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月二十一日张浩南给张环张珮办满月酒的时候,崇州的啤酒大战已经从每一家超市蔓延到每一个烧烤摊。
不仅仅是崇州市区,还包括江皋、皋东、外沙等等下辖县级市,有文斗也有武斗,文斗就是烧钱,看谁补得多让利多;武斗那就简单了,拖挂大卡车对撞也有,百人以上规模的火并也有。
沿江码头地区的大车行,汽渡过来几百米连着一个星期都是二十辆警车盯着,但这依然没啥卵用。
夜市的烧烤摊、小酒吧、歌舞厅,多的是查啤酒箱的人,看不到货不对就直接清场,不用讲什么规矩。
崇州本地的二代们围绕啤酒内耗到了一个微妙的点上,他们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也想坐下来谈。
但是一方拿了倭奴的外资没退路,一方只是被张老板许以重利,不管哪一方,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双方把资源烧到了极致,工商公检法环卫消防……能想到的街头衙门都出来刷了脸,衙门中人也愿意出来,不为别的,就为贴张条子就能搞到票子,傻子才不干呢。
反正也谈不上得罪了谁谁谁,照章办事嘛。
至于江湖上的事情那就更火热了,你找做物流的老车把式,我就请出久不出山的船老大,谁比谁更黑?
金盆洗手的也得给我出来吃三年牢饭再退休!
蹲一年五万块钱,三年十五万,童叟无欺。
这场啤酒大战彻底把倭奴资方给吓到了,合着中国的商战是以物理为主,法理为辅?
关键是以前威胁撤资是能吓唬住招商引资部门的,但这次不行,相关部门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种斗法可以白捡便宜,凭什么要管?
而张浩南也很直接,让人把外资代表的座驾给砸了,扔了一只剥了皮的死黄鼠狼进去,态度也很明确,再搞小动作,下次就要换点花样。
负责崇州投资事宜的倭奴资方代表高桥一郎还抗议了一下,张浩南让人把他在大阪的住所照片拍下来,然后扔到了他的面前,这鬼子终于不再鬼叫,老老实实地继续正统的商业竞争。
倭奴方面准备了一亿多来烧,正常来说是绰绰有余的,结果万万没想到一个崇州市场,就烧得如此艰难,预计成本暴增五倍以上,倭奴总部显然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的中国烧个五六亿。
既不可能,也做不到。
但张浩南方面的气势,那就不像是烧五六个亿,而是准备烧五六十个亿。
其实在崇州的这次啤酒大战,最紧张的时候,也就半个月不到点,大头支出就是返利点,其次就是安家费、辛苦费这种,像大卡车对撞反而是小钱。
人死了还不如换辆大车来得值钱,这年头就是这么魔幻。
面对这种情况,倭奴资方感觉这样下去不划算,投子认输,十五天烧了一千八百多万,最后钞票打了个水漂听了个响。
张浩南扔出去还没有这么多,真正亏的就是利润被砍了一大半,水啤本来就不赚钱,现在等于说在崇州市市区献爱心了。
不过谁要是认为张老板这把亏了,那就想得有点天真,崇州市市区哪怕一毛钱没赚着,底下县市的市场却也顺势攥在了手里,光靠江皋、皋东、外沙这三个市场,崇州整个地区的“沙城啤酒”不但不亏,反而还小赚些许。
一年之内,啤酒长达八个月的销售期,没啥竞争对手的情况下,那真是栓条狗都能赚钱。
而且跟外资和普通国企民企不同,“沙城啤酒”可以通过“沙食集团”的渠道,直接下沉到农村,农村的市场之广之大,仅从啤酒销售而言,两江省的农村市场,此时此刻,是远远大于城市市场。
这个市场,一般代理商可没办法做到铺货,顶天就是搞个小批发。
其实农村市场的开发和拓展,有个周期性,在国营厂为主体的时代,商品还是能够通过旧有渠道流通到农村地区的。
但是随着地方上的国企衰退,诸如普通地级市所属的饮品厂,一旦关门,那么随之而消失的,还有农村铺货渠道。
所以在过去的几年中,其实哪怕像两江省这样相对发达的省份,农村地区有很大一部分的一般消费品,都需要农民自己主动去“赶集”来获得。
“沙食集团”的农村供销合作社,其最具魅力的地方,不仅仅是带着合作户发财,也不仅仅是给合作村所在部分土地的产出进行增值,将更多的工业品、一般消费品流转到农村,其实是隐形的力量。
这也是魏刚能捏着鼻子,甚至魏刚的同类会拍手欢迎的缘故。
农村农业生产活动中需要的工具、材料,比如说化肥、农具、种子、包装袋等等,如果农民单独去乡镇集市购买,其实是要多支出一二十个点,有的像效果比较好的农药,可能要翻一倍甚至几倍。
这是商品零售的正常特点。
但有农村供销合作社,就能搞批发,甚至不管是先批发后统计还是说先统计后批发,都影响不大。
体量和规模摆在那里。
理论上“沙食集团”的规模越大,下沉到农村的广度越高,整体市场的把控度也就会越高,那么在一般商品的批发总量上,误差是很小的,小于百分之一很轻松,正常应该只有千分之几的误差。
放二十年后,资本家嘴里喜欢说的“大数据”,其实就是计划经济的重要组成,只不过时代不同,统计工具不同,统计成本亦不同。
张浩南只是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点,刚好提前用上了更先进的工具——电脑。
而又刚好这个时间点的花瓣公司在推广旗下的无线通讯业务,完美契合了“沙食集团”的业务需求,也完美补充了广大农村地区的通讯困难。
