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之下,凤九轩白衣胜雪,虚影掠过,鬓角的长发轻轻拂动,侧眸扫视间流露一抹讶异。
许元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这一画面。
不对。
比起虚影,刚才掠过凤九轩发梢的“意”更像是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许元带着一丝振奋:
“洛老头,刚才我感觉到了”
圣人残魂冷哼一声:
“老夫借用你的身体用的“意”,你自然能够看见。”
“什么意思?”许元皱眉。
“先别吵,差点就死了。”
听闻此言,
许元心中疑惑方才对方的话语,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看着在洛老头牌“ai”托管之下,自己与对面的娘舅隔空对战。
月色如瀑,周围一切都极为静谧。
而很快,许元便明白了洛老头话里的意思。
他只能感应到圣人残魂控制他身体展露出的“意”,而凤九轩释放的“意”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感应到过一次。
方才并不是他能看见,而是通过圣人残魂作为媒介才能看见。
许元略微失望的微微一叹。
而在圣人残魂做出反击的那一刻后,战局很快呈现了一边倒。
凤九轩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看着对面的圣人残魂目露思索。
而圣人残魂却控制着许元的身体不断狼狈的闪转腾挪。
洛老头,快撑不住了。
许元一边看,一边在心底吐槽:
“喂喂,洛老头,你怎么这么丢人?”
“丢人?”洛老头没好气的回道:“要不伱小子来试试?”
许元也丝毫不在意:
“我就一药罐子堆起来的凝魂而已,你好意思和我比?”
洛老头安静一瞬,轻咳一声:
“咳,若是全盛时期自然不会这样,但现在确实不是你这娘舅的对手。”
许元见着败局已定,也便调侃着说道:
“知道不是对手,你这老头先前还那么装?”
洛老头吸了口气:
“小子,老夫刚才装什么了?”
“我倒要看看当代的小伙子有多强.”
“对啊,只是看看有多强,现在看到了。”
“.”许元。
“行了。”
圣人残魂呵呵一笑:“老头子我挡不住了,你自己享受吧。”
“.”许元。
恢复身体控制权,许元立刻全神戒备,抓着清语剑准备应敌。
然后,
视野便直接黑了下去。
事实证明,许元并不是一个天纵奇才。
再度从那种彻底死亡的绝望中醒来,许元叹了口气便准备继续训练。
虽然这世界在很多地方不公平,但在变强这一点上还着一定的公平性。
想要在短时间内变强,就得忍受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就像当初想要获得修炼血元心陨诀一样。
起身刚捡起掉落一旁的清语剑,凤九轩忽然开口了,但话语并不是对许元说,而是对着圣人残魂:
“洛道凡,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许元闻言一愣。
安静一瞬,中年儒生很老实的从魂戒中飘了出来,似乎早就知晓对方会叫他出来:
“剑圣有话可以直接问。”
凤九轩眼带审视:
“为何你能借用我外甥的身体释放你的“意”?”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对视一瞬。
洛老头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
“以前的那些徒弟都是喜欢惹事的主,为了帮他们解决麻烦,老头子只能想办法提升帮他们保命的能力,万年时间,能让老头子参悟透很多的东西。”
凤九轩眼眸神采闪过,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方才的“意”有一种迟滞感,是因为无法适应长天的身体?”
洛老头垂眸低笑一声,直截了当:
“你们家这宝贝疙瘩没有修行老头子我的功法,根本无法将我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凤九轩漆黑的眸子眯了眯,声音淡漠:
“怪不得你如此迫切想要找一人继承你的衣钵。”
顿了一瞬,凤九轩指尖按在了箐渊剑上,带上了一丝浓郁的杀意:
“我记得长歌说过,你最开始想要收长天为徒?”
