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鹏程他俩开着车进入沈城市区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六点多,柳鹏程开着213在车流中艰难地挪着,给大师兄打了电话,问了要去的地方,柳鹏程看准一个绿灯,毫不犹豫地拐进了一条小路。
小刘笑着说:“柳所对沈城的路可真熟啊。”
柳鹏程说道:“就知道几条近路而已,还都和公安单位有关,他要是让我去中街太原街的我就傻眼了,只能顺着大路一点点往前蹭了。”
过了半个小时,柳鹏程来到了大师兄说的地方,是一间商务宾馆,虽然外边没有挂星,但是从外边看就非常大气时尚,而且看起来好像是装修没有多长时间。
柳鹏程和小刘拿着行李箱走进了宾馆,大师兄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们,他们办理入住的时候,柳鹏程发现这个宾馆好是好,价格也不低,在沈城处在中上等的水平了,比有一些三星级宾馆还要贵一些,但是单看大厅的装修档次也比三星级宾馆高,这个价格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大师兄在身边说道,把你们警察证给她。柳鹏程和小刘就疑惑地把警察证都递给了前台小姐姐,人家都没废话,马上打了六折。这个价格就非常香了!
柳鹏程问大师兄:“这是市局的新招待所?”
大师兄笑呵呵地说:“你这么说也对,不过不是市公安局,是市司法局。”
柳鹏程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人家沈城市司法局的招待所,怪不得给警察打折呢,其实公安招待所也一样,只要是警察,都打折,不管你是公安干警,武警,司法警察或者是狱警,铁警。
沈城公安局很有意思。建招待所的时候正好赶上建新办公楼,建住宅,这么多基建一起上马,那肯定是缺钱,公安局属实过了几年苦日子,于是,沈城公安局建的招待所离市局神远,在著名的商业街附近,虽说外地同行来办事不太方便吧,但是,真赚钱啊!
而距离沈城公安局不太远的司法局建招待所的时候,知道了这种情况,就把招待所建在了两个局中间,大模大样的把公安局的很多客源给“截”了下来。公安局也没有办法,人家来沈城办事,你不能指定人家非得住在哪里吧!
顺利拿到了房卡,把行李送了进去,大师兄就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中档酒楼,看起来这个酒楼的生意还很不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停车场还是停的满满当当的。
大师兄带着他们直接到了三楼的花满园包房,柳鹏程没有想到的是,包房里还有两个人。他一直以为就大师兄他们三个人呢,也没问还有谁,大师兄居然也就没说。
等到大师兄一介绍,柳鹏程赶紧敬礼,居然是沈城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何队长,另外一位是工业区分局刑警大队的赵大队。
等到坐下之后,就开始上菜了,看来是早就点完了。几杯酒下去,大家也就熟悉了起来,聊起了案子,是先从刨锛案开始聊起的,何支队其实也是市局专案组的成员,可是那个时候,按照帕拉丁内部的分工,这些联络的事情是老周在管,加上柳鹏程有大师兄的关系,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大师兄就好,还真和何队长没有什么交往。
然后又说起了现在办的这个自行车的案子,说起自己来沈城的目的。要是能抓住“蛇”最好,不然打打草“惊”一下也不错。工业区的赵大队来就是这事儿,因为柳鹏程手里的四个车牌都是工业区的。
酒足饭饱,回到酒店休息一夜之后,到市局刑警队走了手续,柳鹏程和小刘就来到了工业区分局。
柳鹏程的计划很简单,一个一个的拜访,要是有破绽的就直接拿下。要是都没有破绽就一个一个盯住,等他们谁再打电话的时候,立即取得电话号码,再查同一部电话是不是在警察问自行车的事情之后,打过同样的号码。如果打过,那就是他,没别人了。因为这四个人住的还是比较远的,不存在两个人在同一部电话打电话的情况。
柳鹏程他们找的第一个人姓刘,这个人在工业区的下岗工人里算是条件比较不错的,因为他基本上是无缝再就业啊,他是机床厂的食堂大厨,在沈城这个大城市,太好找工作了。几乎第一天下岗,第二天就去他师兄上班的酒店上班去了。提到车牌的时候,人家说,我车牌确实丢了,但是你们也没问啊?
