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耗品小道具的补充并不是什么大事，而蓝恩过来找贝连加尔，也不光是为了这些。
集市广场的喧嚣和噪音渐渐被两人抛在身后，脚下的路面也因为越发靠近工坊区，而变得越发规整坚硬。
工坊区全是瓦雷利亚钢生产的配套工程，不管是向外出货还是运入原材料，都是分量不轻的东西。
为了不影响这个对苟斯·威伦无比重要的支柱产业、新兴产业。
市政府将这一大片的区域的路面都修成了砖石路，并且维护频率只比女术士学院门前大道，也是城市主干道的卡多大街低一点而已。
“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也是我过来找你的主要目的。”
蓝恩低声对贝连加尔说着，两人的脚步不停，只是稍微慢了下来。
“嗯？”老猎魔人疑惑的一挑眉头，侧脸看着身边高大的身影，“什么玩意儿？”
他往下低头，看见了在蓝恩手里静静躺着的药水瓶子。
就跟猎魔人所配置的大部分魔药一样，那半透明的液体在玻璃瓶中摇晃着。
蓝恩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大胃王活力这份由他创立出来的炼金配方，贝连加尔也清楚有什么功效，并且
“你”老猎魔人先是沉默，接着有些干涩的开口问，“做出来多少？”
“十瓶。”
“十个人。”贝连加尔深沉的叹出一口气。
并且，贝连加尔也清楚，蓝恩做出来这份药剂是要做什么。
余烬骑士团，他们已经表现出对青草试炼的期待很久了。
更何况在上一次杀死雾巢主恐暴龙之后，蓝恩就已经答应了他们，于是这股期待也愈发高涨。
当时在新大陆调查团的时候，蓝恩就已经向他透露过这些事情。
说起来，但凡是个猎魔人，哪怕是像格德那种没心没肺的大心脏，对于塑造、改变他们身体的青草试炼都会有种独特的情绪。
即使是狼学派这种亲密的，互相宛如挚友和家人的温和学派，他们对于青草试炼带给猎魔人学徒的折磨，也秉持着深恶痛绝的态度。
兰伯特光是听到这个词都得歪头往旁边不爽的吐口痰。
像是冷漠的熊学派、精神异常的猫学派，就更不用说。
熊学派还好，反正突变过后大部分人都没了感情。
猫学派.指不定他们看着自己的学徒经受青草试炼的时候，那副小男孩在痛苦中濒死抽搐的景象，心里还会兴奋起来呢。
但与此同时，青草试炼又是不容置疑的，成为猎魔人最必须的一個环节。
它突变了人体结构，赋予了猎魔人在这个混乱的世道能独自活在野外的能力。
猎魔人的痛苦和力量，都同源的包含在了一场青草试炼里。
猫学派那些肆意妄为的杀人犯，或许会很喜欢自己的力量。
但是对贝连加尔来说，他一直都是痛恨青草试炼的。
因为他在战斗上天赋不高，青草试炼却又把他框在了一个只能以战斗为生的职业里。
所以他年轻时，满心的抗拒、恐惧、痛苦。
直到现在生活好起来，他才有点能够平淡看待猎魔人的突变过程。
可即使这样，那突变过程里让人撕心裂肺恨不得去死的痛苦也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心颤。
“一群蠢货。”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蓝恩宽大的掌心里，那不大不小的一瓶药剂，咒骂着。“就非得上赶着去吃这趟苦？去赌生死？！”
“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威伦里面找个沼泽闷头往下跳！都比这痛快！”
溺水，可以说是最痛苦的几种死法之一。
但是猎魔人们的共识是：那也比青草试炼轻松。
蓝恩也同意。
但是年轻的猎魔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平静的又收回了展示出来的药剂。
“但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想要很久了。”
蓝恩的目光低垂，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尘埃落定的往事。
“他们在辛特拉灭亡时经受过比死还要痛苦的无力感，所以现在不顾一切的想要让自己变强。我得承认，这其中或许有我的缘故，也许是我让他们感到了压力和紧迫感。”
“但不论如何，我们都看到了他们的决心和固执。如果我们这种专业人士不提供支持和监督，我甚至担心他们会傻了吧唧的自己来。”
“你知道的，他们尊敬我。但同时我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愤怒，他们很有主见。”
“呼”贝连加尔像是无比疲惫似的，用手在脸上狠狠搓了搓，同时长叹一口气。“你想让我跟你一起监督他们的突变过程。”
他平静而无奈的说着。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想死就让他们去死！”
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说定了。
贝连加尔虽然身为猎魔人的天赋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个老资历的狼学派。
