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源他娘?”
聋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站在前廊月台上看着李母笑眯眯问道。
李母点头笑道:“是,我是源子他妈。您就是后院老太太吧?”
聋老太太笑呵呵道:“你那儿啊,猴儿精猴儿精的,只有他坑别人的份儿,谁能坑得了他?亏你们俩还替他操心。”
李母不乐意了,道:“老太太,我家源子对您够可以的了,隔三差五给您送红烧肉面,我们当爹妈的都没吃过,您怎么还这样说他啊?”
聋老太太气笑道:“都知道他给我送红烧肉面,没人知道他打一开始就从我这里先拿了二十五块钱,前儿准备结婚又借去二十块钱吧?我这点棺材本儿啊,都让伱家老幺给祸祸干净咯!”
李父:“……”
李母:“……”
见两口子麻瓜当场,李桂更是提出当场还钱,聋老太太又笑着摆手道:“不用你们操心,是我乐意给他的。这猢狲,坏归坏,可不恶。不像那家许大茂,那小子才是骨子里透着恶。源子隔三差五的给我送些吃的,气气我逗逗乐,我日子过的还轻快些。”
李桂缓缓道:“那也不能问您要钱啊,那成什么了?”
这会儿他气的胸口都疼了,怪不得不要他的钱,敢情在外面连孤寡老太太的钱都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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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地上要有条缝,他都想钻进去,然后拿水泥把缝糊死!
聋老太太乐道:“刚才,你们两口子钱给不出去,心里不好受吧?我这也差不多。再说,他借我的钱,借的那天就开始还了。其实我知道他不差钱,从我这借钱,就是逗我玩儿呢。别人的钱他月月还,我的钱他说要隔三差五想起来还上几分钱,还跟我一五一十的算账,第一天就故意算错,想赖我一分钱两分钱的,让我生了半天气。可就算生气,日子也能鲜活些不是?
所以这孩子淘归淘,坏归坏,可心善。
你们二位啊,也不知哪辈子积的德,生了儿孙多不说,还有这么个活宝。
对我算不错了,对中院的一大妈最好。
你们两口子甭操心了,这猴儿,能捣鼓着呢。”
李源骑着车头挂着大红花的自行车到了娄家,进门见了娄振涛就喊了声:“爸妈,我来接晓娥去领证。”
娄家人都懵了,随即一大家子哄堂大笑起来。
娄振涛几步上前拍了拍李源的肩膀,看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点头连声道:“好好好!快去把证扯了吧,以后就是一家人!”
娄晓娥压根不害羞,也不像寻常女孩子那样哭哭啼啼的出门,她蹦蹦跳跳跑到李源跟前,转了一圈娇憨道:“我今天好不好看,搭配的好不好?”
李源打量了下,娄晓娥今天穿了身浅蓝色的棉麻连衣裙,外罩乳白色的轻呢褂子,脚上是一双卡其色的小羊皮鞋。
这身打扮,即使在七十年后都不过时。
现在的娄晓娥可不是原剧中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婆家时时讥讽,日子过的不顺,在四合院里百无聊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将自己弄的又土又丑又胖的样子……
如今的她正是女儿家最好的时候,青春活泼靓丽动人。
李源挠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布中山装,贾张氏出品的手工布鞋,道:“你穿的太好看了,搭配的也好,就是和我不大搭啊……要不咱再考虑考虑?”
娄晓娥才不管,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凶巴巴道:“想得美!你怎么穿都好看,咱们去领证!”
娄家人都捂住了脸,娄母更是气着摆手道:“这丫头不能要了!快领走快领走!”
李源、娄晓娥对视嘿嘿一笑,对娄振涛夫妇俩鞠躬后,一起出门了。
二哥娄俊脸都有些抽抽了,道:“爸妈,小妹这就算出阁了?不能吧?”
娄振涛摇头道:“领完证你妹妹就回来,明天小李骑车来接回去。”
娄秀一人坐在沙发上,模样憔悴,黯然神伤。
“三姐离婚了。”
坐在后座上,娄晓娥出门就给李源说了家里的大事,不过她觉得:“这是件好事,那个万小年根本配不上我姐。我爸爸说他还抽大烟,被送去边疆戒毒了……”
李源笑不作声,这个人已经成往事了。
道路两旁到处可见极具这个时代特色的标语: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三年超英,五年赶美!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这是一座陈旧的四九城,但也是一座热情高涨到快要燃烧起来的四九城。
李源蹬着自行车,听着身后妻子的絮絮叨叨,道路两边的国槐不断的飘下落叶。
到了民政局,很快就领到了证。
出了民政局大门,两人拿着证看了好久。
像一张奖状,内页多印有和平鸽、稻穗、棉花、并蒂莲等特色图案,整体绘图鲜艳漂亮,喜气洋洋,写着两人的名字……
看着不再嘻嘻哈哈,而是浅笑的娄晓娥,李源笑眯眯叫了声:“媳妇儿?”
