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杜峰。
李渊蛟闭关疗伤修炼,血暾果却还要送到离埠郡的屋埠坊中交给李曦治,李家人不清楚司徒末的动向,只能派了空衡送过去。
李曦峻稍稍一提,空衡立刻点头允诺,很是郑重地把宝物放进怀里,他这人重诺,答应起来有股虽死必达的味道,听得李曦峻眼皮直跳,问道:
“法师…他们算不到你踪迹吧?”
看着空衡点头,李曦峻这才察觉出是他道统重诺,故而信誓旦旦,哭笑不得地将之送出地界,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一声:
“古风淳朴而今释狡诈…浑然不类一道了。”
这样想着,李曦峻自己讽刺地笑了笑:
“论狡诈,我家也是有名气在外的!”
本打算驾风落回青杜山,李曦峻转念一想:
“倒是许久不见曦明,只怕他又贪玩耽搁修行,还得去提醒两声。”
于是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乌涂山上,草木葳蕤,林间大院阁楼,丹阁外正等着一人,一身白裙,戴着帷帽,坠着些珠翠。
见着李曦峻落脚下来,这女子连忙把帷帽放下来,轻声道:
“安氏见过前辈。”
李曦峻微微一顿,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安鹧言之女,也是李曦明的新妻,算是他的嫂子,连忙低眉道:
“嫂子这是哪里话,未免见外。”
安氏点头,只低声道:
“既然是小叔子来寻,那我便先退下了。”
李曦峻点头,这才迈步进入后院洞府,李曦明正端坐其中,将炉中火焰吞入腹中,看向李曦峻,很有些喜色地道:
“来来来。”
李曦峻灵识一扫,立刻明白过来,震声道:
“你…突破了练气八层?”
李曦明哈哈一笑,摆摆手,很轻飘飘地道:
“积蓄了一段,正好心血来潮就突破了。”
李曦明说得轻松得意,李曦峻却了解他,明白他一定是有用功的,只是憋着等人夸,顺着他的话捧了两句,把他夸得哈哈大笑,这才道:
“再取上枚箓丹,便能突破练气九层,筑基就在眼前了。”
“自然自然。”
李曦明出了口郁气,打着包票,正色道:
“等蛟叔出关,便可以择岛在海外立足了!家中便交给我坐镇,绰绰有余!”
‘就知道你懒,是不肯去海外的。’
李曦峻腹诽一句,提醒道:
“我见着安氏在外头等过,她虽然脾性好,你可不要太端着架子了,安家人天赋高不说,安鹧言这些年算得上劳苦功高,可不敢辜负人家。”
“是…是…”
李曦明连声应了,解释道:
“我对她可好!一向很客气,方才是在炼丹不方便见人。”
李曦峻点头,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孟灼云…你待如何处理?”
李曦明顿了顿,顿时多了几分尴尬之色,低声道:
“我已经劝过多次,她不肯放弃仇恨留在我家,那就过上一些时日,送她走了,不必多说…”
见李曦峻皱眉,李曦明连忙解释道:
“我也不算亏待她了!该给的资源、该教的丹术,我都补齐了,到时候两相抵过,算断去缘分。”
李曦峻乍舌,摇头道:
“你啊!真是无情…我看她现在可不是图你这些东西…”
“这…”
李曦明的情事在兄弟面前被揭破,总算有些波动,略有烦躁,巴巴地道:
“怎么可能呢…她是什么人……嗐…不过是些皮肉交易。”
李曦峻撇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
“既然要她走,那可要看好了,不要带着留有自家印记的东西,以防将来有麻烦。”
“有道理。”
