,就是那女子看向白衍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
“押下去,等会吾要在祭祀之时,亲手杀之!”
白衍对着季恒说道,打算在祭祀之时,亲手杀掉这个东胡王之子。
秦国,雍城。
城邑内,闹市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朝着宫殿拥挤而去。
而就在秦国赢氏的宗庙外,伴随着一个个赢氏宗亲的陪伴,以及秦国文武百官的跟随,嬴政,正一步步走在阶梯,朝着宗庙走去。
宗庙门前,便是九州鼎分别成列,刻有九州图案的大鼎,数十年以来,再一次在祭祀中聚集。
嬴政。
如今昭告天下的秦始皇,在这一刻,一步步在万众瞩目下,来到九鼎之前。
掌宗庙祭祀礼仪的奉常以及赢氏宗亲德高望重之人,皆在嬴政两旁,随后一人接过韩谒者递过来的一块诏布,来到嬴政身后的阶梯上,对着阶梯下的诸多赢氏宗亲、文武百官,各地名门望族之人,开始宣读诏令。
“今,秦统天下……”
年迈老者宣读的话语,在空中回响,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嬴政身穿王服,在宣读之后,便面色严峻,开始祭天祷告。
此刻无论是阶梯下的文武百官、赢氏宗亲,以及昔日各地旧士族,都不会想到,就在嬴政上前祷告之际,在万里之外的北方,在一座已经夹带少许雪霜的高山上,也响起一个老秦人的声音,也出现同样的祭祀。
唯一不同的是,在那山巅上,祭祀用的,不仅仅是一只只羊畜,还有一颗颗血迹未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