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韶峰这最后一句话,吴明纬连哀嚎都一下子止住了。
“又一个把自己玩废的人!”
吕律心中暗叹一句。
商途凶险,当官的路更险,明知不可为,还想着往上边爬。
吕律是越看越觉得心烦,相比起人,他觉得野物似乎更容易相处,至少没那么多算计。
他忽然开始在想,赵团青舍不得下山,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摇摇头后,吕律不去管还在揍人的张韶峰,知道有人来了还揍,那只能说明他不惧。
就凭吴明纬算计秀山屯这一点,怎么做都不过分。
他干脆让追风到草坡上吃草,自己在一旁坐下,检查着手里的枪,从猎囊里取了块棉布擦了起来。
到了近处,吕律看清楚,来的是武装部的人,三人连走带跑,来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窝棚旁边,为首的中年赶忙将张韶峰拉到一旁:“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没命了。”
“这瘪犊子,死了活该!”张韶峰那是还未解气。
“你要弄死了,性质就变了!”
“变啥变?要是这大炮卵子真被赶到我秀山屯,弄死我秀山屯的人算秀山屯人活该?你去年就因为这破事儿请我喝过茶,你们咋想的,非要出人命了才知道忙?我没说过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玩阴招,我特么要不是有家训放那儿,我早弄他了。”
“行了,这事儿,一定严肃、从重处理。”
中年男人朝跟来的两人挥了挥手,那两人立刻上前,将吴明纬架着离开。
张韶峰将中年甩开,在窝棚旁边的草坡上坐下,大口地喘着气:“还有他那儿子,也一并处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爹多大个人物似的,上次我帮屯里的妹子来退婚,还跟我在那儿吆五喝六的,啥玩意儿啊?”
“行了,我会看着办!”中年男人也在旁边坐下来:“咱们眼下还是得把这伤人的大炮卵子给解决了,可不能再出事儿了……伱们屯里的那名猎虎呢?”
张韶峰总算是稍微把心头的火气给压了下来,噘嘴指了指吕律那边:“擦枪那爷们就是!”
“这……这么年轻?”中年有些惊讶。
“打猎有没有本事,跟年轻有啥关系?他师傅是鄂伦春人,鄂伦春人十五六岁就当猎手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非要上了年纪才算有经验,吴明纬那算是啥玩意?他就没活出人的经验来。”
张韶峰话题重新绕回到吴明纬这里。
中年男人干笑一声:“有鄂伦春人当师傅,我信,我信!”
他说着,起身朝着吕律走了过去:“同志,你好!”他冲着吕律伸出手。
吕律抬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跟着走过来的张韶峰,伸手跟中年人握了一下:“你好!”
“我是区武装部的,叫郑杰,之前区上说秀山屯出了猎虎,一直不曾见过人,前两次韶峰同志来开会,我还专门问过……真是年轻有为。”
郑绍同笑呵呵地说着:“这次想请你帮帮忙,把那伤人的大炮卵子给宰了,省得到处祸害,大家住着也安全。”
“我只能说我尽力!”
吕律又怎会不知道这家伙也全是一串客套话。
真找张韶峰问过,又岂会连吕律的年纪都不知道。
好歹吕律也当了民兵,真想知道,让人一查不就完了。
只是现在需要用人罢了。
就在这时候,后边山道上有人走了下来,吕律回头一看,发现是梁康波。
见他脸色有些悲恸,吕律连忙迎了过去:“梁大哥,你这是咋啦?”
“我的狗,全没了!”梁康波红着眼睛说道。
吕律听得心头一惊,连忙问道“这咋回事儿啊?”
梁康波那几条狗,吕律在山里盐碱地掐踪跟随那只梅花鹿的时候见过,都挺不错的。
以梁康波的能耐,被他拖出来的狗,再怎么也不会一下子全没了,那可是四条狗啊。
“我到大青沟那里去看了下,掐踪顺着山沟往里边跟了一段,我那头狗就有发现,立刻就冲了出去,我也赶紧跟着跑,追了不到两里地,就看到我的狗了,一路走,一路死,要么是被咬死,要么就是被挑死,我连那大炮卵子都没看到。”
梁康波摇头叹道:“我只能退了回来。”
这么厉害?
炮手跟进去,连影子都没看到,反将狗全折在里边。
吕律觉得,自己没有将那些狗崽带来,是一件相当明智的事情。
“你怎么也过来了?”
“峰哥让我过来的,来打那大炮卵子!”
“非宰了它不可……走……我领你过去!”
梁康波转身就往出来的路走。
吕律回头看了眼张韶峰:“峰哥,那我去了!”