娄晓娥也如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招呼了声李源:“当家的!”
李源哈哈一笑,娄晓娥也笑的瞬间灿烂起来。
过往的路人见了,虽不认识,也跟着笑了起来,有热情的还道了声“恭喜”。
李源谢过人家后,载上娄晓娥往回走,只是娄晓娥却不愿回家,问李源道:“你准备干吗去?”
李源笑道:“要采买东西啊,去供销社采买糖果、烟酒什么的。”
娄晓娥感兴趣:“我跟你一起去!”
李源笑道:“一辆车载东西就栽不了媳妇儿,载媳妇儿就载不了东西。”
他又不是奥德彪,一辆二八大纲五百斤内通杀所有。
感觉到身后妻子的失落和依恋,李源想了想道:“昨晚上前门儿来了几个有意思的人,抱着孩子让我来瞧病。我帮了点忙,他们就非要我得闲去前门转转。咱们这样,去小酒馆坐坐,吃点毛肚喝点小酒,然后去百货大楼挑床单被罩,买糖果,最后我送你回家。再去菜市场买些其他东西。”
娄晓娥高兴道:“成!!”
李源笑呵呵道:“抱紧腰,走着!”
前门小酒馆,门口还挂着公私合营大前门小酒馆的牌子。
此刻还不到中午吃饭的点儿,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妇女在。
李源知道这就是小酒馆的会计,赵雅丽,英雄母亲,三十多岁八个儿……
看到李源、娄晓娥进门,正盘账的赵雅丽疑惑道:“你们这个点儿来喝酒?”
李源微笑道:“徐慧珍徐大姐在么?”
赵雅丽忙道:“您找徐经理啊?她不在,在家里照顾孩子呢,得晚上才能过来。”
李源点了点头道:“现在能点些吃的东西吗?下酒小菜就行。”
赵雅丽无奈道:“您自个儿瞧吧,这会儿店里就我一人。要是喝点酒,我还能张罗着。再说,这个点儿外面卖熟食的都还没出门儿呢。”
李源对娄晓娥道:“那咱俩就喝点啤酒聊聊天,怎么样?”
娄晓娥高兴道:“啤酒啊?好啊,我以前喝过一点点,那味道……不过没关系,我看着你喝!源子,你喜欢喝啤酒?”
李源点头笑道:“是啊,喜欢喝。”
其实也没多喜欢,啤酒的味道并不适合中国人的味蕾,但他喜欢熟悉的味道,能让他回忆起那个逐渐淡忘的世界。
赵雅丽给两人上了两杯啤酒,笑道:“一看您二位就不是一般人,口味都和老毛子差不多。您二位慢慢喝,有事招呼。”
说完又回到柜台处继续盘账。
李源啜饮了口杯中啤酒,还不错。
娄晓娥见他喝的高兴,嘻嘻笑道:“我看过琴岛啤酒的广告,说喝啤酒不仅不伤身,还能强身。而且,还能开胃健脾,治疗脚气病、风湿病和肠胃病。我二哥胃就不好,二嫂看了广告还专门给他买了琴岛啤酒……”
李源哈哈乐道:“管用么?”
娄晓娥有些气呼呼道:“一点都不管用,还更疼了!”
李源大喝一口啤酒,啧了声道:“胃部疾病,但凡想好,就得先把酒给戒了,甭管什么酒。二哥二嫂,真勇士也。”
“去你的!嘻嘻!”
娄晓娥听他打趣家人,嗔怪了声,又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正聊的开心,就听“哟”了声,回头看去,只见一穿着蓝布褂子一身灰土的男人进了门,看着李源惊喜道:“李大夫,您来了?”
李源笑着起身,跟娄晓娥道:“这就是昨晚上认识的蔡全无蔡大哥。”
娄晓娥虽然吃惊,李源对一苦力都这么客气,但她心地善良,还是跟着叫了声:“蔡大哥,您好。”
蔡全无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这没想到,您二位今儿领证,还能来我们小酒馆坐坐……雅丽,雅丽,快去叫慧珍!”
“不必不必!”
