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
眨眼就到了腊月廿九,鼠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这一年多灾多难,江平安前几天看了报纸上的报到才知道。
今年的粮食产量,在去年大幅度下降的情况下,又下降了12.6。
粮、棉的产量降到了十年前的水平,油料产量甚至比建国那年还低。
其他主要农副产品的产量也大幅度下降,农业减产,轻工业生产也跟着下降。
今年大部分时间内,除某些特殊供应外,市场上几乎没有禽蛋等食品的供应。
就连锅、碗、盆、筷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也很难买到。
为了控制物价上涨,合理分配商品,只好采取凭证、定量供应的办法。
肉蛋糖等按户凭证供应,人民的吃穿用全面紧张。
至于重工业,更是遭遇特大变故,雪上加霜……
清晨。
雪几天前就停了,积雪却没化,天地白茫茫一片。
厨房中,江平安和苗荷香吃了早饭后,苗荷香收捡碗筷时问:
“中午请大海叔一家人过来吃饭,做多少馒头,多少窝窝头?”
江平安坐着抽烟,想了想,沉吟道:
“不止请大海叔一家,其他长辈也要请来,馒头和窝窝头分别做三十个吧!”
“到时候每人分一个馒头和窝窝头,这肯定是不够吃的。”
“再煮一大锅红薯,炒一大锅白菜和一大锅土豆丝,多放点儿油。”
“另外那几只阉割了的大兔子也可以宰了,炖一大锅兔肉炖萝卜汤。”
今儿除夕吃团圆饭,只能紧着能见光的物资准备饭菜。
比如那白面是得来的奖励,棒子面是从公社粮站用粮票换来的口粮。
其他一些兔子、白菜、萝卜、土豆、红薯之类的食材,也都是现成的。
苗荷香点了点头,笑着说:“这样已经非常丰盛了。”
“你早些去请大海叔他们,让新壮嫂子她们过来帮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江平安笑呵呵起身道:“我这就去,你记得把家里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收捡到你家去藏好。”
“去吧,我这就收拾,很快就好了!”苗荷香笑吟吟回道。
出了门,江平安踩着积雪,先往江大海家去,黑子在雪地里撒欢的奔跑。
今年的除夕,没有鞭炮声。
因为经济紧张,许多工厂暂停了生产鞭炮。
有限的炸药,要用到开山劈路,造防空洞,造幸福渠等等工程中去。
土杂商店更不用说,也没得鞭炮卖,所以过年总差了点儿气氛。
往些年一到过年这几天,孩子们听到外面鞭炮声响起的时候,就特别兴奋。
像是打了鸡血,激动的那叫一个坐立不安。
因为这年代卖的大多数鞭炮,都是土鞭。
就是鞭炮生产者用报纸书纸纸壳等卷成一个个的小筒。
小筒尾端用沙封住,然后灌装鞭药,卷入燃芯,一个鞭炮就制造好了。
将一个个零散的鞭炮编在一起,然后用报纸包好,一支鞭炮就完成了。
每挂鞭炮个数不多,也就三四十个响,到了时间点整支放。
燃放前从每一挂拆下的三两个鞭炮,就是男孩子们过年的福利了。
还有放完之后有不少哑炮。
孩子们三五成群,一大早就起来了,哪家放鞭炮,就往哪家跑。
只等鞭炮放完,就去抢那些哑炮。
运气好的话,能捡到不少的哑炮,自然欢呼雀跃,增加了不少过年的气氛。
当然了,这年头因为玩鞭炮而把手炸到的也不少,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今儿到底是大年除夕,家家户户的人倒没有窝在家里,基本都一早起来了。
虽然粮食匮乏,但人们早就省吃俭用,积攒了一些粮食,留到过年这几天吃。
也没啥好东西,窝窝头外加红薯,炒白菜、炒土豆,也能见到点儿油星。
虽然依旧寒酸,但在过年这几天,大人小孩子儿却都能吃几顿饱饭。
当然了,也仅限过年这几天。
至于新衣服,基本上是没有的。
哪怕是风调雨顺的年岁,没听说过有哪家每年都能人手置办一套新衣服的。
男孩儿倒还好点儿,里三层外三层的补丁衣服,终究有的穿。
一些姑娘家,甚至连衣服人手一件,都很难办到,平时只能躲在家里。
也正因为什么都缺,人们才盼着过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特殊的记忆。
“大海叔,正吃饭呢?今儿中午,都去我家吃团圆饭啊,大人小孩儿都去。”
江大海笑呵呵道:“平安先坐,我让伱婶儿煮两个荷包蛋吃。”
“别,我是吃了早饭过来的。”江平安摆手婉拒道。
又跟江新东说:“新东,早些去我家帮忙把几个大兔子杀了,中午炖了吃。”
江大海乐了,眉开眼笑道:“哟呵,今儿还能吃上肉?那我们得早些过去。”
他倒没有客气,都是自家人,太过客气了,反倒生分。
“嘿嘿,一年就这一回,大海叔今儿中午多吃几块肉。”江平安满脸笑容道。
“说定了啊,都早些去我家,我还要去喊大嫂子她们过去帮忙,就不多聊了。”
江大海点头道:“去吧,我们吃了早饭就过去。”
从江大海家出来,江平安又去邀请江大海的几个儿子儿媳妇,和一些长辈。
一圈走下来,大致算了下,中午有二十多个人到他家吃饭,要准备三席饭菜。
等回到家,江大海他们已经过来了,妇女都去了厨房,帮苗荷香做饭。
知道江平安家桌椅少,江新壮他们过来时,顺便搬了两套四方桌和板凳过来。
这会儿都放在了堂屋里摆好了。
妇女们也带了碗筷、汤盆等东西过来,拿到厨房备用。
江新东正宰杀兔子,一群大人和小孩儿都围着看,眼巴巴直流口水。
“这兔子养的肥,今儿咱们有口福了。”江大海吧唧着旱烟笑呵呵道。
江平安取了烟,给大伙儿散了一波,笑着接话道:
“我进城后,拜托了苗嫂子帮忙照料兔子,开年后,那些小兔子就留给她了。”
这事儿他老早就大大方方的说过,不掖着藏着,这样做,反倒没人怀疑什么。
江大海点头微笑道:“这是应该的,养兔子可不是个轻松的活,不能亏待她。”
“苗荷香勤快,平安把兔子交她养殖,算是托付对人了。”有人接话道。
“主要是她和平安离的近,方便就近养兔养鸡,平安厚道,也没有亏待她。”
“没听苗荷香说,这几个月隔三差五就能吃一回鸡蛋么?补的满面红光。”
“说到苗荷香,就又牵扯出罗蛮子了,没罗蛮子拖累,苗荷香日子好过不少。”
“罗蛮子没福气啊!自己要作,把媳妇儿作没了,生了病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苗荷香长得一幅旺夫相,罗蛮子离开了他,日子瞬间就过得不成人样了。”
人们话匣子打开,顿时七嘴八舌说起了苗荷香和罗蛮子。
尤其是说起罗蛮子时,大伙儿都唏嘘不已,感叹万千,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