柳鹏程第一时间就在心里去除了他的嫌疑,这人没有什么前科,从谈话来看,他接触的除了同一家厂子的工友,就是厨师圈里是师兄师弟,现在又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而且她老婆也被他弄到一家干调商店当营业员,他吃饱了撑的掺和偷自行车的事情。
随即第二个人也被排除了,第二个人是个中学老师,还是班主任,虽然不能按时开支,但是基本生活是没有问题的,柳鹏程也不相信十多年教龄的女教师能干出给偷车贼通风报信的事情来。
到第三个的时候,几人感觉有点意思了。这人姓吴,外号吴猴子,长相那叫一个尖嘴猴腮,真不辜负他这个外号。其实柳鹏程最怀疑就是这个人,因为他有前科,而且他的前科是销赃。等看着真人的时候,更加加重了柳鹏程的怀疑,这人一身皮尔卡丹,手里拎着手机,另一只手晃荡着一个本田摩托车钥匙。
和他见面是他家附近的一家冷饮店,据吴猴子说,他家准备搬家,刚在奉河区买了楼房,家里收拾的乱七八糟,就没有下脚的地方,只好在家的附近见几位警察。
吴猴子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段时间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先是给几位警官点了饮料,发了烟,然后才打开了话匣子。说实话,听了吴猴子的经历,柳鹏程已经把他的嫌疑打消了大半。
吴猴子也是工厂子弟,和无数的工厂子弟一样,小学,初中,技校这么一套念下来,顺利进了机械四厂上班,不过他没有下车间,而是因为能说会道,被销售处相中了,成了厂里的业务员。
开始的时候,吴猴子干的还是不错的,很快成为了厂里的销售标兵,可是后来,市场经济的大潮席卷全国,南方很多三资机械厂,乡镇机械厂甚至是私人的小机械厂凭着体制灵活,价格低廉,产品顺应市场需要,快速侵占国有大厂的市场份额,厂子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有的车间开始放假了。
可是和厂子的没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猴子这小子生活却越来越好,家里几乎天天吃大鱼大肉不说,人家bb机都配上了。家里也安装了电话,这还不算,冰箱,洗衣机,平面直角的大电视一件件往家里拉。
厂里一打听,好家伙,这家伙利用自己在厂里跑业务积攒的人脉,在帮着南粤的某家机械公司卖货!人家那边思想开放,提成比例是厂里的八倍还带拐弯!
这还有啥好说的,开除!
可是人家根本没拿被开除这事儿当回事,不仅自己笑嘻嘻地走了,回头就挖了厂子销售处的好几个骨干,开了一家机械销售公司!专门针对厂里的客户挖墙脚,赚的盆满钵满,厂里的日子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于是,厂里保卫科在领导的授意下,找准了他低价进了一批来历不明的机械零件的事情,直接把他扭送公安局了,公安局一查,这批还真是盗窃案的赃物!于是,吴猴子被判刑八个月。
吴猴子进去了,厂里的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吴猴子进去的时候还能勉强保证开一半的工资,等吴猴子出来的时候,包括当初抓他的保卫科长,都下岗了。
人家吴猴子进去那八个月,公司也没闲着,而是趁着厂里不行了,把厂里的客户都接过来了。吴猴子出来的时候,来接他的就是公司新买的五十铃轻卡!那车吴猴子看着眼馋很长时间了,可是一直没有凑够钱,没想到自己进去几个月,出来之后当初扔了铁饭碗投奔自己的兄弟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听了吴猴子的情况,柳鹏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机械厂的厂长简直脑袋有包,你的业务骨干被人家挖走了,你不赶紧提升待遇留下,重新弄一套销售激励机制,你总盯着人家吴猴子做什么?
