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送哪里去了,只有田忠信知道,是他一手安排,但是那一个月,所有女人,都送去了怡和行那里。”
“至于男人,全部都送去了亚美利加的洋人那里。”
“你要找这个女人,可以去怡和行找。”
冯骥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怡和行他知道,十三行之一,小六子说过,这个地方,是以做娼妓生意为主的!
大姐被人卖去了这里?
一时间,冯骥心头杀意冲天,浑身散发出恐怖气息。
“砰——!”
陡然间,一声枪响。
冯骥身形下意识的躲闪,只听得一旁窗口木头炸开。
他向下方看去,却见大批官府捕快冲了过来。
为首是一名头戴顶戴花翎的官员,手持转轮枪。
他身后,跟着几十个手持洋枪的皂衣捕快。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敢行凶,快放开潘老先生!”
那名官员大声厉喝,却引来四周一片唏嘘嘲讽。
只是他一扭头,喝骂起来:“一群贱民,想死不成?”
顿时围观者纷纷闭嘴,只是眼神之中,都带着愤慨。
有人嘀咕:“往日报官,也不见他们来的这般勤快。”
“就是,赵老四当初来同孚行找儿子,被人打得半死,他媳妇都跪在衙门门口了,也不见有捕快过来。”
“妈的,这些朝廷鹰犬,就是官官相护,咱们平头百姓的冤,他们才不管呢。”
“一群狗日的!”
“这位小英雄怕是要遭殃了。”
“枪队来了,他功夫再好,怕也是要倒霉了。”
四下里,人们低声议论。
此时那名官员一挥手,身后火枪队已经排列三排,第一排已经填弹就绪,瞄准二楼冯骥。
官员再度喊话,骂道:“楼上悍匪,还不快束手就擒?”
潘知本眼中露出希翼之色,艰难开口道:“官府的人来了,你跑不掉的,放开老夫,老夫可以为你求情,不会连累伱家人。”
“你想清楚了,一旦你被官府抓住,你父母家人也会遭受牵连,你儿子以后背景有了污点,想要捐官走上仕途都难。”
“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不为你子女想想?”
他深知冯骥这种人,敢光天化日,只身一人杀入同孚行,根本就不怕死。
但是他更知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家人,亲情,这些都是弱点!
这个人为了一个女人,敢冲进同孚行大开杀戒,必然是重情义的人。
所以家人一定是他的弱点。
他自问找对了方向,言语间,已经开始蛊惑威胁起来冯骥。
冯骥听得不禁笑了一声,站在潘知本这老东西身后,问道:“你是在等他们来救你?”
“知道么,不管今天谁来,你都要死的。”
“你看过那张画像,我也不会要你们的人去找画像上的人。”
“见过画像,就注定你要死。”
一柄钢刀缓缓抵住了潘知本的脖子。
霎时间,潘知本心头冰凉!
他猛然领悟冯骥的意思,他看过那画像,如果他先一步找到那个女人,就可以拿那个女人威胁冯骥!
冯骥这种人,根本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看过画像的人,都要死!
“你……”
噗——
喉管割裂,颈动脉里,鲜血喷洒飚射。
“嗬嗬嗬……”
潘知本拼命想要说什么,但是只听得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下方的官员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大变。
他瞬间脸色铁青,一挥手,怒吼道:“开枪,开枪!”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枪击声响起。
潘知本的尸体顿时成了筛子。
枪队轮番射击,屋内噼里啪啦的炸裂声,掺杂一些装死的同福帮成员的惨叫声。
三轮射击过后,官员立刻一挥手,喝道:“来人,上去搜一下!”
顿时一支小队小心翼翼的往同孚行内走去。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二楼,顿时脸色惨白。
却见二楼满地尸体,地板都是粘稠的血水。
很多尸体上都是弹孔,有不少竟然是被刚才他们开枪打死的。
一时间,搜寻的领队捕快脸色难看,他跑到窗口,大喊道:“大人,逆贼残忍杀害了同孚行的人!”
他不说是自己等人打死的,全部将罪责推给冯骥。
官员立刻喊道:“逆贼何在?”
“跑了,大人!”
那官员不可置信,顿时大怒起来:“全城通缉!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拍掌叫好,大笑不已。
人群里,小六子松了一口气,满脸激动和振奋。
“冯少爷竟然这么厉害!”
“他要是能教我一招半式,我……我还用得着拉黄包车?”
“我要是有冯少爷一般厉害,阿莲以后跟着我,就能享福了啊。”
“不知道冯少爷收不收徒弟。”
小六子胡思乱想起来,忽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顿时一个机灵,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去怡和行。”
“冯少爷!”
小六子连忙转头,满脸惊喜和不可置信。
他……是怎么离开同孚行的?
而且……连衣服都换了?!
