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浩南这个人,贾南宁没有恶感,但是对张浩南的做法,作为一个相对来说称职的职业官僚以及技术官僚而言,贾南宁是无法容忍“张浩南”扩散的。
有太多的“张浩南”,那等于说这个国家出现了重大分配问题,简而言之就是事实上的寡头诞生,再进一步就是地方割据。
从实际出发,贾南宁也承认,在这个国际国内环境都极其特殊的时刻,张浩南或许是这个特定时间段的特殊产物。
正如他不喜欢各种“名门望族”掌控的信托公司一样,张浩南的步调跟京城规划不匹配,他同样也喜欢不起来。
“张总,借一步说话?”
“也行吧。”
这个面子还是给的,两人于是走得靠前一点,牛区长原本也打算留步,但张浩南和贾南宁都叫上了他。
“张总,京城的形势是非常复杂的,你这么做,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内耗。这一点,张总要有心理准备。”
“牛区长听得懂吗?”
没有回应贾南宁,张浩南而是扭过头,先问牛太原。
牛太原一愣:“请张总放心。”
“可以。”然后张浩南这才道,“贾主任,肉摆上了桌,饿的人想吃,这是很正常的。但我说实话,我不服你京城市政府管又怎样?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只需要问一句:城里人是人,农村人算不算人?”
看着周围绝对谈不上肥沃的耕地,张浩南笑了笑,“这地方一片白纸,平地起高楼不比锦上添花有意思?你们拿我没办法的,我可不是街头的混混儿,找俩片警把我拷走,伱可以这么做,但你能拷我……呵呵,那你们能拷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无意义的内耗啊。”
“笑话,来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说要我的钱,我就给,那我他妈的不是白混了?老子管他什么狗屁龙子龙孙,我在松江怎么差点掐死刘援朝,在京城一样这么干。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对象。”
一旁牛太原恨不得捂住耳朵,不过忽地他又反应过来,妈的不对啊,抢张总的钱,那不就是抢我南郊区的钱吗?
“在这里税也要多交的。”
“我乐意。”
“我怕它们玩阴的?我这个人格局很小的,从来不顾全大局。什么有损部门形象的事情,我做起来毫无压力。看在刘院长的面子上,并且大家都是埋头做事的人,我现在提前跟贾主任打个招呼。您愿意传话就传,不愿意也无所谓,反正勿谓言之不预嘛。”
当张浩南提到叫两百个学生的时候,贾南宁这时候才想起来,张浩南还有个学生代表身份……
再加上这货有个网站叫“熊猫大陆”,还真的可以召集学生搞事情。
而且就算口头号召力不足吧,这不是还有钞票的魔力么。
“想要他们不伸手,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冲突的。”
“放心吧贾主任,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我经验很丰富的。听说过广陵市代市长没能转正的故事吗?”
贾南宁点了点头。
“有传言说我去大会上关了门把那个臭婊子骂下了台,在这里我要澄清一下,都是真的。”
说完,张浩南伸手向贾南宁,“贾主任,不要对我有什么担心。对于像您这样愿意友好合作的,我一向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你这样做,风险还是太大,树敌会没有上限。”
表情凝重的贾南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张浩南这种人,搞得“举世皆敌”很好玩吗?
“贾主任,那你是敌人还是朋友?”
“我当然愿意交个朋友。”
“那不就结了,树敌是没有上限,但谁又能说我交友不是无限的广阔?斗争嘛,就是这样的,敌人不会主动消失,冒出来挺好的。”
“好吧。”
贾南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只能表个态,尽自己所能,提供一些允许范围内的帮助。”
“过年有空可以去沙城玩玩,或许我老家农村的模式,可以改良一下,放在这南郊区。成功的模式只要能推广出来,朋友自然多多的。”
“既然张总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热烈欢迎。”
重新回到大部队中去考察的当口,张浩南突然小声对牛太原道:“牛区长,接下来的项目,压力最大的,就是你了。”
“张总放心好了。”
牛太原咧嘴一笑,“我也是车间地头爬起来的,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对吧?”