李曦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李曦峻无奈下去了,李曦明这才直起身来,院中飘散着几幅画,他随手摄过了,仔细看了两眼,随手收起。
口中吐出长行元火,孟灼云只在他心头掀起了小小的波动,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离埠郡,屋埠坊。
李曦治仅仅花费三个月,已经将坊市之中的条条框框理得清清楚楚,拉拢了几个散修出身的店主,再给萧、袁、杨几家的铺子行了方便,整个坊市上下已经落入他的掌控。
“有青池撑腰,这些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无人敢违抗。”
若是他背后没有青池和三个世家级别的背景,要拉拢制衡,恐怕要花十倍不止的时间,如今只是下几个命令的功夫,李曦治已经能腾出手修炼了。
按着宗门中心照不宣的规则,他现在已经可以接手许多边角的利润,数目并不多,李曦治怕授人以柄,并没有动。
这坊市中迟迟没有人来,便是这个原因了,屋埠坊不是什么大坊市,峰中弟子碰了觉得不安,嫡系弟子又瞧不上,也就李曦治心系家族,自得其乐。
“此处灵机远远不如青池,可终究胜在轻松自由,不必提心吊胆。”
他正思量着,下首上来一人,抱拳恭声道:
“报大人,镗金门的宗卷在此处了。”
李曦治接过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司徒末此人,明面上是镗金如今的主脉之人,应该是当年覆灭一脉的遗孤。
镗金门最早是长子司徒礼一脉主事,与玄岳门结亲,后开山老祖司徒镗身亡,次子司徒驽受金羽宗支持,杀兄上位,成就紫府。
往后司徒驽身亡,镗金门分成数派,最后投靠青池宗,伯脉复辟,司徒驽此脉不得不被屠杀殆尽,唯独留下司徒末一人,便是此人身世的由来了。
“真够乱的。”
李曦治大抵读了一遍,很明显看出青池与金羽交锋的痕迹,镗金门反复的屠杀与斗争,不过是两宗争斗的表现罢了。
“都是无奈之举,否则也不会偷偷保下司徒末。”
李曦治看的心中暗惊,朝着下头那人问道:
“司徒末如今在何处?可接了什么任务?”
下头那人恭声道:
“禀大人,据说接了任务去东海,近几年兴许不得归来。”
“继续说。”
李曦治问了一句,这人解释道:
“据前来坊市的韩、富、何几家修士所言,玄岳孔氏在海外一坊市之中派了两位筑基修士,多占据了两座岛屿,堵住了海道,镗金门的坊市少了大半人口。”
“原本玄岳镗金关系甚好,一向没什么冲突,结果近几年越发恶化,便有了这一出,镗金门派了司徒末去。”
李曦治心中有了计较,抽出小信,给家中写了寄过去,那老头又来报,说是一和尚求见。
“和尚。”
李曦治很是警惕,仔细问了外貌,确定是空衡,手中扣了枚符箓,这才出去见他,
这和尚白皮细眼,面长耳圆,果然是空衡,他肃声道:
“见过道友,我受贵族所托,送一宝药过来。”
李曦治一听是宝药,心中已经有了分寸,空衡却不拿出来,只盯了他一眼,轻声道:
“请道友一示玉佩。”
‘倒是个顽固的。’
李曦治笑了笑,两人先前才见过,却都很小心,把象征着李家嫡系的玉佩出示了,空衡这才告罪,把玉盒交到他手中。
李曦治灵识一扫,知道是血暾果无误了,轻声道:
“还请法师稍作停留,那剑即将锻造完毕,拜托着法师带回。”
空衡点头退下,李曦治长出了口气,心中一松:
‘李恩成的事情总算有个了结了…去一趟宣元坊,先和李恩成搭关系。’
既然司徒末去了东海,李曦治也放心许多,把事情交到两老人手中,顺着道便飞去宣元坊。
宣元坊位于东离山附近,距离离埠郡很近,李曦治取了宝药,面上升起雾气,遮掩住容貌,落在坊市之外,便有一胎息修士来迎,问道:
“前辈是…?”