他是一个人,你是上万人的大厂,他过得不好就能救了你们这个大厂?僵化的管理加上脑袋更僵化的领头人,这厂子不黄都怪了。
尽管柳鹏程和赵大队都认为吴猴子没有什么嫌疑,但是到现在为止,就他嫌疑最大,不仅派了两个人盯住他,而且还找人去电信局调出了他的手机通话记录。而且又派了两个侦查员去核实他介绍的公司的情况。
最后一个其实按照纸面看是嫌疑最小的,两次区劳模啊!而且从前期调查来看,他的口碑和吴猴子基本上是两个极端。吴猴子因为邻居几乎都是机械厂的工人,提起他无不是咬牙切齿,好像上万人的大厂就是他一己之力弄垮的一样。
而这位周师傅,周围的邻居都说他是一个好人,平时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干点什么活儿,只要言语一声,他准到,而且他对家里的老人,老婆和唯一的女儿,包括他妹妹都非常好。
柳鹏程看这个家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连电视机都没有,按说大工业区的衰落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以前这里的工人的生活水平可是全国都数得上的。怎么他家会这么穷呢?和周师傅聊了聊,柳鹏程他们才知道怎么回事。
周师傅全家都在同一家工厂上班,等到周师傅初中毕业的时候,把家里唯一的技校名额给了自己的妹妹,自己选择当了大集体,不仅收入低,而且活儿也累,都是没有什么技术难度的工作,周师傅干的就是装卸工。可是没过几年,他就因为天生的力气大,干活又不惜力,得了个“小起重机”的绰号,并且当上了分队长。
分队长当然是没有什么级别的基层职务,但是,他成了正式工!不久就找了媳妇,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儿。不过市场经济大潮同样没有饶过他们工厂。他们的工厂也“放假”了。他们全家都在这个工厂,父母,他,他媳妇,他妹妹,他妹夫,全部下岗。
他妹夫是大专生,拿着家里凑的路费和“盘缠”说是去南粤投奔他同学试试,要是行就全家人南下,去那边打工,也是条出路。结果一去不回,全家人的期盼中,只盼来了一个律师,和一纸离婚书。
最后,西装革履的妹夫给了他们三千块钱,拿着离婚证书又南下寻找他的新生活去了,妹妹却一病不起,把妹夫给的三千花光了不算,还把父母,哥嫂的积蓄花了个精光才捡回一条命。
眼看自己孩子马上上高中,到了用钱的时候,周师傅抛去了矜持,天天去劳力市场等活儿,可是活儿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呢?眼见劳力市场找活儿的人越来越多,找人干活的老板却还是那么多。周师傅的收入也越来越少。
而且周师傅没有技术,也没有一技之长,只有一把蛮力,现在年龄还大了,拼力气也拼不过那帮血气方刚的小年轻。而他老婆,他妹妹则在酒店打工,他老婆在后厨洗菜,妹妹年轻点,在前台干保洁,收入也十分微薄。
周师傅不善言辞,这些情况几乎是柳鹏程他们几个一句一句问出来的。说到车牌的事情的时候,周师傅就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丢了”,看起来还有些紧张,柳鹏程解释他们不是交警,不用他补办车牌,他才好了一些。
和周师傅谈完,柳鹏程想着等这个案子办完,给周师傅送点钱,家里实在太穷了。
柳鹏程没有想到,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在审讯室又见到了周师傅。
周师傅又见到柳鹏程仿佛十分羞愧,不好意思,没等柳鹏程问什么,就自己哆嗦着嘴说道:“我,我也知道不对,他们可能不是好人,车牌是他们十块钱买的,他们说有风吹草动给他们打个电话,就给我一百块钱,我家姑娘初三了,要交卷子钱,我还没凑齐,我,我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