“哈哈哈哈……”
闻言,张浩南顿时笑了出来,倒是忘了,这“县太爷”不是空降过来镀金的。
“天子脚下”的谨小慎微只是他们的一种活法,但凡有点豪横的底气,谁还不是个“百里侯”了。
其实接下来的事情,成或不成,有一半要看牛太原和他的同僚抗压能力,主要是在他这个一把手身上。
同样作为京官,市里不管是从本身需求出发还是说必要的“交个朋友”甚至“拍马屁”,牺牲或者放弃牛太原以及背后的南郊区利益,根本不会犹豫片刻。
甚至可以这么说,张浩南要个几百亩地种大棚,哪怕南郊区同意了,市里还是可以否决。
同样的,市里需要这几百亩地盖个建筑垃圾填埋场,南郊区没有抵抗的资格,在之前还是南郊县的时候,还能保持一定的话语权,现在不管怎么说,是要完全跟着组织决定走的。
不能搞对抗。
当然这个对抗不来源于区内,而是外部力量,那牛太原和他的同僚们,就有了跟市里谈判的筹码。
也不能说是谈判,至少肯定能互换资源。
比如说土建工程中的拉土方这些活儿,就能让出去,甚至还可以把区内的土地“让”给市里。
毕竟从市政规划角度而言,成立一个市属公司落地区内管理某个项目,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就需要看牛太原的本事了。
十七号,APEC部长级会议正式在松江国际会议中心召开。
凑热闹的人挺多,“长江农业论坛”也通过两江省的宣传部门拿到了采访资格,主要是采访一下“东盟”的部长。
毕竟这场会议是很有说法的。
东盟秘书处、太平洋经济合作委员会、太平洋岛国论坛作为观察员列席会议,而其中很多都是“沙食集团”的新增客户,别看很多小国人口少地方偏,订单量也不大,但单价是相当高的。
因此很受“沙食集团”的重视,并且顺便跟花瓣公司搞了一个太平洋区域合作,由花瓣公司提供地区通信服务,“沙食集团”则是跟进测试了一下毛子提供的卫星通信服务。
最后得出结论,一坨大便。
毛子的卫星通信是做得出奇得烂,只有在欧洲还行,离了欧洲就是臭狗屎。
搞得花瓣公司也挺郁闷的,因为测试回馈通常都是等上十天半个月,这已经是毛子工程师最勤快的状况,这让张浩南打算让三湘那边天仪所抓紧时间,有现成的卫星赶紧给老子射一颗上去。
别看一颗卫星一亿多,这两天那几个“死宅男”也发了传真过来,算过一笔账,一年回本两年血赚,总之就是可以搞。
而且正如张浩南所说,他们是真有现成的卫星,不过是电信公司的一个科研项目。
当然了,不是“北斗”。
这事儿掌门知道之后,就带着建康航空航天的人去了一趟三湘游览“橘子洲头”,十月中旬的三湘,舒服还是挺舒服的,就是喝水都感觉有点辣。
安掌门在三湘窜了稀,差一点一把年纪交代在三湘。
不过也确实搞定了一些程序上的事情,比如说张浩南可以购买现成的卫星。
但是呢,这颗卫星是实验性质的,还不能保证能正式运行,再加上最初想法是长基线三星时差定位,前几年因为一些问题而事实上下马。
尽管有重启项目的声音,但大概率另起炉灶。
所以张浩南要承担一个风险,买了这颗卫星,射上去之后,不包能用,并且要好用的话,还得再加最少两颗卫星。
听上去有点坑,但张老板钱多烧得慌,直接让三湘省那边做好合同,他打三颗卫星的钱。
不过有一个要求,让建康市政府在神森地区划一块地出来,后续两颗卫星的生产,就放在这里。
安掌门回到建康的当天,建康市政府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就亲自过来迎接,并且送上了鲜花。
这不过是尊重学者的正常做法,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合理。
其实这里面还涉及到很多技术路线论证的事情,安独秀出面帮忙沟通谈合同,相当于给竞争失败的方案一个机会。
国家目前选择的是太阳准同步近圆形极地轨道方案,承担相当一部分的科研任务,是为十年后做准备的。
但是张浩南的介入,也不能说是介入,其实就是一点人情世故,那就一点几个亿交个朋友。
成了最好,不成……不成那就是张老板放了个高价烟花。
并且为了让张浩南满意,过年之前就可以安排发一颗助助兴,再加上还要再生产两颗,那就更高兴了,天仪研究院派了人前往建康考察,看看这神森到底是怎么个风水宝地。
当然不看也行,指定是风水宝地。
卫星暂定命名为“财运亨通”,花瓣和盛唐两家公司拿出地面终端方案,长安、江汉、建康、松江四地高校联合研发,并且在两江工业大学原GSM系统实验室成立卫星通讯系统实验室。
所以,建康市副市长给安掌门献花,那是必须的。
且先不说卫星通信系统实验室到底怎么个事儿,光剩下两颗卫星的生产,硬成本就要三亿多,还不算一大堆配套人员、设备以及特种物流。
张浩南人在京城,抢着去“紫金科技”“金桥电脑”“嘁哩喀喳”慰问的人多如牛毛。
本地只要是工程师出身的官僚,都算过一笔账,假如说“财神爷”真要是想上天了,那高低得多射几颗卫星上去,算上通货膨胀,算上“财神爷”好大喜功的做派,一颗卫星将来不得十亿八亿?
不然说出去多没面子。
也就是现在不太方便确认张浩南到底是几个意思,否则会早就开起来了,给本地理工科高校整个卫星专业,然后高薪聘请兄弟院校的传功长老过来教两手绝活儿,够用就行。
整件事情也就几天,毛子那边因为有学术渠道,所以跟长安的老朋友了解到这么个情况之后,七拐八拐,找到了阿列克谢·帕夫洛夫,然后小帕夫洛夫连夜从名模身上爬起来,拔鸟走人,打了个空的,直接去了京城。
阿列克谢的叔叔也在京城,但是他懒得搭理,用他的话来说,这老东西黑过他不少钱。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可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然后小帕夫洛夫换了个名头,在中国成立了“巴普洛夫投资贸易公司”,就是公司办事处有点邪性,没有放在市区,而是放在了南郊区。
认爹这方面,阿列克谢是专业的。
许久不见,年近三十的阿列克谢明显圆润了起来,虽然有双下巴,但他还是莫兹格单手开法拉利最帅的那个。
“您这是要在这里盖一座城市吗?”
