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2年,圣米迦勒之月的第27日和28日
米尔多夫,因河与艾辛河旁
腓特烈满怀期待地走出主帐篷,相信他弟弟亨利刚刚所说的那个信使是由利奥波德派来的。如果他们运气好的话,利奥波德应该会告诉他们,施瓦茨的数千士兵会在早上到达。
但令这位哈布斯堡的对立皇帝失望的是,来者并不是什么信使,而是身穿貂皮衣的宫廷使者,他骑在马上,挥舞着白旗,来自路易的营地,身边还有两名巴伐利亚的士兵。
“读吧,让我们听听!”腓特烈暴躁地挥了挥手,使者用他做作的声音朗读着手中信件的内容。
在一如既往的虚假问候后,路易说他希望能彻底解决他们两人之间拖了多年的宣称纠纷,所以他要求腓特烈接受这场战斗。
他建议将战斗的日子定在第二天,即圣瓦茨拉夫节的黎明之后。
“哼,多么侠义的姿态啊!”腓特烈讽刺地说道。他的表哥是出了名的胆小鬼,他肯定是被一向好战的约翰国王说服了,才会准备打这场仗。🄼.𝕍𝓞𝓓🅃🅆.🅲𝕆𝙢
而且战斗还是在捷克人最喜欢的圣瓦茨拉夫节这一天,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引起了共鸣。是的,一定是这样。
约翰相信他们可以在利奥波德到达之前发动进攻,但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到时候我弟弟的军队一定会来的······
“你怎么回答?”没有礼貌的使者问道。
腓特烈想了一会,如果他把这个人的头砍下来,并作为答复送回给路易,那将会是一個多么潇洒的回应啊。
不过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不管他有多么想羞辱他的对手,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必须以一种体面的方式来回应他表哥高尚的请求。
“告诉公爵,”他故意强调着路易的地位说道,“罗马人的国王腓特烈·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帝位的合法拥有者,接受战斗的日期。让我们以不愧骑士的方式,正直光荣地战斗吧!”
“我会转告陛下的。”使者在马鞍上鞠了一躬,当他调转马头时,腓特烈看到那人的脸上带着轻蔑的怒容,他真想给他表哥的使者来一巴掌。
他狠狠地盯着使者的背影,在很久一段时间后才再次平静下来。
“擦亮我的盔甲和武器!”他大声喊道,“明天早上我们将与他们决战!”
伊斯特万·拉克菲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他看人非常容易看走眼。
他一开始还以为安塔尔·巴托是个爱出风头的马屁精,结果却发现那人除了讨人喜欢和有着奇怪的待人方式外,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对库曼人的看法错得更离谱,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罕见的勇士,是军队中纪律最严明的重要力量。
他们的酋长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来,亲卫们收到了严厉的命令,要尽其所能为他们的指挥官服务,不要给他们的部落带来耻辱。
而库曼人也用行动证明了他们自己。
当他们听从桑铎·科茨基的命令,在日出前的黑暗中骚扰敌军时,拉克菲惊愕地看着他们在群星下的身姿,并且收回了他之前所有的侮辱,在他浓密的胡子下咕哝道:“这些人比匈牙利更像匈牙利人··....”
即使在定于圣瓦茨拉夫节早晨的战斗开始时,他们也站在了最前线。他们和他们的矮马一起,在冷水中清洗,仿佛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然后他们穿上战衣,检查他们的武器和箭袋里的箭矢数量,等到醒来的匈牙利侍从们给他们的骑手穿上盔甲时,库曼人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伊斯特万·拉克菲也上了马,这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他拍了拍他那棕色阉马察巴的粗壮脖子,双臂摆动了一下,以适应新盔甲的重量。
一年前他还只有一件塞得满满的软甲、一顶简单的铁头盔和一副装甲手套。现在呢?在米尔多夫的战场上,拉克菲已经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了:
他穿着一件镶有铆钉的长链甲,头上戴着一顶中头盔,没有护鼻或带铰链的面罩,但在近距离交锋时,他可以选择戴上沉重的覆面盔,
这个头盔暂时挂在他的背上,他可以在冲锋前戴上,在毁灭性的撞击结束后再放回。因为那头盔的缝隙太小,他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他不想一直戴着它。
他以前的小圆盾现在放在马鞍上,作为辅助的保护,取而代之的是他左手上的巨大风筝盾,上面有着拉克菲家族的纹章,一条张开翅膀的白龙。
他右手握着他父亲的短柄宽刃剑,多年来,这把剑让许多不幸的妇女成为寡妇,使许多孩子成为孤儿,现在它又要沾血了,而且以拉克菲的战斗方式,血肯定不会少。
营地在他们周围渐渐苏醒,奥地利和施蒂利亚的士兵们打着哈欠做着准备。这时一群库曼人骑着马靠近拉克菲,递给他了一个羊皮酒袋。
“这是什么,酒吗?”塞凯伊骑士问道。他的声音又硬又冷,因为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心理准备,他可不能欢快地哼着小曲。
“是的,当然是酒了,”其中一个亲卫点了点头,“快喝吧,小酋长!”