凤九轩浓郁的杀意仿佛凝实,即便不是冲着许元他而来,依旧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
圣人残魂似乎早有说辞,道:
“只是为求自保而已,我可不敢夺舍于他。”
而话语到此,许元也反应过来洛老头与凤九轩的对话,以及先前二人的隔空对战代表的东西。
圣人残魂跟了他大半年,他都差点忘了这点。
洛老头在借着这个机会找他们相国府要报酬。
当初虽然是半强迫性质,但归根到底他们相国府与洛老头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并非上下级。
如今洛老头已经按照约定把他这三公子护送回京,秘境资源也都给了,而他老爹那边却一点音信没有。
资本家都不带这么剥削人。
想到这,许元心底低笑一声。
嘛,资本家不能,但封建王朝可以。
不过,这洛老头在这个时间提出这话,应该是察觉到变故将起,准备卷铺盖跑路。
夜风轻抚,凤九轩忽然侧眸瞥了一眼内廷的方向。
然后,
一袭金边黑底的龙袍中年男人便迎着月色落在了剑阁前方的空地上。
许殷鹤环视一圈,先把目光落在了因为刚刚体验死亡而手指有些颤抖的许元身上。
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切一闪而逝。
没有出言关心,许殷鹤默默看向洛老头那半透明的魂体,声线平稳低沉:
“方才的事情我听到了,前辈放心,你想要的徒弟人选我已经找到了。”
闻言,洛老头的魂体眼神一凝,旋即唇角带上了一丝笑意,拱了拱手:
“就知道相国大人不会忘掉此事,只是不知老头子我何时能够见到我那未来的徒弟?”
许殷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而说道:
“监天阁出世,他们已经通过通讯圆晶昭告天下,派出的使团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准备接受朝廷册封,就目前相国府掌握的信息来看,他们的实力体量很大。”
洛老头眼神一变,试探着装糊涂:
“不知许相国此言何意?”
“洛老头,这么简单都想不通么?你可是监天阁的圣尊呐”
许元在这时插话,恰到好处的捧哏:“天衍知道你在我这,派使团来京受册封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可能还想把你顺道“迎”回去呢?”
洛老头没说话,看着许殷鹤,他知道相国府是这位许相国的一言堂。
许殷鹤也没说话,干脆直接的用眼神示意他和许元谈这事。
“.”洛老头心中一沉,开始在心底骂娘。
许元这小王八犊子的诡异这一路上他可是见着过的。
告别冉青墨后,北上来京的路上,沿途有三处秘境顺路,他便想让这小子去里面寻宝,顺带自己偷偷拿一些夺舍需要的东西做准备。
每次提出建议,许元这小子也不说话,就一副笑呵呵的表情看着你。
看得你头皮发麻。
这让洛老头有一种错觉,这小子比他还了解他的错觉。
想至此处,圣人残魂瞥了许元一眼。
许元冲着他眨了眨眼,腼腆一笑。
圣人残魂眼角跳了跳,面沉如水:
“我不和这小子谈。”
许元见状正想说话,许殷鹤抬手略微示意,许元也便无奈的闭嘴了。
许殷鹤袖袍一挥,魂戒直接从许元指尖落下,飞至他的手心:
“既然不愿与长天谈,那便请前辈移步正堂商事。”
说罢,许殷鹤冲着凤九轩点了点头:
“大哥,武元明日将来访相国府,长天需要去见一下她,你看今夜和明日”
夜间的相国府大部分的区域都没有了白日的热闹,清幽而寂静。
许殷鹤步伐沉稳的走在前方,许元安静的走在后面。
时隔一旬,终于第一次离开那如地狱般的剑阁道场的许元并没有多少轻松,斟酌了半天的用词,许元还是开口问道:
“父亲,关于那监天阁”
许殷鹤似乎早就知道三子有此一问:
“监天阁的使团大概会在两个月后抵达帝京,据说会由他们圣女亲自觐见皇上,长天你应该认识。”
“.”许元。
迟疑一瞬,许元缓声问道:
“监天阁如此行进,就不怕朝廷将其圣女扣押么?”
