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庭院无光,梧桐环绕,漫天飞雪随黄叶而落,一泓在寒风下泛着涟漪的清潭之上点缀着些许自堂内蔓延而出的暖黄。
无门正堂被一扇绣凤屏风隔断,堂内漆黑,唯有些许火光从内投出,将一道持着卷宗的妖娆剪影轻轻打在那屏风之上,慵懒媚骨的细柔女声自内传出,如蛇蝎般蔓延至庭那半跪在院内的男子:
“以他的修为发现你应该不算是一件难事,所以,他这是故意做给我看咯?”
男子面掩罩袍,一袭黑衣,只见其目,半跪在院内积雪之上,垂着头:
“.属下不敢妄言。”
屏风后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笑,但冷:
“本座也没问你.”
话落,屏风后的女子一时也没了话语,夜下雪院一时无声。
黑袍男子没有吭声,但女人不发话他也不敢走,老老实实的半跪在雪中庭院。
随时间流逝,院内那黑衣之上渐渐堆起了些许白色,不过他却毫无怨言,依旧一丝不苟的半跪着,身形在风雪中没有丝毫摇晃。
他很清楚堂内女子不会无缘不顾留他在此。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寂静庭院门房处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开门声。
黑衣男子垂下的瞳孔微微一缩。
没有任何通报,甚至连叩门之声皆无,谁人敢这么大胆直接闯入黑鳞卫在这广阳城的总务府?
心间虽有疑惑,但他依旧老老实实跪着。
“咯吱——”
“咯吱——”
踏雪之声从背后传来,脚步很轻,很缓。
娄总长不让他离去.应该是为了此人。
虽未敢探查来人但经过严密训练养成素养,依旧让男人从来人的脚步声判断出对方修为不高。
十数息后,来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
黑衣男子低垂下的眼帘看到了一双名贵的流云翘角靴,而对方在途经他时脚步也略微一顿,似是看了一眼,然后才继续朝着屋内走去。
依旧没有任何通报,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那道脚步声便直接走入了屏风之后。
然后便再无了声息。
看着这烛火昏暗的大堂,许元随手翻出一盏火灵灯摆在案桌之上,斜倚着案桌,看着对面女人:
“姐,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女人正是娄姬。
娄姬今日着着一身浅色镶银边上衣,水芙色纱带挑到腰际烟霞色芙蓉拖尾收腰长裙更衬得她纤细的腰身不及一握。
当然,束腰衣物更显波涛汹涌。
只是衣衫紧闭,沟壑不见。
轻吸一口气,娄姬不冷不淡的抬眸瞥了一眼他,语气幽幽:
“姐姐想可没用,若不去支人去找你,咱们长天怕是连个招呼都不会来给姐姐打就走了。”
许元笑嘻嘻走到娄姬身后,轻轻按压她那白皙的肩颈,辩解道:
“姐姐伱不支人来给我带路,我也找不到你这啊。”
说着,许元一边按压娄姬那柔软的肩头,一边问道:
“今日入城的时候,我从空中看着广阳城里可真热闹啊,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
“你说呢?”
娄姬回眸瞥了一眼身后小鬼,慵懒的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眸子,享受对方指尖的按压:
“最近事情多得都快把姐姐累死了,嗯.手法不错,可以用力一点。”
“好嘞。”许元得令后直接运转起了功法。
“再用力一点。”娄姬美眸半眯,碧瞳如洗。
“嗯。”
“你今天没吃饭?用力。”
“额好。”
“长天.”
“嗯?”
“你这么点力气,是需要姐姐给你下点药?”
“.”许元。
坏了,要挨骂了。
念头刚起,
娄姬便身姿轻柔的坐直了身子,回过眼眸,鬓角青丝随风掠在唇间,碧绿的眸子盯着他,带着些许寒意:
“长天,姐姐我很好奇,你这点修为当初怎么敢坚持留在北封的?”
开始了
对视一息,许元咧嘴笑了笑:
“姐,北封城的事情,我觉得我处理得.”
“砰!!”
