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十多天,眼前依然是一望无际、绵延起伏的沙海。
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天及城还有多远?”山姆威尔喝着寡淡无味的燕麦粥,对身边的卢卡斯·戴恩问道。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还要三天。”
“三天”山姆威尔摸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须茬。
“哥!”这时,狄肯·塔利拎着一把弓箭兴冲冲地跑过来,“我们射中了几只笨鸟,要不要早餐加点烤肉?”
“好啊。”山姆威尔点点头,有些羡慕弟弟旺盛的精神气。
这么长时间待在沙海里,他觉得自己都快抑郁了。
好在弟弟的烤笨鸟味道不错,提振了一点山姆威尔的精神。
用完早餐,众人翻身上马,继续北行。
没走多远,哨骑就飞驰回来禀告,说前方发现罗伊斯家族的旗帜。
遇上友军了?
也可能是狡猾的多恩人假冒的。
山姆威尔暗自警惕,生怕又遭遇上次那种乌龙事件,便特意派了几名谷地骑兵前去确认。
同时放出猎鹰,跟随着观察。
直到确认了对面真是罗伊斯家族的骑兵队伍,山姆威尔才放下警惕,率军靠了过去。
“凯撒大人。”
“约恩大人。”
许久未见,约恩伯爵依旧穿着那套古朴而神秘的青铜铠甲,精神也依然矍铄,仿佛这么长时间的行军之旅对他完全没有影响,很难想象此人已经年过半百。
“我听说你们居然攻下了沙石城,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约恩伯爵声音洪亮。
山姆威尔哈哈大笑:“没办法呀,有人将它送到我怀里,不得不拿啊。”
约恩伯爵白色的眉毛微微挑起:“哪位好心人帮了这么大忙?”
山姆威尔指了指被捆在马背上的私生女:“当然是这位好心的奥芭娅·沙德小姐。”
奥芭娅气得涨红了脸,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山姆威尔。
“奥芭娅·沙德?”“约恩伯爵打量了一番马背上的私生女,想了一下才恍然道,66‘红毒蛇’的长女?”
“没错。”
约恩伯爵哈哈大笑:“看来是个好故事,走吧,凯撒大人,我们边走边聊。”
山姆威尔拍马与其同行,将之前的战斗经历简要讲述了一遍,当然,略过了一些不便透露的东西。
讲述的同时,山姆威尔也注意到约恩伯爵率领的骑兵小队基本没什么损失,看来此人才是真的苟,不像自己,嘴上说着要苟,结果看到科格尔家族的金库就忍不住要莽。
“不愧是蓝道·塔利的儿子。”约恩伯爵感慨道,“能用两百骑兵攻下沙石城,虽说没法占领,但也称得上是维斯特洛的经典战役了。”
“您过奖了。”山姆威尔谦虚了一句,转而问道,“天及城现在战况怎么样了?”
“还在激烈交战中。不过,我们在天及城的南边,也看不到北边的情况,只听到喊杀声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了,至今未绝。”
“半个多月?怎么才这么点时间?”山姆威尔皱起了眉头。
从黑港城分兵后,他可是在海上漂了近一侗月才来到星坠城,然后走出戴恩家族领地用了几天,又在边境的哨塔里苟了九天,之后在沙海里跟多恩人玩捉迷藏又是半个多月,接下来遇到奥芭娅,设计攻占沙石城……总而言之,这都快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怎么铁王座的第一路大军才刚打了半个多月的天及城?
之前他们干嘛去了?
在路上磨蹭了两个月?
还是在天及城下等了两个月,见城墙没塌,才兴兵攻打?