李曦治只道:
“乃是蕈林原上一散修,如今远游至此。”
李曦治毕竟是私下来的,自然不能以青池的身份,只能随口胡诌了一个,胎息修士并不意外,取出一枚圆形法器,恭声道:
“还请前辈渡入一丝真元。”
魔灾已经肆虐许久,各大坊市已经有了防备,不许魔修入内,可以防备里应外合打破坊市。
李曦治缓缓点头,渡入真元,那法器顿时放出白光,这修士惊道:
“正法修士…”
李曦治点头,不顾他的谄媚神色,接过这人递过来的玉牌,迈步而入,在喧闹的坊市中寻找了一阵,很快寻到了那间恩水丹阁。
迈步入内,便有杂役迎上来,李曦治摆手道:
“把你掌柜的请来。”
他虽然收起了羽衣,也遮掩了容貌,看起来认不出身份,可语气平淡,气度不凡,这杂役不敢怠慢,急冲冲地上去,不多时便下来一位高瘦男子,披着短褂子,笑着拱拱手:
“在下李恩熙,见过道友。”
李恩熙乃是筑基初期,却对李曦治很客气,李曦治自然不敢拿大,随他入了密室,在面上一拂,露出本来面目。
李恩熙恍然地点头,看起来是认得他,答道:
“原来是曦治小友,我得了兄长嘱咐,已经等待多时。”
李曦治取出那枚玉盒,轻声道:
“小小见面礼,还请笑纳。”
李恩熙接过,灵识一扫,便已经明白内里的东西,轻声道:
“小友的李…可是魏李?”
李曦治点头应了,李恩熙顿时眉开眼笑,低声道:
“果然是本家,我家几个兄弟早已经猜到,唯有我魏李遗脉,方能出上这样几个天才。”
他眼神热切许多,客气道:
“算上辈分,我们兄弟至少是木田老祖那一辈的……罢了罢了,不与你算这些,省得你张不开口。”
李曦治很是谦虚地点头,两人是千年的亲戚,哪里还能联系得上,不过是拉近距离的手段。
归根到底,还是李恩成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世家,李家也需要一个筑基巅峰的老丹修,他心中明白得很,嘴上和他客气着。
李恩熙低声道:
“我兄长已经没有多少寿数了,如今唯有突破紫府一条路可走,今后还要本家多多帮衬。”
李曦治见他抛出条件,客气点头,温声道:
“这是自然,只是我家势单力薄,恐怕帮不到什么…有些事情,还需两位长辈多多关照。”
“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当是有了个口头约定,李曦治道:
“到时候,宗内要恩成前辈帮扶一二…”
“嗯。”
李恩熙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笑道:
“看看。”
李曦治灵识一扫,内里的丹药雪白晶莹,果然是一枚遂元丹,顿时一喜,不知李恩成是自己私下偷偷炼的故而不曾用上血气,还是特地打听了李家的喜好,准备得很是充分。
他连连道谢,李恩熙笑了两声,突然脸色一变,狠声道:
“忿怒之事…毕竟是难免的,整整千年…这几个道统还是不肯放过我等…”
这话反倒是有几分真心了,听得李曦治一愣,便见李恩熙道:
“我大哥亦被和尚所杀!此仇是魏李共仇,只要我李氏有一息尚存,皆不敢忘破国屠杀的血仇,我兄长听是摩诃之事,便猜是魏李一脉,等着见小友了……”
李曦治这才明白事情这样顺利还有这一层原因,郑重点头,青杜李家与摩诃的仇恨尚未了结,他也谨记在心,当下心头一动,低声道:
“说起这事,近来我等行踪暴露,被仇敌设伏,其中也有赵释的影子。”
李恩熙皱眉,有些犹豫地道:
“若是…被和尚为难,可以向我求援…我见你也是个伶俐孩子,其中分寸你懂得把握,不必我多说…”
李曦治自然点头,现在与李恩熙交情尚浅,不敢把司徒末的事情说出来,恐怕会把李恩熙吓退,只答道:
“若是有了释修踪迹,定然会知前辈。”
两人交谈一阵,把今后见面的规矩定下,李曦治这才回身离去,驾风离开,摩挲着剑柄,暗忖道:
“青池…海外…望月…”
“父亲已经准备在海外入手,家中羽翼渐丰,七弟、八弟都有筑基的可能,只等着一个机会…”
他在青池低调躲避、唯唯诺诺了二十年,头一次神色姿态变得雄心勃勃,毫不掩饰赤裸裸的野心:
“只要有李恩成、袁家、萧家、宁家支持,统一望月湖便有了法理…”
“郁慕仙…郁慕仙!只要除去此人,不出一时三刻,便可以鲸吞整个望月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