话音未落,娄姬直接抬手拍在桌案之上。
柔软的波涛摇晃间,实木桌案直接被按了个手印。
娄姬盯着许元的眼睛,丹樱唇边掀起一抹冷笑:
“你觉得我是在说这件事情?你处理的再好又能如何?我临走前应该嘱咐过你宁可不为,也不要流露锋芒,许长天你呢?你是真觉得仗着自己这身份便没人敢杀你么?!
“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是锋芒流露,这天下人都会让你死!”
“不是,你走前哪和我说过这事?”许元小声逼逼:“你不就让我选了要不要和你一起走么.”
“砰!!!”
这次整个案桌直接碎成了齑粉。
娄姬密不透风的宽广胸襟随着呼吸起伏汹涌,眼中凶光毕露:
“我不说你就不懂?!”
“懂。”
许元干脆直接,继续小声比比:“只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噌——
娄姬站起了身,高跟莲靴让她能够平视许元,伸手直接揪住了他领子,将他拉至近前,逼视着他的眼睛:
“.几月不见,现在咱们长天学会顶嘴了啊。”
“没有顶嘴。”
许元立正,感受着胸前的触感,扬着头,目不斜视:“实话实说而已,而且姐,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么?”
娄姬不气反笑:
“活下来,这只会是一个开始。”
许元眨巴下眼睛,忽然双手握住娄姬的皓腕,笑嘻嘻的道:
“姐,你别生气,其实我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看着他笑脸,娄姬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恼怒的心情,用力一推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冷哼一声:“我需要你的怀疑对象?”
传来的巨力直接让许元后退了十数步,最终身形不受控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心中的讶异让许元没有急着起身,看着立于堂内的她,略显讶异:
“你知道是谁做的?”
娄姬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坐回了椅子靠在椅背,考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
“李诏渊。”
许元起身,拍拍屁股上灰尘,小跑着回到娄姬身后,一边继续伺候这老阿姨,一边轻声问道:
“我父亲他也知道?”
“知道,不过因为没有证据,李诏渊被皇帝保下来了。”娄姬眼神阴冷。
她对这个决定很是不满。
许元手上动作微微一停,呢喃道:“这样么”
娄姬闻言冷哼一声,略带阴阳的说道:
“长天你也放心,若你真的死了,姐姐同样可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送李诏渊下去陪你。”
许元讪讪的一笑,继续揉捏她柔软肩头:
“嗯还是算了,我不想死。”
“现在可由不得你,若他将事情泄露出去,你接下来可就不得安宁了。”
“李诏渊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许元眼眸之中流露一抹思索,轻轻摇了摇头:“嗯至少他回京之前,他都不会这么做。”
李诏渊的修为比他高多了,伪一品的修为让他可以从容面对大部分刺杀。
就算身死,也能让刺杀之人留下痕迹。
不过既然娄姬说了她能做到让李诏渊消失得悄无声息,那便必然能做到。
想到这,许元忽然一个问题。
不对,李诏渊那边知不知道这事?
若是李诏渊不知道娄姬能让他消失,那现在他的信息.
“.”许元看向她的后脑盘起的云鬓。
娄姬叹息一声,道:
“放心.此事我已经警告过他。”
得,不愧是可靠的大姐姐。
许元闻言嘿嘿一笑,手上按得更加起劲了。
娄姬轻哼一声,丹樱红唇边勾起一个笑容:
“所以,长天你可以和姐姐我说说,你这消失的这几个月去了哪么?”
许元眼眸一闪,语气风轻云淡:
“没什么,也就是和蛮王一同被传送去了极黑之地,然后和李清焰一起借着北封军阵把成圣的蛮王杀了而已。”
娄姬略微皱眉:
“斩杀成圣的蛮王?”
“是。”许元颔首。
娄姬环着这柔软的双臂指尖轻点,若有所思:
“斩杀成圣蛮王的功绩.看来武元那丫头的态度对于日后皇城夺嫡越来越重要了。”
“姐,蛮王是我和她一起杀的。”
“噗”
“.”许元。
沉默一瞬,
娄姬呼出一口气憋笑,直接掠过这个话题,转过椅子,看着他低声笑道:
“长天,姐姐听说此行你们南下,还碰到了那位监天阁的圣女?”
