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不提供薪酬,也不提供住宿或粮食。我提供的是饥饿、干渴、战斗、死亡和无休止的强行军。那些内心真正热爱祖国,而不仅是口头说说的人,跟上我的脚步,随我前进!
——朱塞佩·加里波第
9月的哥廷根已经有了秋意的初现,空气中弥漫着树叶的清香和刚刚收割的稻谷的气息。
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古老的小旅馆的门前,给整个小城披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就在于过道一门之隔的逼仄小房间内,桌边的椅子上、床上和衣柜旁挤满了人。
大伙儿一言不发,屋内只能看见偶尔升腾起的浓重烟雾。
加里波第正坐在窗边,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宁静景象。
与几个月在巴黎时的意气风发相比,此时的加里波第看起来沧桑了不少。两只眼睛深陷,布满血丝和疲惫,嘴角的胡茬也长得极为粗糙,与他惯常的整洁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加里波第的衣装让他看起来颇为怪异,他的衬衫因为历经多日逃亡的艰辛损坏得不堪重负,衣角泛着毛边,口袋处还能能看见几处破洞。那身原本华丽的深蓝色水兵外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乡下农妇式的长裙,上面满是灰尘和泥点子,内衬的毛衣也露出了一些破损,边缘的毛领已因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变得蓬松而脏污。
皮手套已经磨损得几乎没有原本的皮质光泽,爬满了老茧的手指僵硬地蜷缩着。腰间的水手剑也挂得歪歪扭扭,从剑柄上沾有的几处划痕和污垢可以看出,它显然经过了多次紧急的拔出和插入。
在他穿着的黑色长裤上,布满了斑驳的污迹,裤脚边缘的布料被拖得破破烂烂,沾染了许多泥土。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沉沉睡去的空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扇门上,大仲马和努利、加里波第互视一眼,法国胖子冲他们微微点头,随后撩起外套露出了别在腰带上的爱枪——那把他曾向亚瑟炫耀过的法兰西共和十三年。
大仲马一只手按在枪套上,走到门边用肩膀抵着门板,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什么人?”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答复:“条子。”
一瞬之间,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声凝重的呼吸声,努利与加里波第都将手放在枪套上。
大仲马见状,赶忙压低手掌示意他们别紧张。
大仲马压低嗓音再问:“哪一种条子?”
门外同样以低音回复:“镇压游行队伍的那种。”
咔哒。
大仲马拉开门把手,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亚瑟,你他妈的,你小子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不能正常一点吗?我要是不劝着点,估计阿道夫和朱塞佩这时候已经掏枪把你打死了。”
门外的亚瑟一只手掐着腰,一只胳膊靠在门边道:“那不是挺好的?你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吗?”
语罢,亚瑟还笑着同加里波第他们招了招手:“朱塞佩,别来无恙呀。啊,海因里希还有努利先生也在呢。”
大仲马正打算往外蹦法兰西国骂,但是他余光一瞥却发现亚瑟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士,法国胖子连踩急刹车这才把老朋友久别后的亲切问候收住:“啊……伊凡小姐也在啊!”
菲欧娜微微低头,随后轻轻弯曲膝盖,同大仲马打招呼道:“最近过得还好吗?仲马先生。”
“过得还凑合,我开了家剧院,自己在当剧院经理。”大仲马笑呵呵地回道:“您那边要是有剧本需求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喔?”菲欧娜的眉毛轻轻一挑,笑容玩味儿道:“您还会写那种剧本吗?”
大仲马哈哈大笑道:“那当然了,我可是文武兼修,历史正剧能写,至于通俗的剧,我就更在行了。”
并不知晓其中内情的海涅还以为他们在谈什么大生意呢,最近钱紧的德意志诗人也表态道:“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参与,您那边收诗剧吗?”
菲欧娜也不好意思明说,她只能委婉的拒绝道:“这种演出形式对我们那种小场馆来说,可能过于新奇了。我们那里排的剧目都挺古老的,客人们也都是老古板,他们不太喜欢太新的东西。”
“是吗?”急于创收的海涅穷追不舍道:“我觉得老古板只是相对的,再古板也不可能比得上教堂里的神父吧?客人们总不至于除了《圣经》以外什么都读不下去吧?”
