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无头之身,重重栽倒。
陈拙拎着蔡京尚未合上眼的头颅,随手一抛,望向剩下的方巨侠,“就剩你了!”
方巨侠心惊气动,还欲动手,陈拙却眸光一转将狮背上的赵师容接了下来,再一拍石狮,那石狮当即摇头晃脑的回到原位,重复本相,完好如初。
陈拙拉着赵师容朝石阶尽头走去,步步拾阶而上,临霜沐雪,跟着头也不回地轻声开口道:“杀了他。”
风雪中刹那间暴起数股杀机。
动杀机的是七绝神剑和朱月明等人。
这些人身形乍动,闪身一掠,已纷纷围上了方巨侠。
如今蔡京已死,陈拙必然得势,如他们这般趋炎附势,追名又逐利的人,自然明白该偏向谁,况且性命还在别人手中攥着,眼下也到了表忠心的时候,此刻不动,何时才动。
就连退去的禁军也跟着动了,劲弩开弦,瞄着方巨侠。
“我呸!”
六合青龙里的齐文六忽然啐了一口,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恨声道:“杀师之仇不共戴天,让我们以你为尊,简直痴心妄想,朱月明……你们几个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又扭头言语恳切地对方巨侠说道:“方巨侠,今日我们弟兄六个助您脱困,还望您能拉我们一把,咱们一起杀出去。”
六人当即挤入场中,背向方巨侠,面向七绝神剑等人,大有以命相护的意思。
方巨侠脸色一缓,江湖中人最忌以背向人,谁若能背对一人,那只能说明是极其的放心和信任。
可就当他缓和的刹那,六人齐齐出招,风急雪怒,回身布阵,“六合青龙大阵”,拳劲、腿风、剑气,霎时从四面八方攻向方巨侠,另有七绝神剑在阵外伺机出招,内有大阵封困,外有剑圈锁敌,简直就是天罗地网。
但方巨侠到底还是方巨侠,围攻之下,虽起初一惊,然体内盖世内力沛然而运,登峰造极神功已提到极致,身畔落雪倏然消散一空,晦暗气劲如晨昏交替时那抹刺破夜色的耀眼晨光,自其体内发散,眉目染金,如一尊神祇。
罡气一起,万般攻击加身皆如春风迎面。
一群人强取猛攻,然而猛虎虽老,“王”字犹存呐,方巨侠抬手起招,血河剑意透指而发,一缕血线般的剑气倏然吞吐而出,逼得几人节节后退。
缠斗中,陈拙已登上石阶,转身回望,凝目一瞧,朝着一位禁军招了招手。
他取过对方手上劲弩,在弩匣内添放了一支小箭,搭箭一瞬,已箭射地面,不见片刻迟疑,一缕青芒登时悄无声息地没入石板,留下一个手指大小的孔洞。
也在一箭射出的瞬间,他忽然屈指弹了弹弦,弦上无箭,弹弦一顺,只弹出了一缕微弱气劲,破空而去,嘴上跟着轻轻吐出一字,“着!”
字音清晰。
弦声一振,方巨侠耳听动静,心神一凝,对于陈拙那匪夷所思的箭法,他心中十分忌惮,忙回身提防,探手便抓。
可手心所及,只有片片被气劲推送来的飞雪,并无箭矢飞至,原是空放一箭。
陈拙缓缓放弩,眼神很是平静。
而方巨侠呢?
一缕青芒自他脚背“噗”的钻出,洞穿脚底,破了涌泉穴,更破了他的护身罡气,血花炸开。
六合青龙,七绝神剑见机而动,杀机再至。
方巨侠匆忙招架,心中怒极,“来战!”
陈拙不以为然道:“现在没工夫搭理伱,诸葛神侯想让你来削弱我的实力,我岂能如他所愿,看来你已被声名所累,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他对赵师容说道:“坐上去吧!”
赵佶本是瘫软在地,眼见赵师容就要坐上他的位子,忽然又跳了起来,恶狠狠地道:“你敢,我乃当今天子,九五之尊,你一个妓女所生的孽种,也敢染指朕的东西?”
看着这个她本该唤作父皇的人,赵师容的脸色有些苍白,然后她坐了上去,深思熟虑地道:“你若今日将皇位传于我,我就不杀你。”
赵佶一怔,然后失心疯般尖声嚷道:“童太师,杀了他们,替朕杀了他们!”