许元看清对方眸间的笑意,心中的不满立刻消散。
坏了,乐子人想看乐子了。
好不容易端稳的水,可能不让这乐子人破坏了。
没有任何迟疑,许元直接转移话题:
“对,不过为何她手中会有我娘舅的令牌。”
“嗯你娘舅那性子姐姐我怎么知道?”
娄姬翘着二郎腿,白皙足尖勾着的高跟莲靴一晃一晃,撑着侧腮,直接将话题绕了回来:
“不过长天啊,姐姐我好像还没见过那位圣女呢,你这次怎么不将她与武元一同带来给姐姐引荐一下?”
许元面色不变,轻笑着直接把腹稿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想这么做的,不过她们俩不似我这闲人,一个要去军营,一个要去见宗门之人。”
之前在北封城初见娄姬没和李清焰掐起来,但这次可不一定,更别提旁边还有个最笨的搓衣板圣女。
见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水太深,他这凝魂强者暂时把握不住。
娄姬纤长的食指点了点侧腮,略显无趣:
“是么?那便暂且算了吧,反正北境之事终结后到了帝京也能见。”
许元闻言心中一松,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屏风外。
单向屏风,能让他从室内看到室外。
那位黑衣男人依旧半跪在雪地中,肩头的积雪已然有了一寸。
顿了一瞬,许元轻声问道:
“对了姐,外面那人.”
“他负责监视李诏渊,此行回来汇报信息。”娄姬随口答道。
“哦?”许元挑了挑眉。
娄姬语带笑意:
“怎么,长天你感兴趣?”
“自然感兴趣,毕竟这家伙可是想杀我。”
许元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利芒,顿了一瞬,问道:“不过以李诏渊修为发现这黑鳞卫应该很容易吧?”
先前路过黑衣男人之时,他用灵视扫了一圈对方。
气息深不可测,但比起搓衣板圣女他们还是弱了一些。
“对,也就是放颗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恶心他。”娄姬唇间莞尔。
许元轻疑一声,问:
“既然如此,应该没什么有用的情报吧。”
“倒是有一件。”
“什么?”
对视一息,娄姬语气低幽的说道:“他今夜在皇子别院那边光明正大的私会宗盟之人。”
许元思索一瞬,脸上不见丝毫惊讶,轻笑摇了摇头:
“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见他这平静反应,娄姬反而略显古怪的问道:
“长天你就不惊讶?”
“有何惊讶?”
许元隔着屏风盯着黑夜间的飞雪:“姐,你觉得李诏渊以前私下勾结宗门的事情,当今圣上知晓么?”
娄姬柳眉微挑,碧绿瞳间掠过一抹兴趣,看着他的侧脸:
“应当是知晓的,这种事情姐姐我都知晓一二,当今圣上没道理不知,毕竟李诏渊已经摆明了要抢太子的位置,能走的路就那几条。”
“是啊,皇上他老人家既然知道这事,还原谅了他刺杀清焰,且还在父亲面前将他保了下来”
许元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带着一抹杀意:“.那就只能就代表他成了下一位的九五候选。
“我都能想到的事情,李诏渊本人不可能想不到。
“我若是他,这么重要的事情必然是要透露给宗门,告诉他们该加注了。”
雪夜无声。
娄姬眸子微眯,声音很轻:
“如今北境宗门还未灭,宗盟也在施压,皇上他老人家能够容忍李诏渊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联系宗门?”
许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回眸笑道:
“这件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毕竟现在的圣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能连我父亲都不清楚。
“他究竟是想要我们相府死,还是宗门死亦或者在死前,彻底挑起宗门与朝廷的战争.”
现在的局势很紧张。
宗盟要打烂北境三洲,就必然要在其他地方施压,稍不注意就会发生黑天鹅事件。
想到这,
许元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思绪,对着娄姬轻声笑道:
“姐,说这些还是太远了,我现在想去见李诏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