冯骥脸色冷峻,坐上车子,思绪仍在大姐安危上。
小六子见冯骥脸色阴沉,不敢多言,急忙拉起黄包车,直奔怡和行方向。
黄包车一路疾跑,傍晚时分,来到了怡和行这边。
怡和行正在打烊,门口的活计正在安插门板。
冯骥下车来到门口,拦住了活计,问道:“掌柜的在吗?”
伙计一愣,上下看了一眼冯骥,摇头道:“打烊了,掌柜的回去了,你要找我们掌柜的,明天来吧?”
冯骥掏出一锭银子,足足十两左右,道:“小哥,我有一批货要紧急出手,帮个忙,你们掌柜的住哪儿?”
伙计眼睛一亮,接过银锭咬了咬,见到上面一排牙印之后,顿时嘿嘿笑了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道:“好说好说,我们家掌柜的住在东大街102号,您去那边找就好。”
冯骥目光一眯:“东大街?”
“对,不过那边是亚美利加租界,你最好穿洋装,不然容易被赶出来。”
伙计打量了一下冯骥,好心提醒道。
冯骥没有说什么,转身招呼小六子,直接前往东大街。
这么一耽搁,到了晚上才抵达租界。
此时租界已经戒严,街道上有洋人的巡逻队伍。
这些巡逻队伍的人,大部分都是印度人。
广州动乱,到处都是白莲教教民,仇视洋人,所以租界一到晚上,就直接戒严了。
冯骥扫视一眼,对小六子道:“你先回去吧。”
小六子想要说什么,但是眼前一花,冯骥已然消失在了街道上。
他顿时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满是惊疑。
“冯少爷?”
呼唤了几句,他心头暗暗吃惊,冯少爷莫不是鬼魅附体?
这走的也太快了。
“砰!”
茶碗轰然砸在地上,潘之洞的脸上满是怒火!
“你再说一遍!”
大厅里,潘家几个兄弟都坐在屋子里,下面站着的是白日里穿着顶戴花翎的官员。
这官员叫潘怀祥,是潘家二爷的大儿子,捐官得来的官职,使了不少银钱,混到了县令位置。
潘怀祥脸色发苦,道:“大伯,我赶到的时候,那匪徒已经大开杀戒了,前后我也包围了,但是就是没见他怎么逃走的。”
潘之洞阴沉着脸:“你的意思,我们同孚行的伙计和掌柜被人光天化日这么杀了,我们连人都抓不住?”
他怒气勃发,一拍桌子,喝道:“这里还他妈是不是广州了?黄埔古港,十三行里,我潘家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受过这种委屈?”
“怀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三天之内,你必须给我抓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
潘怀祥无奈,只得道:“大伯,我正在想办法,已经找人画了此人画像,明日散出去,挨个排查,只是我那衙门就那么点人手,您也是知道的。”
潘之洞一摆手:“让你顺叔帮忙。”
“好吧。”潘怀祥点头。
这时候其他人也开口了。
潘家二爷潘之明道:“大哥,咱们同孚行那么多人手,什么人能单枪匹马杀的他们毫无反抗之力?这广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是啊,大哥,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啊,会不会是其他家找来的人?”老三潘之学也开口了。
“广州有名的高手,大家都知根知底,怕是过江龙啊。”
“大哥,还得查查此人动机,为何盯上咱们同孚行。”
潘之洞皱眉,听着兄弟们的分析,他也怒火稍息,看向潘怀祥,问道:“你查到什么了吗?”
潘怀祥道:“根据现场活下来的一些伙计说,此人找上同孚行,似乎是找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
“不知道,他有一张画像,但是只有费老三和本叔看过,但是他们都死了。”
潘之明立刻沉声道:“好手段,此子不留把柄,手段老道啊。”
旁人不解,看向潘之明。
潘之洞也立刻明白了潘之明的意思:“你是说他怕我们先一步找到他要找的人?故意不留下线索?”
“不错,看来他要找的人,对他很重要,若是能先一步找到这人,我们便能占据主动,此子也逃不出咱们掌心。”
在场众人不禁微微点头,这些人都是聪明人。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直击要害。
潘之洞沉吟了一下,道:“让吴顺去把最近一个月的猪猡名单找出来,那人还有什么特征?”
潘怀祥立刻道:“那人口音不似南方人,有北方人口音,只是听不出具体哪里的。”
“无妨,人牙子带回来的大部分都是两广猪猡,北方的不多,让人逐一排查,看看有没有北方的猪猡。”
“爹,两周前的猪猡,一部分卖给了怡和行,一部分卖给了洋人,怎么查?”潘之洞的大儿子潘怀富问道。
“先查查没卖掉的,然后联络怡和行那边,至于洋人那边……就算了,真要落入洋人手里,我们也要不回来。”
“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