在今年开始全面推广ADSL之后,基本上“沙食集团”至少在农村市场这一块,两江省省内是无敌的。
毕竟乡村两级行政还没有打通,更谈不上什么电脑办公、互联网办公,但“沙食集团”已经有了自己的统计系统和管理软件。
所以这次崇州的啤酒大战,哪怕真的“抗倭”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其实最后结果也不会扭转。
未来几年之内,崇州整体的城市化进程并没有特别快,农村人口整体依然远大于城市人口。
而在饮品消费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人人平等。
一瓶“沙啤”而已,这大概是全中国最便宜的小麦汁了,干一天体力活,放井水里泡一会儿,开一瓶爽爽,再加一碟花生米,就是个痛快痛快的小小消遣。
精酿卖不到这里,但这年头的城里人,也喝不起几口精酿。
这场啤酒大战短短几天烈度暴增,纯粹是张老板不想拖拖拉拉,快刀斩乱麻的同时,也是杀鸡骇猴。
崇州这边速战速决,也能倒逼祥泰、广陵地区省点力气,要打可以,以崇州市的啤酒大战为参考。
如果连这点烈度都没有,大卡车对撞玩不起,几百人群殴打不起,那就不要玩。
什么外资扶持不扶持的,不好使。
事情也确实如此发展的,外资代表也不是白痴,他们能做的,就是只能短期内放弃这里的市场,等到法治社会进一步建设之后,再杀回来。
不过杀回来就不是以投资的方式,而是要找些规模合格的马甲,同时也不会再傲慢,而是会寻求更上层的合伙人,起码也是京城里的顶级二代才够数。
现在,只能战略转进,面对张老板甘拜下风。
大桥镇,“大桥食品”招待宾馆,摆了满月酒的张浩南就请了镇上还有各村干部过来一起乐呵乐呵,然后就是老职工们也凑上几桌,连吃带拿炒一下气氛。
丁奎山也像模像样地包了俩红包,他虽然级别不高,但却是张浩南的心腹,连吕卫东平时有一些小福利,都会叫他过去蹭一点。
物流公司的新人现在都清楚,总经理可以得罪,但老丁是“老大哥”,有时候说话比总经理好使。
再有就是兄弟单位的物流部很给老丁面子,私底下真有私活儿可以接,有老丁在,不至于说忽悠了坑一把运输费。
“啤酒厂要扩建了吧?!我已经听说了,崇州那边稳了啊,崇州市里的啤酒厂现在又要叫卖,澄江这边也有人到我这里打听,说是要扩建的话,设备随时可以拆走。”
“扩建是肯定要扩建,但是要多大的总厂,现在还不好说。”
见徐振涛一脸激动,张浩南也没隐瞒,拿着酒盅碰了一下之后,看着几桌人都竖起耳朵,心中暗笑,索性挑明,“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规模哪怕小一点,也是两江省内最大。”
徐振涛一听,当时就激动了:“你看桥头村怎么样?直接通长江,运输非常便当。从沙城港这条河,可以直接开船到鹿城,半个姑苏地区都能轻松到。比汽车便当不要太多。”
“两百亩地,年产三十万千升,还要留有增产余地,目标是年产五十万千升,大概需要四百亩地。”
“巧了吗这不是!”
徐振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桥头村刚好有三百亩芦苇地,早二十年就想改造的,一直没有条件,现在正好可以用上啊。三百亩地,再征个一百亩出来,两百亩先用,两百亩当储备,刚刚好。”
这他妈都能贴上?
一脸懵的张浩南寻思着这姓徐的急智啊。
然而张老板哪里晓得,这次徐主任可不是信口开河、张口就来,而是真有这么一块地,不久之前牛村长还特意来化缘想要先修座桥呢。
好好的满月酒,因为徐振涛这么一折腾,竟是又成了工作狂的盛宴,徐主任恨不得现在就加班,把计划书先弄出来。
他现在秘书助理团队也算是规模颇大,放整个沙城,那也至少排名前三。
除开市政府委派的,还有农业开发区的专岗,大桥镇政府扩充的编外也不少,很多都是学校的年轻老师过来帮忙,有能力又有机会的,徐振涛都会扶一把,所以在沙城内部,徐振涛在基层想要完成阶层跃迁的知识分子群体中,口碑是独一档的存在。
这光景,徐主任说要加班,不吹不黑,真会有一帮“临时工”赶着来加班。
“市政府那里我还没有过去,我现在跟你私底下谈好了,到时候拿什么来回复?”
“市场经济了,政府瞎插手就是无视市场经济,管市里做啥,过两天……不,就明天,明天去桥头村实地考察考察。”
“考察个卵,沙城哪片芦苇荡我不知道?桥头村那一片我抓了不知道多少次甲鱼黑鱼,不需要去。”
“只要伱肯去,那地界用你子孙名字来命名我也没意见,明天就改地名。今天满月酒,你儿子丫头一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张老板,积德,积德……”
张浩南无言以对,而同桌的小牛,目瞪狗呆之余,才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跟老领导比起来,自己还是太稚嫩了一些,技术上也很生疏,工作上更是不够灵活。
像老领导操作得如此丝滑,并且毫无瑕疵,真是令人钦佩。
还别说,徐振涛这话看似是说给张浩南听的,实际上是说给沈锦蛮听的,他又没办法吹枕头风的,但沈锦蛮会不宝贝自己生的儿子女儿?
“积德”二字,别人不计较,做小老婆的……高低也想多装点装点,多裱糊裱糊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