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为民拿着英文原版书考验干部,显然老程同志没经受住考验,被击中了软肋。
从程早春办公室出来,林为民又回办公室摸了半天鱼,下午提前跑路,来到了中国银行。
杨梦给他电汇的大红包等了半个月了还没取,红包数额对林为民来说并不多,十万港元。
但从杨梦这个老板的角度出发,已经足够大方了,毕竟剧组的主创可不仅林为民一个人。
算上之前的二十万剧本费用,一部《情人》的电影剧本,给林为民带来了三十万港元的收入。
这点收入当然跟小说海外出版,又或者是话剧百老汇演出的收入没办法比,但单纯以电影剧本的稿费来说,已经非常之丰厚了。
毕竟林为民给无线电视台和央视写了一部60集的《女医传》,这两家商量半天才给了他三十万港元的稿费。
对比一下,其实给百老汇写剧本还挺幸福的。
亏是真的亏,但要是赚了那可就是大赚特赚。
将十万港元兑换成日圆存进户头,林为民现在账户上的外汇余额已经达到了6.25亿日圆,折合成米刀的话大概是428万。
从去年九月开始,日圆猛烈升值,到现在升值幅度已经达到了60。
林老师含泪净赚接近300万米刀,跟捡钱一样。
之前投资《歌剧魅影》算是让林为民出了一把血,但从投资的角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那么多钱放在银行里都是死的,钱只有流动起来才会创造价值。
在肉眼可见的未来,日圆的升值仍不可避免,估计很快,林老师投资《歌剧魅影》的那192万仍就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赚回来。
从银行出来,林为民开车来到了木樨地高层。
万先生夫妻俩看到林为民很惊喜,“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刚回来。”林为民答了一句,看到客厅里的万芳,“呦,师姐也在啊!”
“怎么着?我还不能来啊?”
“瞧您这话说的,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林为民进了屋,将拎着的礼物盒放到客厅茶几上,“多亏我多带了,要不然都不够分的。”
万芳听到这话瞪了他一眼,随即目光又被茶几上的礼物吸引住了,“这都什么呀?”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为民动开了他带的几份礼物的包装,礼物不算特别,送给万先生的是几张黑胶唱片,都是林为民从二手书店那里淘来的,万先生家有一台唱片机。
“为民有心了!”万先生笑道。
这礼物不算贵,但胜在用心。
至于黎玉茹和万芳的礼物,都是林为民从百货商场高价买的,花了几百米刀,两人也很喜欢。
万芳脸上挂着笑容,“还算你用心!”
晚上吃饭,万先生问起了林为民在米国的经历和见闻,林为民捡重要的说了一些。
听林为民说到百老汇每天晚上的盛况,万芳不由得心驰神往。
“在那里搞戏剧可太幸福了!”
林为民摇摇头,“师姐,你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在百老汇,无论是音乐剧还是话剧,动辄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投资,五部作品里不见得有一部会盈利。哪怕是反响好,公演之后固定支出也少不了,要想覆盖前提的投资,谈何容易啊!
在百老汇,一部作品能演到半年以上就算是长寿,真能能赚钱的永远是少数的作品。
米国那边跟我们不一样,都是私人或者是私人公司投资,赔了可真就是血本无归啊!”
林为民的话让万芳有些咋舌,听起来怪吓人的,她没想到听着光鲜亮丽的百老汇的背后如此残酷。
国内的文化单位都是政府拨款,大家从来没有担心过钱的问题,冷不丁一听米国这种完全市场经济的行为,感觉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可更残酷的她还没有听到,林为民又给万芳讲了百老汇那些底层演员的状态,这些人一年也不见得能混上一个龙套的角色,很多人住的是最廉价的公寓,连三餐都没办法保证。
最惨的是底层的编剧,有的甚至能混到捡破烂的地步。
万芳听着都有些不落忍,“他们为了什么啊?”
“有的人是为了理想,有的人是为了名利。但在百老汇这样的地方,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那么容易混出头的。”
万先生父女唏嘘了几句,万芳又说道:“这么说来,伱还挺幸运的。”
“就不能是实力吗?”林为民嘚瑟道。
万芳看着他,“行,算是有那么一点实力。”
林为民不去跟她斗嘴,说道:“幸运、实力各占一些吧,主要还是有老米同志的实力和人脉。”
万先生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千万不要以为这种成功是完全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之上,飘飘然。”
“怎么会呢?这回阿瑟·米勒让我投资《追风筝的人》我都没干。”
“为什么?”万芳追问道。
“这部话剧虽然是我的原著,但能进入到米国却完全是阿瑟·米勒的功劳,他不仅参与了编剧,还是制作人、投资人,同时贡献了自己的人脉和影响力。
我现在拿到的分成已经够多了,我们俩现在的合作模式也挺好,我不希望因为那点蝇头小利让彼此产生隔阂。他邀请我投资,可能是真心的,也可能是做做样子,既然没办法弄清楚他的目的,索性干脆不掺和这事。”
林为民如此说完,万先生频频颔首,“确实是成熟了。以阿瑟·米勒在米国话剧界的影响力,作品能够获得成功,他功不可没。你能这么想,是有远见的!”