亚瑟脱下白手套走进房间:“海因里希,我觉得你应该去苏格兰场应聘。单靠一条线索便推理出了真相,你可比我和维多克先生强多了。”
海涅闻言也不谦虚:“我认为这或许与我早年的经历有关,毕竟我在老家杜塞尔多夫的时候,成天都在和普鲁士的秘密警察斗智斗勇。”
“放心吧。”亚瑟拖开凳子坐下,抬手示意大仲马把门关上:“在哥廷根没有什么普鲁士的秘密警察,我们这里最多有点学生组织。”
“学生组织?”海涅愣了半天,忽的惊呼一声道:“你真的下令在哥廷根大学放松对学生社团的管控了?”
“那当然了。”亚瑟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海因里希、亚历山大,你们知道的,我可是自由主义的急先锋。让卡尔斯巴德决议都见鬼去吧,让梅特涅继续生痔疮吧,在哥廷根大学,是我说了算的。”
海涅闻言禁不住有些惭愧,他这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误会了这位朋友。
在此之前,他只是把亚瑟的友谊当成了经济关系,但现在他才发现,他们二者在思想上居然也如此接近。
海涅一想到这儿,忽然揪着外套的衣领在内兜里摸索起了什么。
亚瑟见状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海涅一边掏一边说道:“我想把之前那篇《自由主义在德意志》的稿费给你退了。”
亚瑟闻言只是摆手:“罢了,海因里希,写文章拿稿酬天经地义,咱们虽然是好朋友,但是你也不用和我客气成这样。”
“瞧瞧!瞧瞧!这就是你和弗朗茨·李斯特的不同之处!”
海涅惊呼道:“李斯特狗屁才华都没有,然而他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我的赞美文章,还觉得那是他应得的。而你,我亲爱的亚瑟,你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自由主义者的高尚,然而却依然不愿接受免费的鲜花和掌声。”
亚瑟喝了口水,他细细品味了一下,旋即开口道:“海因里希……”
“怎么了?”
“刚刚这一句话需要我付费吗?”
“不,不用,这句话暂时还没有登报。我和你一样,处事也是很公平的。”
满身疲惫许久不见笑容的加里波第也被他们俩的一番对话逗乐了,这位意大利水手又恢复了他以往的爽朗笑容:“真有意思,我还不知道原来文艺圈里其实都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们这群文化人说起话来,都应该像是戏剧里的台词一样:早安!美好的世界,美好的人们!”
大仲马关上门走到加里波第身边道:“如果你能接受其他人把你当作傻子的话,朱塞佩,你大可以像是刚才那样说话。”
加里波第手里捧着发烫的茶杯,眼睛盯着泛黄的茶水,笑着低声念了句:“其实,我认识一个这样的傻子,但是我不知道这时候他是否还活着。我没和他一起,我先去的热那亚,而他按照计划则应该是要跟着马志尼他们一起从瑞士向皮埃蒙特进军的。”
一直双手环抱靠在玻璃窗边看风景的努利听到这话,忽然扭过头问道:“你说的应该是约瑟夫吧?”
加里波第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道:“没错,是那个小傻子,不知道他有没有从意大利逃出来。”
努利闻言只是微微摇头:“朱塞佩,约瑟夫可不傻,他比你想的要聪明得多。他有没有从意大利逃出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向皮埃蒙特进军的途中,他就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努利此话一出,刚刚才活跃起来的空气又凝固了。
加里波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努利:“抱歉,我是不是听错了?”
努利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甩到了桌上:“在到达哥廷根之前,我因为担心会影响到大伙儿的情绪,所以一直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但是现在既然大伙儿暂时安全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朱塞佩,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及时的赶到地方去营救你吗?那全是因为马志尼给我寄了一封信。你在热那亚不顺利,马志尼他们则比你更不顺利!
