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长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木板床上,望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他痴痴愣了起来。
有些灰尘、却依旧白净的天花板,老旧的红木柜子上是儿子新换的电视机,离床尾一米的距离。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家属院的文化宫里传来了缓慢而有节奏的音乐。
每个早晨五点半,一墙之隔的文化宫里总会有一批打着太极拳的退休老人。
边长空又回来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起床、下楼、打太极,而是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当然是失落的,甚至伤心的。
自从离奇穿越到那个奇妙的世界,他已经习惯了青春、强大的感觉。
此时却又变回了那副有些枯竭的身体。
长生、力量、甚至那些人似乎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突然一股烦躁和惊恐涌上心头,可渐渐的又归于平静。
边长空笑了起来。
他合上了双手,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念道:“希望你们在那边一切都好,我这辈子已经值了。”
穿越的前因后果对他来说已然没有意义,他最大的遗憾得到了弥补,在那边的世界。
那么此世还有什么不满呢?
不论怎么算,他都是赚的。
“我回来了。”已然六十多岁的边长空默默念叨着,虽然他在这一世有另一个名字,似乎连那边的名字都会逐渐离他而去。
日子像很早很早之前那样,波澜不惊的往前走着。
外孙子和孙女都逐渐长大,两人个头儿老早就超过了自己许多。
孙女是个聪明不省心的,外孙省心不聪明。
“不过应该都是好人吧。”边长空有些欣慰的想着,好歹是自己从小到大耳提面命带出来的。
他此时已经七十多了,脑子逐渐不那么清楚,最严重的是耳朵完全听不到声音。
儿子买了西门子的助听器,可用处不大,别人和他说话,他必须抬起手护住耳朵凑过去,才能依稀分辨一些声音。
其实最主要还是靠口型,他没说,主要不想家人太担心。
想说的事情早几年都唠叨过了,谁愿意听自己这个老头子继续絮叨呢。
这样也很好。
每天散步的路上都是静悄悄的,很多时候他都会神游回那个仙武世界,想着以前那些峥嵘岁月。
只是记忆力逐渐退化了,很多人和事儿都记得不太清楚,魏猛的长相、姬灵的性格、自己会的那些武功......
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
说来他在刚回来的时候,也试过脑海中的武学心法。
毫无意外,一脉也打不通。
不如每日打老年太极有效。
边长空就这么在家属院里一直老去,外孙大学毕业开始北漂,孙女在名校硕博连读。
若是穿越前,他可能不太理解,外孙为什么要出去打小工呢?
在家呆着不好吗,家里有房子住,非得去外面住得像个蜗牛一样。
可现在他倒是能理解了。
如果没有去过那个仙武世界,他会不会也在某一天,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在家属院里终老呢?
可惜没如果,这个答案没人知道。
游学的游学,闯荡的闯荡,日子终于更加悠闲起来,儿子和女儿偶尔来会看望。
有时他散步回来,会在路边捡一盆花带上来,他喜欢养花。
可每每这时,老伴都会大发雷霆,直接将他捡来的花摔碎一地。
老伴洁癖很严重。
有一次,他冷不丁冒出个念头,如果是姬灵在这儿,她是不是会理解自己呢?
可是,姬灵又是谁呢?
他有些迷惑起来。
此时的他已经九十岁了,身体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毛病。
好在儿子和女儿都呆在身边,住院都方便及时了许多。
病来如山倒,最初的一次是上厕所摔断了胯骨,然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一些很可怕的病接踵而至。
没过几年,他便只能常住医院。
他有时候会想起外孙和孙女,两个人是他从小带大的,为什么没有人回来看自己呢?
很快便也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出神,甚至分不清病床边呆着的是儿子还是女婿。
他累了,一天半夜,他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就像他在仙武世界最后一次闭眼那样。
没人知道“边长空”最后到底去了哪里。
外孙回来了,孙女回来了,很多亲戚都过来了。
家中熙熙攘攘,每个人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边长空”大大的相片,晚辈对着相片跪下行礼,同辈鞠躬哀悼着。
他自然是看不到的。
楼下,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人骑自行车而来,手里举着一个花圈。
花圈左侧的挽联飘动着,隐约能看到几个大字。
“祁老先生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