他死命抓着童贯的衣袖,可扭头瞧去,才见童贯正老神在在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那些太监宫女见状都垂下了头。
赵佶浑身颤抖,他“啊”的退了一步,环顾四周,才终于发现身边已没有一个能使唤的人,然后心丧欲死的软倒在地。
“诸葛正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像是最后挣扎般的说。
陈拙轻声道:“诸葛神候的确出人意料,但我也不是没有提防,他若只是孤身去楚河镇还好,倘若当真与龙放啸、温晚联袂齐至,可就凶多吉少了,就算加上叶哀禅我也无惧。”
他顿了顿嗓音,才语出惊人地道:“我早已让六扇门的人从天牢里请动了一位绝顶高手,再加上司徒十二,还有欲要与诸葛神侯再战的‘权力帮’帮主燕狂徒,另外,南边的姜氏弟兄也来了,不说让他们有来无回,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命。”
那“姜氏弟兄”便是南方与“权力帮”相抗衡的“天下社”之主,分别是“横扫天狼”姜任庭、“威震神州”姜端平,二人身负绝世奇功“忘情天书”,驰骋江湖多年,难逢抗手。
“天牢里的那人莫不是长孙飞虹?”
许笑一终于出手,自众人的围杀之势中援手方巨侠,将其救了出来。
陈拙摆手示意众人退开,“正是凄凉王!”
这“凄凉王”长孙飞虹若要细说,人生际遇与“绝灭王”极为相似,也是一方势力的魁首,乃“枪道”中的绝顶高手;曾数次行刺,刺杀过王安石,为诸葛正我所阻,又行刺过蔡京,结果与元十三限两败俱伤;后刺杀赵佶,这一次与诸葛正我数场恶战,方才遭擒。
此人也是当世罕有的绝顶强手,原本一直被囚在天牢,但陈拙让朱侠武将其请了出来。
许笑一神色大变,“你如何说动的他们?你以‘捕侠’扬名,这般作为,岂非有失侠名。”
陈拙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而立,皱眉沉吟片刻,沉声道:“中原都快没了,还在乎个狗屁侠名……若时间还长,我或能考虑一二,不会做的这般决绝,但是来不及了,中原倾覆近在眉睫,而你们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自己不做,又不准别人做,这个不行,那个不准。”
他语气平淡,眼中却有厉色,“江湖子弟江湖死,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是时候变一变了……而且此役争的是大势,无分对错,亦是各自道义之争;我若功败,死的可不只我一个,他们既然敢趟这浑水,就该有败亡的觉悟,不足惜。”
许笑一一时语塞,这话说的也没错,如此大事,一念之差关乎万千性命,若畏首畏尾,顾忌来顾忌去,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般场面了。
“你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陈拙瞥了眼满身是伤的方巨侠,答非所问地道:“带他离开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多谢!”
许笑一深深看了他一眼,停也不停,当即扶着方巨侠掠入雪中,几个起落,没了踪影。
场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被冷风一吹,赵佶见所有人全望向他,顿时一个激灵,眼前一黑,心知大势已去。
迎着陈拙那双平静眸子,他心头一阵悸动,慌忙朝赵师容说道:“我愿意退位,只要你不杀我,即刻拟诏,我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免去诸葛正我的太傅之位,定他个欺君之罪。”
“先生?”
赵师容望向陈拙,似在问他的意思。
陈拙温言道:“这种事情你自己做主。”
童贯这时见机说道:“老臣有事启奏,权相蔡京意图谋反,虽罪首伏诛,然蔡府之中尚有余孽未除,且京城还有其一众党羽,依老臣之见,当诛其九族,抄家灭门,以儆效尤,如此可稳人心,也可得人心。”
底下原本属于蔡京一派的高手,听到这话俱是一个寒噤,狠咽了一口唾沫,暗道这厮好狠。
陈拙眼神一垂,轻飘飘扫了眼众人,望向朱月明。
朱月明眼神一亮,忙会意般地说道:“此事下官愿往,可交由我刑部办理,必然万无一失。”
陈拙道:“那就去吧,天黑之前先尽快办妥!”
他又指了指蔡京的头颅,“把这个也带上。”
朱月明欣喜若狂,“下官领命。”
说完,已快步领着两名手下赶了出去。
“剩下的,即刻召集京中大小官员,准备登基仪式,一切从简,越快越好。”
这句话是赵师容说的。
一群人纷纷四散而去,如飞也似的赶了出去。
“此役才算刚开始啊。”
陈拙望着满地已快被霜雪掩去的血污肉泥,扶了扶赵师容头顶的华盖,呢喃般的叹道:“古今英雄,有哪个不是在黑白正邪之间呼风唤雨……说英雄,谁是英雄?”
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支火药筒,一拽引线。
一点火星冲天而起,然后“砰”的炸作漫天璀璨焰火。
京城里外,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连连抬起。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