“你小心点!”听梁康波说得那么厉害,张韶峰也开始跟着担心起来。
吕律点点头,快步跟上梁康波。
元宝则紧紧跟在吕律旁边。
事情非同寻常,吕律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即使有元宝在,他也一直双手紧紧抱着半自动,小心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估计是为狗报仇心切,梁康波走得比较急,吕律不由出声叫了声:“梁大哥,咱们稍微慢点,别那么急,急了不好!”
梁康波愣了下,但还是依言,放慢了脚步。
两人一路小心提防着,一连翻过四个山头,穿过一片红松林,在临近松岭主山的时候,顺着山坡滑到下边谷地。
越往下走,灌木变得越多,渐渐地听到了下边的水流声。
吕律知道,大青沟到了。
记忆中的大青沟沟里,有一条不大的溪流,只有在雨季的时候有水,到了干旱季节,经常断流,但这也足以让这沟里成为一个比较潮湿的地方,杂草灌木,比在红松林中,要繁茂得多得多。
山谷两边的长满了杨树、桦树、槐树,直溜溜的,高处大片大片的枝叶伸出,将溪流上方遮挡得只剩一条缝隙。
地上厚厚一层腐烂的树叶,荆棘、艾草有半人多高,一股子腐败味道蔓延,那是溪流边被野猪翻拱过的烂泥和腐叶散发出的气味。
本就刚刚入秋的时节,草木离枯败还有一段时间,这么茂密的草木,藏点什么东西,简直不要太容易。
两人顺着小溪,走得越发谨慎了。
这一走,又走了十多分钟,在小溪拐弯处淤积的一小片河滩草地上,吕律看到了野猪翻滚过的泥潭,也在那里看到了野猪留下的深深脚印。
“我的狗,就是在这里发现的野猪,朝着那边山坡上追了过去的。”
梁康波指向左边的山坡。
吕律没有急着掐踪追寻,而是在这片河滩草地上仔细查看了大炮卵子留下痕迹。
“这头大炮卵子,确实挺大,不会掉下四百公斤。”
通过大炮卵子留下的痕迹比对,吕律对这头凶物,多少有了些印象。
到了山里那么久,三四百斤的野猪,已经算是吕律见到最大的了,而这头大炮卵子,巨大的脚印,在地上踩出的深坑,都足以说明它的分量,就连拉出的粪便,比平常看到的,都粗大了不少。
蛇有蛇道,猪有猪道。
游荡在山林中,野猪留下的粪便、脚印,打过滚的地方,磨蹭过的树,都在指引着它走的道,只要顺着走,不难找到。
通常情况下,野猪受伤或是受到惊吓,一跑就能跑很远,那种情况,在更为敏感的帮猪中比较常见。。
可对于这种孤猪,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它们更为凶猛,脾气也更暴躁,可不是随便听到点响动都怕的。
从徐子畏徐炮开枪打过一次后,还有昨天,伤了那么多人,肯定也没少被人开枪射击,然而它绕来绕去,始终还在这片山里,并没有跑多远。
并且,从听说的情况来说,甚至还主动对人发动突袭。
这就不是个怕人的主。
无法预料它会不会突然从某个地方闯出来。
别小看了野猪,凶戾狂暴的外表,那双眼睛中透着的却是鸡贼。
这本就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野兽,哪怕临死,都还在想法设法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玩意儿。
就连五六斤的黄毛猪崽,只是提起来将它扔出去,这么一个一脚就能踢飞的玩意,也敢回头冲着人发动攻击。
尤其是被人伤到过以后,到处伤人,甚至闯入村屯横冲直撞的例子不少。
它聪明着呢。
能长到四百公斤,不知经历过多少艰险,变得无比狡猾。
但眼下,也只能掐踪了。
吕律依靠的,也只有元宝。
两人顺着左边山坡循着踪迹一路小心追寻。
这一走,接连看到了两处大笨狗和大炮卵子搏斗过的地方,场面很是凌乱,血液撒了不少地方,相当的惨烈。
梁康波看到这些地方的时候,神色变了又变,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这一追寻,直接翻过了松岭,进入了秀山屯和洄龙屯这边的山野。
也就在这时,元宝终于出声了。
是发现大型猛兽的声音,也正是这大炮卵子留下踪迹的方向。
近了吗?
领着元宝它们往张广才岭的三秃顶子跑过一趟,那么些天的相处下来,梁康波也知道了不少元宝的能耐。
今天有风,不用刻意判断也知道自己所处的就是下风口位置时,两人当即端枪上脸,小心地观察着周围,小心地循着踪迹找了下去。
只是往前摸了三百多米,前方林木间忽然传来树木疯狂摇晃的声音,紧跟又是嘭的一声重物摔落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一样。
再往前摸了一段,透过林木间的缝隙,看到一只熊瞎子正顺着一棵红松往上爬,抵达四米左右的位置,又从树上掉落下来,然后再爬,再跳。
这熊瞎子难不成是疯了?
两人面面相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