这就是库曼人对拉克菲的称呼,小酋长,但拉克菲并不介意。他知道他们并不是在嘲讽他的个子,而是一种尊重的表达。
在战斗前喝上一杯总是好的,于是他接过酒袋,喝了一大口。
从第一口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被耍了。这浓稠、酸甜、刺鼻的东西不是酒,他全身从里到外都在发烫,差点把它吐了出来,但不知为何还是咽了下去。他厌恶地呲着牙,而库曼人则大笑着下了马。
“你们这些混蛋给我喝的是什么?”拉克菲苦着脸问,“就算是库曼人的酒,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酒,小酋长。”亲卫拿回了酒袋。“这是上好的库米思!”说罢他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什么?”拉克菲不解。
“马奶,”另一个人库曼人说,“发酵过的马奶酒。”
“你们让我喝马奶?”拉克菲不可置信地附和道,但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因为他承认他们开了一个不错的笑话,
“看在你倒霉母亲的份上!”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好了,赶紧滚开吧,等战斗结束了,我要在你们屁股上都插满箭!马奶酒······你们这些小畜生······”
见库曼人都被逗乐了,他又用更严肃的语气对他们说道:
“玩笑就开到这里吧!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好好听着!这里有谁想要现在回家的吗?”他的喊声让手下的千名骑兵都竖起了耳朵。
“如果有,现在就告诉我,然后你就可以走了!因为我不需要胆小的虫子!你们是谁,是虫子还是狮子?”
“狮子!”有人喊道,但拉克菲并不满意。他骑到所有人前面,让他的马稍微跳了一下,然后转身面对人群。
“从我刚刚听到的,你们之中最多只有三四头狮子,其余的还没有下定决心,”他嘲讽道,然后将他父亲的剑举到空中,吼得更大声:
“现在回答我,让艾辛河另一边的混蛋们也听到你们的声音,让他们穿着尿湿的裤子被吓醒!你们是虫子还是狮子?”
“狮子!”数百人怒吼道,接着,拉克菲也跟着他们吼了起来,很快,千名库曼人的喉咙都同时发出雷鸣般的声音。“狮子!”
“好!”拉克菲狂野地咆哮道,“那么今天狮子们将吃掉猎物!”
他自己也被战士们的吼声所陶醉,一踢马刺,带着口齿不清的吼叫骑过整个匈牙利和库曼人的军队。
拉克菲挥舞着剑试着热身,为战斗做准备,而其他人却把这误解成了进一步的鼓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怒吼,但慢慢地,他们不再喊“狮子”,而是他们的指挥官“拉克菲”。
那些不知道这个在他们面前窜来窜去的疯子是谁的人,也被拉克菲挑起了激情,他们看着他盾牌上的纹章,越来越狂热地喊道:“白龙!白龙!”
当拉克菲回到他的骑兵队伍并下达集结命令时,六千多骑手仍然在欢呼,有的叫着他的名字,有的喊着他的家徽。
一千名库曼骑手聚集在一个宽阔的广场上,在伊斯特万·拉克菲的带领下慢慢地从营地边缘移动到战场的草地上。
拉克菲挺直了他结实的背脊,右边是他的老战友,久经沙场的洛林奇·托尔迪,左边是他忠诚的年轻士兵贝斯。
他不知道那马奶酒里放了什么,男人心想,但那让他有了好心情。他看着一旁自信地骑着马的贝斯,眼神稍微柔和了下来。
“我知道我刁难考验你了很久,我的孩子,”他充满爱意地说,“但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我保证我会让你成为我的侍从!”
贝斯听言,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那些正在天空中缓缓消失的星星。
伊斯特万·拉克菲······匈牙利军的总指挥桑铎·科茨基看着不远处的塞凯伊骑士,点头表示赞赏,他刚刚在帐篷门口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难怪国王封他为骑士,等到太阳升起,我会看他的表现如何······
奥地利与施蒂利亚公爵、神圣罗马帝国的对立皇帝腓特烈·哈布斯堡穿着价值不菲的华丽盔甲来到他的军队面前,他的侍从和仆人将他那身披闪亮马具的雪白战马牵到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