在京城跟张浩南碰面就是在南郊区,整个毛子代表团规模不大,但京城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次来中国的毛子在克里姆林宫很有影响力,是“瓦洛佳”的酒友。
看着荒凉破败的大农村,整个南郊区前往京城市区,这时候只有一条不知道算不算大马路的公路。
至于说农村内部,马上就要连窗户带门塞得严严实实,没办法,冬天到春天的沙尘暴,那可不是吹牛逼,猛地很。
“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投一个五金公司,这里距离冀北省的五金生产地都很近,可以做贴牌。”
“那就这么定了。”
这一点不用怀疑,是肯定可以赚钱,因为历史原因,很多前苏联时期的老旧汽车零配件需求量很大,但毛子现在没办法维持量产供应,再有就是毛子内部如果有人做大,很容易被瓜分。
论吃相,有一黑一,京城这帮人还不够看的,毛子的官场纯粹是野生动物状态。
寡头们就是比拼各自的“大汗”到底有多少实力,然后比一比各自的“牛羊”又有多少,再丈量一下各自的“牧场”有多大规模,就差不多能一一分高下。
赢家通吃再正常再合理不过。
至于说柞蚕丝,阿列克谢听了介绍之后,直接心动了,因为柞蚕丝的最大特点就是透气性极佳,军服包括防弹衣在内的内衬,完全可以用柞蚕丝来生产制作。
其中的利润大头,毫无疑问,就是从毛子的“灰色牲口”们身上薅。
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因为阿里克谢可以肯定,谁当上国防部的部长,谁就会拿大头。
因此阿里克谢在五金生意之前,先琢磨着服装生意。
和去年的阿列克谢·帕夫洛夫不同,今年的小帕夫洛夫因为已经自立门户,所以不能单纯地做个“倒爷”赚差价,他必须给投靠过来的“小弟”们一口吃的。
他现在也是一个部落的酋长,跟老帕夫洛夫是一样的。
“阿廖沙,莫非你现在就有订单需求?”
“有一些小道消息,还不能确认,不过我听莫兹格的一个资深外交官说,下个月锡兰或许会停火。”
狮子国锡兰,最出名的就是盛产宝石,当然,“锡兰红茶”也挺出名。
“停火和订单有关系吗?”
“是的,锡兰打算从莫兹格采购一批军用服装,要符合热带和沿海气候。但是你知道的,莫兹格的轻工业非常混乱,并且也不可能有太多为了适应热带气候的技术积累。”
对自己祖国越来越废物,阿列克谢毫不在意,在他能够站在“瓦洛佳”身旁一起看红场阅兵之前,他没必要以“爱国者”自居。
随后,张浩南才了解到,锡兰的内战大概是进入了缓和期,毕竟全球现在的风潮就是“反恐”,以狮子国锡兰内部的“泰米尔武装‘猛虎组织’”的尿性,在阿美利加舰队停靠在信度河河口前时,顺便把“猛虎组织”炸成分子料理根本不是个事儿。
该认怂还是得认怂,所以锡兰凭借“反恐”浪潮而完成国内局势稳定,倒也是个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了,打个“治安战”还是必须的。
毕竟“泰米尔人”可不是只有锡兰才有,而是在身毒有个完整的“泰米尔人”传统生活区,叫泰米尔纳德邦。
有大后方的武装组织,想要轻易嗝屁,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基于这个社会现状,产生的“治安战”现实需求,那么应用市场就这么产生了。
阿列克谢很孝顺,能赚钱还不忘了带上中国“糖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可以提前规划一个‘柞蚕产业园’,我们完全可以将产品卖给身毒人。”
“身毒人也需要吗?”
阿列克谢有点懵,他来的时候了解其实也不多,只知道锡兰的社会趋势,并且他认知中的“泰米尔人”不就是身毒的一份子吗?
“阿廖沙,我在东南亚的业务也很大,你知道‘泰米尔’商人赚钱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从身毒独立出去。”
“所以,你明白了?身毒的军队,也需要这样的产品,他们也要面对‘治安战’的糟糕状况。我想我们还能生产一批特殊的防弹衣,透气、耐用并且轻便,适合炎热的热带还有潮湿的滨海地区。”
“我想我可以帮上忙。”
“那是最好的。”
小帕夫洛夫说的能帮上忙,是他可以找到前苏联的防弹衣专家,只不过解体之后,这帮倒霉蛋的退休金只能从钢铁研究院拿。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罗斯爱国青年,阿列克谢认为这样对待优秀的专家是不对的,他们理应获得体面的报酬。
他是爱国的,但是他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