他的受训时间，狼学派的成员数量还远没有衰弱到今天这一步。他是亲眼见过不少猎魔人诞生过程的。
其实这种角色，最好是让维瑟米尔来。
但现在一方面，维瑟米尔因为希里已经被带离凯尔莫罕，他自己也没理由在一座空荡荡的老城堡里待着，早就出去找活儿干了，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
另一方面让他再次看见青草试炼的景象，蓝恩和贝连加尔都觉得，这实在是一种残忍。
就算受药者是自愿的也一样。
已经约定好了后，贝连加尔开始费劲的调动自己久远的记忆。
他虽然嘴上骂着，但实际仍旧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余烬骑士在青草试炼上死去。
“我们还需要一个术士。”老猎魔人强调道，“法力高强的术士，能在突变过程中那转瞬即逝的身体征兆里施加法术，稳定他们的生命体征。”
“在凯尔莫罕的强盛时代，我们在城堡里就有长期合作的术士负责接应突变。那时候我们的成功率能翻倍，达到十分之七左右。”
“现在女术士们都很忙。”蓝恩向身后指了指，那是艾瑞图萨的方向，“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等她们的会开完了再说。”
“稳妥。”老猎魔人点头同意，并且强调，“稳妥第一。”
老猎魔人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甚至想到了那在痛苦之下防止自残和自杀的拘束床是什么样式。
其实以贝连加尔对蓝恩炼金术能力的信任，还有大胃王活力这份药剂，他亲眼见过的实际效果。
他并不觉得猎魔人的青草试炼会这么容易就死人了。
只不过死亡率大幅度降低是一回事，变得畸形残疾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猎魔人的突变是一个‘破坏，再聚合’的过程，在这过程里留下不可逆的损伤、暗伤，也是猎魔人身上常见的情况了。
熊学派的冷血、猫学派的神经质，甚至是蓝恩认识的狮鹫学派柯恩，他那一只眼睛里三种虹膜颜色的浑浊瞳孔。
杰洛特病态的奶白色头发、兰伯特那明显是心理创伤应激一般的愤世嫉俗。
都是后遗症的表现。
所以像是蓝恩这种突变前后没什么变化的情况，才是稀少的完美突变。
完美到让他的导师从没想过有这个可能性。
一边走一边说，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工坊区的核心，也就是瓦雷利亚钢锭的产出区。
黑烟从好几根巨大的烟囱上往外飘，熔铸钢锭的热量即使到这里都感受得到。
“现在的工坊区，是谁在负责安保？”
蓝恩一边在贝连加尔身边，朝着他工厂办公室的方向走，一边问着。
早在之前，蓝恩就给正在发生种族矛盾的工厂区支过招。
用‘中立’、‘不属于任何种族’的猎魔人作为安保，让人类和非人种族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心理安全感。
贝连加尔毫无疑问采纳了这一点。
“格德，你认识的那个熊崽子。”贝连加尔左右看看，没找着人影之后说，“不巧，他现在应该是巡查时间，等他下工了咱们可以一起喝一杯。”
“他啊！”蓝恩嘴角挂上微笑。
这个跟自己一样，从熊学派的残缺突变配方下得到完美突变的家伙。
当初去找熊学派宗师级套装图纸的时候，他们相处的很愉快。
嗯，当初小团队里还有个高等吸血鬼.
想到那个外罩棉甲破了估计还得抠抠搜搜，自己用针线活儿缝补的同类，年轻猎魔人笑了笑问着。
“他对这份工作怎么看？”
“怎么看？”贝连加尔冷笑一声，“我看他是爽翻了，顶天就是揍两个堵住非人种族想打一顿抢劫的人类混混，对猎魔人来说轻松又惬意。”
“不过我想着，最近得把他赶到威伦野外去活动活动筋骨，不然那熊崽子一身本事都得舒坦废了。”
“还有.”
兴致勃勃的说到一半，老猎魔人却又有点卡壳了。
此时，他们俩已经走到了工坊里面。
一个个身体壮实的铁匠在自己的工位上挥汗如雨，肌肉块上覆盖着一层汗水油层，反射着火炉的火光。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也冲入耳朵。
“还有什么？另一个熟人？”蓝恩挑眉，“你不能把柯恩也找来了吧？人家在柯维尔有个矿场，靠安保持股的啊。”
“不是狮鹫。”贝连加尔摇摇头，“可确实是熟人，而且还是那种怎么说呢？”
“遇到麻烦之后，死活不想说，可心事重重都写脸上了的熟人。”
说着，贝连加尔已经在工坊的嘈杂之中握住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把手。
但他没有急着推开，反而转头看着蓝恩。
“你一向有办法，看能不能劝劝他。憋着不说话算什么事儿？”
蓝恩不明所以的歪歪头。
而老猎魔人已经‘咔哒’一声拧开房门把手，推门而入。
蓝恩紧随其后进去，转头就看见一个有着病态奶白色头发的猎魔人，正一副‘惊醒’的样子从墙边凳子上站起来。
还将几张纸下意识的放到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