李源忙拦道:“就是路过进来坐一坐,喝口小酒。昨晚上您二位忙到半夜,肯定辛苦,就别叨扰徐大姐了。我们也忙,马上就要走了。”
赵雅丽也听出点什么来,不顾李源阻拦往后面跑去。
李源无奈,只能邀请蔡全无坐下聊。
蔡全无听说明天摆酒,高兴道:“李大夫,我们得去蹭您一顿酒菜啊。”
李源微笑道:“不瞒您说,招待不起。就准备了两桌,还是给长辈们和单位领导的。我们呢,和四合院里的街坊邻居,弄些烧烤,弄些酒,还是他们自带干粮。没办法,囊中不富裕,就节省些办。也不收礼,所以大家伙还算理解。”
“您这真是……”
蔡全无显然不大能理解,尤其是娄晓娥穿的那么光鲜。
娄晓娥乐道:“他欠了好多钱呢,又倔,不肯要我家的钱。”
李源笑道:“别人不能理解,蔡大哥肯定理解。男人嘛,又不是不能自己挣钱,哪有吃软饭的道理?”
蔡全无闻言挠了挠头,道:“可别人都说我一个窝脖儿,就是吃软饭的。”
李源哈哈笑道:“咱做的事,只要值这个钱,就不算吃软饭。”
蔡全无听明白了,也更高兴了,自己回柜台上打了二两二锅头来,给李源和娄晓娥敬酒。
娄晓娥自然愿意接触李源身边的朋友,更喜欢李源能多认识些男性朋友,而不是整天被小姑娘包围着,所以很给蔡全无面子。
喝了十来分钟,就看到徐慧珍带着一个四五岁小女孩子一起笑着跑了进门儿。
李源刚起来,徐慧珍就高兴的大声笑道:“哎呀,李大夫!您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今儿领证的日子就来看我,你这是拿我当您亲姐了!往后,我就是您亲姐!瞧瞧,我连你外甥女儿都带来了,静理,快叫舅舅!”
小女孩就是徐静理了,还不到四岁,正是粉雕玉琢的年纪,看着李源甜甜的叫了声:“舅舅!”
李源翻手从兜里掏出两块大白兔,笑眯眯道:“得亏今儿藏着两颗大白兔,原本是准备给你舅妈的,得,现在便宜你了!”
徐静理却懂事,抬头看向自己妈妈。
徐慧珍“哎哟”了声,道:“李大夫……源子,往后我叫你源子!也不您您您了,就是你,咱们一家人,不用忒客气了!源子,这糖你还是留给弟妹吧,太珍贵。”
她可是准备生仨孩子的,和一个精通儿科的大夫交好简直太有必要了。
更何况,她也欣赏李源的人品,再加上合眼缘儿,这门亲她认的真心实意。
李源没搭茬,介绍了娄晓娥给徐慧珍认识。
娄晓娥好笑道:“慧珍姐,快给孩子吧,我还能跟孩子争糖吃啊?”
李源也是狐疑道:“大姐,您该不是假亲近吧?”
“得得得!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
徐慧珍听他这么叫愈发高兴,认错后对徐静理道:“理儿,拿上吧,快去谢谢舅舅、舅妈!”
徐静理这才接过两颗大白兔,喜滋滋道:“谢谢舅舅、舅妈!”
李源笑眯眯道:“不用谢,吃吧。”
等徐静理拨开一颗大白兔,香浓的奶香扑面而来,她放进口中,一下幸福的眯起眼来,看的众人哈哈大笑。
徐慧珍看着李源道:“源子,你可真有本事。那陈雪茹经营丝绸生意,常去盛海。我托她买点这种糖,都说吃了能大补,可她说盛海本地人都很难买到这种糖,实在没法子。”
李源笑道:“是有一颗糖七杯奶的说法,但显然夸张了。其实小孩对任何甜食,都要少吃。平时多些点苦的,更养身体。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苦实际上不仅是生活中的苦,味觉中的苦也是优于甜的。孩子常吃糖,不仅伤害牙齿,也影响长个,甚至还会变得不那么聪明……当然,偶尔少吃些不要紧。”
徐慧珍震惊道:“源子,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李源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是医生。不仅中医这样认为,西医也是这样认为的。”
徐慧珍和蔡全无对视一眼,都觉得庆幸,他们舍不得孩子吃苦,所以平日里爱给孩子吃糖。
徐慧珍看着李源道:“多亏了源子你啊,不然都要坏事了。”
然后目光看向娄晓娥,打量了下心里就有数了,这不是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姐,但又没有大院子弟身上的傲气,心里虽纳闷儿,面上却不显,而是笑着说道:“弟妹真好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说着压低声音问道:“您该不会是大院儿里出来的吧?”
娄晓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家和大姐您家差不多,也是做生意的。”
徐慧珍闻言一愣,问道:“敢问您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娄晓娥笑道:“我爸爸是娄振涛。”
徐慧珍:“……”
她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