约恩伯爵也看出了山姆威尔的疑惑,耸耸肩,道:
“其实我也很奇怪天及城的情况,所以之前没动静的时候,就没敢轻举妄动,一直在沙海里转着圈,躲避着多恩人的追踪。”
好家伙,原来您是玩了两个多月的捉迷藏,难怪手下人没什么损失。
“那您现在有什么计划?”山姆威尔问道。
“我们已经追踪到一支从红丘城出发前往天及城的运粮队,正准备动手,刚好你们来了,那就一起吧。”
“行。”山姆威尔自然不会拒绝。
天及城攻防战正处于最激烈的时刻。
作为多恩西部门户,天及城内此刻聚集了半个多恩领的贵族、士兵和粮草,以及多恩最能战的将领一一“红毒蛇”奥柏伦亲王。
此人的作战风格之彪悍自然不用多讲,多恩也向来不缺乏勇勐的士卒。
而另一边,铁王座的大军在国王乔佛里的严令和催促下,也是疯了一样地发动进攻。
这样一来,天及城攻防战的惨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高据在山间的城墙上下,爬满了犹如蚂蚁一般的士兵,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几英里外都能听见。
无数箭矢、石块、滚油不停从城头落下,造成大片大片的杀伤。
二十天,不停重复的血腥二十天。
攻守双方合力将天及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
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淌,斑驳而狰狞,让高大的天及城看起来像是一幅限制级的恐怖油画。
城墙下的岩土已经因饱饮鲜血而变得松软而泥泞,也让赤红山脉变得更加赤红。
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在墙根下铺陈开来,像个杂乱的屠宰场。
虽然每天傍晚,城外都会燃起熊熊火焰,用以焚烧尸体,但依然无法阻止更多的尸体堆积。
每到焚烧尸体的时候,空气中就会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焦臭味,能让任何正常人彻底失去食欲。
太后瑟曦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种味道而退到了十英里之外。
那位原本雄心勃勃的少年国王,在见识了这些天的攻城战后,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和自信。
这种原始而血腥的攻城战,没有一颗大心脏,便是旁观也很难坚持下来。
不过,国王的耐心也在这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一一虽说他本就没有多少耐心。
从未有过战争经验的少年国王不明白为何攻克一座城池如此困难,之前一路走来,无数大大小小小的塔楼、要塞、城堡在大军的兵锋下都是那么得不堪,一击,就算王冢城难打,一点,但也仅仅坚持了十天就宣告,城破,而且战斗也绝不像天及城这般血腥而残酷。
所以乔佛里不明白,为什么天及城会这样难以征服。
这也让他在战前的夸口显得像个小丑。
焦躁、愤怒,乃至惊惧的情绪在积蓄,国王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
在他看来,一定是士兵们偷奸耍滑,不肯全力以赴,这才让他无法实现征服天及城的梦想。
几乎每天早晨的作戟会议,乔佛里都会将与会的一众贵族骂的狗血淋头,同时一次次下达“最后通牒”,要求大军当日破城。
当然,每一次“最后通牒”都无法达成,而那位国王每次也都只能无能狂怒,乱骂一通。
这种无法兑现的威胁只会不断损害国王的威望。
但今天,不知道是有人提点了国王,还是国王自己终于醒悟了,他居然真的杀人了!
当一颗滴血的头颅被扔到众贵族面前时,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哪个多恩人的头颅。
但随即,他们就认出了,这居然是自己人的!
鹿角堡领主布克威尔伯爵的次子,曼威爵士!
“陛下!”艾德公爵完全无法隐藏言语中的怒火,“曼威爵士到底所犯何罪?”
乔佛里轻哼一声:“他作战不力。”
“曼威爵士已经连续三天登城作战,这样英勇的骑士您居然认为是‘作战不力’?”
“他每次都狼狈而归,难道不是?”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营帐中的众贵族,各种质问,叫嚷,喧哗纷至沓来,乱成了一团。
“闭嘴!都给我闭嘴!”国王乔佛里显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我是国王!我有权处死作战不力的贵族!你们也是一样!如果今天还是不能拿下该死的天及城,我还会再杀人!”
说完,乔佛里就拂袖而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众贵族看向他的背影,充满了不屑、愤怒,乃至敌视。
一场作战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说实话,真不如不开,这完全是起到了反效果。
艾德公爵刚离开营帐,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回头见是河湾地金树城领主,马图斯·罗宛伯爵。
“艾德大人,不能再让国王这样胡闹下去了!”马图斯伯爵毫不客气地抱怨道。
别看马图斯伯爵只是高庭公爵的封臣之一,但河湾地有太多强大而桀骜的家族,金树罗宛就是其中之一,整个河湾地北部都是他们的领地,就是梅斯·提利尔公爵见了此人,也得客客气气。
“我还能怎么做?”艾德公爵的眉头似乎永远都是皱着的。
“您是国王之手,又是这路大军的指挥官,您完全可以拒绝让国王插手军务。”
艾德公爵闷头不语。
马图斯伯爵不耐烦地嚷道:“艾德大人,我建议您将国王直接送去后方陪太后。一座天及城而已,只要没他捣乱,我们迟早能攻下。”
艾德公爵叹息一声,道:“你不懂太后,也不懂国王,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我连战场指挥权都要丢掉。到时候,局面只会更糟糕。”
“艾德大人,不管您有什么难处,但我必须提醒您,如果国王敢再杀人,我可不能保证手下的骑士们还愿意继续为他作战。而如果他敢杀河湾人……呵呵,信不信我立马撤走金树城的所有军队!”
艾德公爵只能沉默点头。
马图斯伯爵离开后,他叫来侍从,吩咐道:
“去取我的铠甲。”
侍从愣了一下。
艾德公爵望了一眼前方高耸而狰狞的城墙,咬牙道:
“今天,我要亲自领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