林为民被万先生夸的笑呵呵的,万芳却揶揄道:“哎呦呵,敢情那几十上百万米刀在你眼里都成蝇头小利了。爸,你还说他没飘……”
餐桌上,气氛融洽。
吃过饭后,林为民本打算告辞,万芳却拉着他不让他走。
“你还没看过你写的那部《女医传》吧?现在央视正播着呢!”
听她这么说,林为民留了下来。
央视播放的《女医传》和无线电视台共享一版剪辑,但配音是不同的,一边是粤语,一边是普通话,对应的是各自的收视人群。
央视这边的播放效率比无线电视台慢了一些,现在才播到15集,但产生的轰动效应已经逐步显露了。
林为民跟万先生一家聊天,得知最近《女医传》在央视播出后,周围邻居连出门遛弯娱乐的都少了,家家户户每天晚上都等在电视机前看《女医传》。
据万芳说,《电视报》连续三天刊发都刊发了跟《女医传》有关的内容。
连看了两集电视剧,《女医传》的质量还得到了万先生的表扬,林为民开心的离开了木樨地高层。
翌日,国文社。
林为民正上班呢,汪硕一脸颓废的来了。
《顽主》在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发表在《当代》上,一开始汪硕还挺高兴,毕竟上《当代》了嘛!
可惜他高兴了没几天的功夫,报纸和读者的反应就来了,劈头盖脸的给他一顿骂。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夸的。有些读者也来信夸他,但跟骂的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汪硕前几天来过编辑部一趟,跟编辑们沟通了一下,据说这种情况只是开始,等上一两个月各个文学评论杂志出炉了之后,那才是重头戏。
那帮评论家,你让他说作品几句好话,他提不起精神来,可你要是让他说坏话,嘿,那他可就不困了。
如今的汪硕还没进化成后来的“文坛混不吝”,他之前的作品影响力都不算特别大,也都是以好评居多,压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一时之间有些麻爪。
这种事林为民也帮不上忙,只能说道:“你愁个屁!我们杂志还挨骂了呢,我说什么了?”
聊了几句,汪硕也有点想开了,“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儿的顶着,都是你们《当代》要发的。”
“你可真孙子!”林为民鄙夷道。
汪硕笑的寡廉鲜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编辑部。
到了下午,覃朝阳找到林为民,说文协打算给社里借人,社里打算从《当代》出。
“文协借人要干嘛?”林为民问。
“说是《中国》要改版,借人临时应应急。”
《中国》是去年创刊的文学杂志,是国内第一本“民办公助”的杂志,很明显是在响应84年年底政府关于刊物自负盈亏的决定。
林为民不禁发牢骚道:“办不起杂志就不要办嘛!跟我们借人,工资还得我们出,替他们文协干活,想的倒是挺美!”
“慎言!”覃朝阳提醒了一句。
林为民一瞪眼,“怕什么?他们文协还管得了我们国文社?”
“老覃同志,不是我说你,领导这种乱命你就不能反抗一下?”
覃朝阳一副摆烂的表情,“我都退了休的人了……”
林为民无奈,别看老覃是主任,可林为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他就是《当代》编辑部的那颗“老鼠屎”、“臭鱼”和“极个别人”。
当小兵的躺平也就算了,你个当领导的躺平算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这回从米国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蒙退了休的原因,老覃躺的更厉害了。
每天除了审审稿子,啥事也不管。
林为民很郁闷。
我也想当这样的主任!
“你是主任,你不去说谁去说?”
老覃继续摆烂,“哎呀,不行,最近心脏不好,不能生气。”
“你可真行!”林为民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
“干嘛去?”覃朝阳明知故问道。
“还能干嘛?找老程讨个说法去!”林为民没好气的说道。
言罢,人已经出了办公室。
老覃同志望着林为民的背影,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回了办公室。
年轻人干点工作就满腹牢骚,这是多好的锻炼机会啊?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