按照原定计划,马志尼和拉莫里诺率领的两路纵队将首先武装越境进入意大利,之后,你们这些埋伏在热那亚、那不勒斯、马尔凯赛角和阿布鲁齐则以起义作为响应。但实际上,直到进军日期到临前,马志尼和拉莫里诺两个人依然还在扯皮。
拉莫里诺认为纵队的武装准备还不充分,要求延后出兵日期,而马志尼则坚持按照原定计划执行。拉莫里诺指责马志尼太过儿戏,而马志尼则说拉莫里诺肯定是被法国政府收买了,所以才一再拖延日期想让暴动破产。
拉莫里诺被马志尼激怒了,他直言如果马志尼对他不满意,可以立刻更换指挥官人选。马志尼也打算直接撤销他的职务,但是我们在萨伏依的起义盟友放话说,如果他们看不到拉莫里诺就拒绝合作。而博纳罗蒂这些从一开始就对计划持怀疑态度的人也立刻跳出来攻击马志尼,他们呢在组织内部想尽办法诋毁他。
不过,最终马志尼和拉莫里诺还是勉强达成了和解。拉莫里诺按照原定计划进军,马志尼则不再对拉莫里诺的军事安排指手画脚。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俩刚刚达成和解,瑞士政府却又派人来驱散我们的志愿者。
拉莫里诺和马志尼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部分人找了回来,原本计划800人的队伍这时候只剩下了400人。但更扯淡的是,远征部队出发时是400人,但还没走出瑞士呢,就又跑了一半,到了意大利边境时便只剩下不到200人的规模了。
马志尼此时写信给拉莫里诺表示希望他能继续进军,但是拉莫里诺却认为以目前的部队人数,失败绝对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在边境地带的圣尤利安解散了部队,至于那些不愿意离开的少部分人员,拉莫里诺带领他们组成了突击队,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冲入了撒丁王国境内。在撒丁王国境内游荡了三天之后,拉莫里诺很快又将这支一枪未开的突击队也解散了。”
努利说完了这段话,气的胸口隐隐作痛。
而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加里波第、大仲马这样牵涉其中的,还是纯看热闹的门德尔松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连亚瑟都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业余。”
亚瑟原本担心给马志尼等人太大支持会让他们在意大利翻起大浪,但没想到他实在是过分高估了这帮人的专业程度。
从努利描述的情况来看,如果换作亚瑟带领苏格兰场的警官们发动起义,都能做的比青年意大利好上不少。起码苏格兰场绝不可能一枪不放,毕竟哪怕是在伦敦塔底下,他们都是打了一轮齐射的。
同时,亚瑟又不由地为先前的正确决定感到欣慰。
幸亏他没把外交部的援助金全额交给青年意大利,要不然这笔钱说不准就落到某些起义腐败分子的手里了。
这钱落在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手中,最起码还实打实的分了500镑给加里波第呢。
加里波第愣了好一段时间,方才想起来愤怒。
不过这也不怪他,加里波第早想到过起义失败的可能性,甚至做好了为意大利捐躯的心理建设。但是无论他多有想象力,他还是没想到起义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失败。
加里波第揪着破毡帽狠狠地摔在地上:“你是说他们一枪没开就全跑了?我以为我在热那亚干的就够失败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其他人给我垫底!”
努利扶着前额黯然神伤道:“罢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加里波第手舞足蹈情绪激动道:“阿道夫,我知道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爱国者,但是他们把事情办成这样,我总归还是要抱怨两句的!你知道我在热那亚干的有多卖力了!我接受他们的安排,在热那亚加入了撒丁王国的海军服役,我每天晚上都要在热那亚的各个饭店请海军的弟兄们吃饭,向他们宣扬革命思想。
热那亚的伦敦咖啡馆里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我在慷慨激昂的给大家演讲,不止是海军兄弟,甚至连热那亚的流浪汉也都凑来听我演讲。我在台上喊一句‘打倒皇帝老儿’,就连我的海军朋友斯孔乔养的那条小狗都会习惯性的站起来,伸出两条前腿,来对我表示认同。在我服役的欧利迪奇号上,有一大半的水兵都被我发展成了青年意大利的党员,就连热那亚炮兵部队的军需官克里斯蒂尼上尉也……”
亚瑟听到这话,禁不住抬起断了加里波第:“等等,朱塞佩,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说你每天晚上都会到咖啡厅里高喊‘打倒皇帝老儿’之类的口号?”