许殷鹤瞥了他一眼:
“南疆两洲绝大部分的宗门对于监天阁的出现并未有任何的异议,很多原本敌对的宗门也都放下争端。”
许元试探着问:
“您这话的意思是,南疆两洲已经被监天阁实际控制了,那些宗门之间的争斗都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
宗门势力遍布天下各州,帝安城附近的区域没有,这还是李曜玄与这老爹数十年经营的结果。
沧源中,关于这场削宗之乱的战争描述得很模糊,但从大致的细节中能够看出,朝廷基本上是从北向南打的。
最后打到快要统一的时候,相国府便因为剧情杀崩盘了。
如此说来,占据南疆两洲的监天阁确实应该出了不少力。
许殷鹤脚步不停,走在湖畔旁,湖水倒映出圆月:
“对,监天阁此次他们派人来京,明面上接受朝廷册封,实际便是对朝廷北境的军事行动施压。”
“施压?”许元呢喃一声。
许殷鹤眯了眯眼,意味深长:
“监天阁不可能会站在朝廷这边,立场、利益、动机都不可能,来此施压算是给天下宗门纳下一张投名状。”
“投名状?”许元皱了皱眉:“宗门那边对于监天阁的态度不可能会太好,投名状他们会接受么?”
宗门是个体,也是整体。
监天阁这个万年前的老大哥突然冒出来要进入宗门这个整体,必然会和宗门现任的大哥产生矛盾,会不会接纳监天阁都是个未知数。
前世剧情中,剑宗是一开战就无了。
宗门需要一个领头者,因此监天阁有充足的空间在暗处搞事,可现在剑宗可还好好的,冉剑离依旧是国师,如今监天阁出来,必然会在宗门内部造成分裂。
一派亲剑宗,一派亲监天阁。
如此态势,朝廷在其间大可以说是大有可为。
许殷鹤叹了口气,回过眼眸看这许元,平静的吐出一句话:
“长天,若是监天阁用劫难的名义呢?”
闻言,许元眼眸微微睁大。
万千思绪忽然涌现在脑海之中,繁杂而没有条理。
因为衍天诀的特殊性,监天阁的地位很尴尬,甚至可以说与其他任何势力天然对立。
它说的话,它所持的态度,不会有太多宗门跟随。
但对于宗门有利那便不一样了。
劫难将至之言,不管是不是监天阁主编出来的,宗门都会口径一致的将它坐实。
许元皱着眉头走出去十几丈:
“若是让监天阁抵京觐见后,劫难之事将会让朝廷失去占据的大义。”
大义这东西说没用挺没用的,但说有用却非常有用。
如今大炎依旧是一个整体,在规则之内大义便是行动的借口,能赢以得民心,能以正当性稳定军心,让人无法在明面上反对。
而如今大炎朝廷对蛮族用兵便是占据着绝对的大义。
宗门虽然不愿见到,但最多也就是通过一些喉舌在朝堂上谏言“劳民伤财”,或者用先前“自爆”的方式阻挠,明面上根本无法反对。
但劫难.
大炎的顶层宗门应该知道劫难这种东西的,就算不知道,知道的宗门也会传讯通知。
如此一来,以劫难为由,保存大炎实力应对将至的劫难,便会成为比清剿异族更大的大义。
许殷鹤站定,遥遥看着南方眼神幽幽:
“让朝廷失去大义换取进入宗门的投名状,那位监天阁主好手段。”
许元摩挲着指尖的须弥戒:
“如此阳谋,朝廷除非彻底撕破脸,不然难以应对,但现在我们应该还不适合与宗门撕破脸。”
许殷鹤颔首,忽然问道:
“长天,你对此事有什么应对之策么?”
许元想也不想,直接吐出一个字:
“拖。”
“拖?”
许殷鹤呢喃一声,心间了然,看向许元的眼神中带上一抹笑意:“为什么?”
对视一眼,
许元一摊手,声音带笑:
“皇上久居宫中,父亲您又政务繁忙,就算监天阁将劫难将之言传得天下皆知,也难免会有一些奸妄小人蒙蔽皇上与父亲您的视听。
“在那监天阁使团抵达之前,您二位都不会知晓此事。”
实现不了的承诺就成了枷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