普鲁士人海涅慢悠悠的喝了口咖啡:“原谅他,亚瑟,他没在普鲁士生活过。亚平宁半岛的阳光把这些意大利人都晒得太天真了。我强烈建议,以后青年意大利的领导人在领导组织之前,应当首先具备三年以上的德意志居住经历。”
大仲马虽然不忍心批评加里波第,但他还是忍不住建议道:“朱塞佩,你哪怕在伦敦住过一段时间呢。虽然苏格兰场的条子已经是欧洲数得着的温柔了,但是我觉得让他们给你涨涨记性应该还是足够了。”
加里波第并没有嘴硬,他同样很沮丧:“我确实缺了点经验,因为我没想到克里斯蒂尼上尉他们几个居然会背叛我。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足够铁了,他们那段时间的吃喝全是我请的,我还给他们讲了当起义成功、共和制度到来以后他们会有多么好的前途,但是……”
海涅冷冷的点评了一句:“加里波第先生,虽然这么说很不合时宜。但是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背叛你。因为起义的成功与否是未知的,成功后能否有好前途也是未知的,但是起义一旦失败,他们丢掉职务并被通缉是十分确定的,向上司举报你能取得的收获也是确定的。这风险和收益也太不对等了。况且,就凭你天天跑去咖啡馆喊反君主的口号,我觉得就算他们不背叛你,热那亚的警察也一定早盯上你了。”
加里波第叹息道:“都怪我,当时我要是能想到这些就好了。我只想着支持起义的人越多越好,就没有考虑那么多。而且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只要我在热那亚喊出那些口号,生活在君主制度压迫下的热那亚民众肯定会积极响应,在他们的欢呼中警察绝对是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大仲马闻言开口道:“喔!这还是要归结于你没有在伦敦居住过。如果你在伦敦待过,你就会知道就算是面对武装民众,警察一样是有胆量开枪的。”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菲欧娜看不过去,忍不住提了一句:“但是伦敦警察也中枪了。”
大仲马摇头晃脑道:“抱歉,我倒是把这茬儿忘了。朱塞佩,你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
加里波第叹了口气:“按照原定计划,我在起义前一晚命令邦菲利奥在起义时带领人冲进圣保罗区,克里斯蒂尼上尉要打开部队武器库的大门我把能说的全都告诉他们了。像是起义者有300人,我们武器简陋,只有手枪和40支步枪。在起义过程中,队伍将分成五队,奋勇冲击位于萨尔扎纳广场的宪兵兵营,倾全部有生力量,争取一举抓获热那亚总督保卢奇和其他军政要员等等。”
菲欧娜闻言,惊讶地捂着嘴:“300人都死了?”
“不,女士,虽然我们很糟糕,但没有那么糟糕。”
加里波第自嘲道:“为了在暗中分清敌我,我们这些起义者在上衣扣眼都要拴上一个彩色发亮标记。起义那天,一切准备就绪。可是,当我们开始集结时,军队和警察也出动了。我按照原定计划来到白鸽旅馆,结果发现那里只有十几个人在等我。
我看到到场的就这么点人,心里一下就没了底。我不断地跑到门口张望,还以为他们都睡过了。随着时间的消逝,人数还是没有变多。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不见其他人来集合。当天渐渐黑下来,我终于坐不住了,所以打算和穆特鲁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万幸的是!真是福星高照!我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一队警察就冲进旅馆抓走了三个人,其他人都夺路逃走了。而这次突击旅馆也意味着,我们的起义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事后我才知道,敌人在那天动用了大批军队和警察重兵把守武器库、宪兵兵营和市政府,这其实也在客观上告诉了我们的人风声不对、情况不妙。所以,大部分人没按原订计划前往集合,他们都四散隐蔽起来了。至于那三个被抓起来的倒霉蛋,由于没有确凿证据,第二天他们就被警察局放出来了。”
大仲马瞪大了眼睛,黑胖子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真是傻人有傻福。那你那天后来去干什么了?”
加里波第颇有些尴尬道:“城里的紧张气氛一结束,各处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那时候,不明真相的我和穆特鲁在毫无异样的城里走街串巷。街灯亮起来的时候,我们俩走进一家常去的舞厅,发现那里有不少人都在尽情地跳舞。而且,这群人里面还有不少都是本该和我们一起发动起义的家伙。
这使得我们俩感到莫明其妙,但暗地里我们也猜到了其中必有蹊跷。我们在舞厅玩了一会儿就回了旅馆睡觉,穆特鲁很快睡着了,但我却毫无睡意。天还没亮,我就穿上衣服来到预定的总集合地点,我总觉得他们可能是把日期记错了,所以就来到这儿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还是和第一天一样,那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这该如何是好呢?我当时猜测,我的身份多半已经暴露了,回军舰上去肯定会被逮捕。于是,我就转身回了旅店,打算通知穆特鲁一起跑路。我还没到店,半路上就看见店里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他告诉我穆特鲁已经被捕,旅店周围全是警察,让我赶紧跑路。
于是,我只好去找我在热那亚交上的女朋友纳塔利娜,她在萨尔扎纳广场开着一个水果店。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话,那里本该爆发一场激烈战斗的。但在那一天,萨尔扎纳广场什么都没发生。我在水果店一直呆到傍晚,天黑之后又回旅店找我的另一个女朋友泰莱西娜。她趁着夜色把我送到了卡特琳娜家里,她家有个地窖,是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后来,又有一些人也来到了卡特琳娜家里躲藏。我们在那里住了五天的时间,第六天的时候卡特琳娜让我们几个换上了她的旧衣服,口袋里塞满面包和奶酪,打扮成农妇连夜逃出了城。我们一路沿着乡下的小路,打算抄小道返回我的老家尼斯。结果没走多远就在路上碰见了努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