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当时可能没太在意,所以现在老是想不起来。
刘芜不知其意,不好出声打扰。
最后白子蕲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又出声提问了:
「齐云嵊有中毒么?」
「验过了,没有。」
白子蕲就让人继续封存尸体,自己转身往窖外走:「案发之后,芒洲怎么处理?」
「封城,同时启动遁术禁绝法阵。」刘芜跟了上去,「搜查三天无果,就把范围放大到方圆五十里。」
「对的。不能排除他们赶在封城之前,利用遁术逃走。」白子蕲问他,「放大范围后,有找到更加合适的嫌犯么?」
「没有。」
刘芜说到这里,微一犹豫,就被白子蕲看出来了:「有话直说。」
「因为当时的芒洲实在拥挤,有一部分官员和富商也会选择宿在涿洝。那里距离芒洲直线距离也就十余里,实际上山路崎岖一些,大概是几十里。」刘芜道,「事后调查,有不少人指认重武将军傍晚突然外出,次日天明才回。」
「哦?」说到重武将军,白子蕲倒不太感兴趣,「什么原因突然离开?」
「说是押送的贡品被盗,同客栈还有六七支队伍也一起被盗。重武将军就带着手下追出去了,最后在附近的荒村逮了两个本地的小贼回来。」
「嗯——」白子蕲想了想,「你也怀疑过他?」
这位白都使的问题,都很不好答啊。刘芜轻咳一声:「职责所在。」
「这段供词有问题,对吧?」
「这个……」
「你只管说,我会保密。」
「重武将军离开客栈的时间太久,傍晚出去,天明才回来;并且他抓回的两个小贼,只承认他们在客栈里偷钱,但矢口否认盗窃贡品和物资。」
「小贼具体是怎么说的?」
「他们回到荒村就睡过去了,醒来时身边就码着一堆箱子,眼前是愤怒的重武将军。哦对,后来发现其中一人的手指头还戴着个铁戒子,是个储物戒,容量还不小。」
否则两个人、两匹马,怎么能弄走十几口箱子?
「你觉得这两个小贼说了实话,他们被栽赃了?」
刘芜道:「我想去大牢提审,却被告知,这两个犯人不翼而飞。大概在我抵达芒洲的前两天深夜,他们突然从县牢里消失了。当晚值守的狱卒被打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子蕲这才来了点兴致:「是逃狱还是被劫走?」
「县里也没法判断,只发了通缉令,但一直没再逮到这两个人。」
「也就是说,生死不知?」
「是……可以这样说。」刘芜面对白子蕲的提问,紧张到舔嘴唇,「重武将军一口咬定,这都是有人要陷害他。」
白子蕲一边思索一边问:「重武将军何在?」
「两个多月前,已经赶赴北部前线履职。」
白子蕲好奇:「重武将军没洗脱嫌疑,为什么能赶赴北线履职?」
刘芜解释:「薛将军遇害后,北线空缺,君上与监国议定,调派重武将军与宇文将军去往北线补缺。」
白子蕲长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怀疑重武将军。」
看起来,重武将军是薛宗武之死的直接受益人嘛。
刘芜尴尬地直摸鼻子:「这个……」
怀疑重武的,又不止他一个。就他所知,君上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白子蕲接着道:「综上来看,九幽大帝在爻国行事不如在闪金平原自由,所以精简人手入境,在爻国有合法正当身份作为掩护,且一路尾行薛宗
武直到芒洲。所以他在爻国的路径与薛宗武基本相同,你照着这个查过没有?」
「查过了。但老实说,从西北部边关入境、走相同路线抵达芒洲的队伍太多,难以一一查找。」
「这其中就没有哪一支队伍,拥有极其强悍的武力?」虽说这个方向不抱希望,因为九幽大帝一定擅于伪装,但白子蕲还是例行多问一句。
「护送官员入都的队伍,一般都有些本事在身上。极其强悍?呃……」刘芜想了想,自行摇了摇头。
「又想到谁了?没关系,再离谱的也能说出来。有时候,直觉比什么都可靠。」
刘芜一连念了六七个名字出来,然后道:「这些都是修为高强之辈,名气都很大,案发时也都在芒洲周边。」
其中一个名字,听起来格外耳熟。白子蕲直道一声「慢着」,打断了刘芜的报人名。
「贺骁?」他再次跟刘芜确认,「贺骁当晚也在芒洲附近?!」
「对。」刘芜点头,「他是我王邀请入境观礼的,当晚和特史、御前侍卫一起入住涿洝,与重武将军同一家客栈。」
「你当时知道他武力强悍么?」白子蕲从前也和贺灵川交过手,当时要不是他召回灯灵,这位「赤鄢特使」是要吃点亏的。
那时的贺骁,修为不错,但够不上「强悍」二字。
「我找他询问时尚且不知。但不久以后,他就在我王寿典的比武场签下生死状,当场击杀青阳监国的青卫首领赫洋。」
白子蕲一下站定:「这件事我只听说一二,却不知过程。真是当着青阳监国的面?」
「对,当着我王、青阳监国和文武百官的面,我当时也在现场。」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据白子蕲所知,青阳极其护短。爻王寿典上的生死状对她哪有什么效力?「以青阳监国的本事,怎可能救援不及?」
前贝迦首席大国师,在爻王的寿典上来不及救下自己的手下?这不像他认识的青阳。
「这个,其实……」刘芜轻咳一声,「杀死赫统领的法器是他自己拿出来的,没有打到贺骁身上,结果反噬其主。意外发生得太快,就算青阳监国出手也来、来不及。」
他不知道白子蕲和青阳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只晓得这两位都来自贝迦,自己都得罪不起。
「不愧是贺骁,又让青阳吃了一次闷亏。」青阳远赴闪金平原,带在身边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贺骁能在正面比武中击败赫洋,无论使用什么手段,的确能够说明这人修为强大。
几年不见,精进如斯?
刘芜尬笑。
「说回薛宗武遇害,贺骁是一整晚都在客栈么?」
「是的。」刘芜点头,「我王派去接他的特使,还有御前护卫都作证了。」
「怎么作证?他们通宵在一起喝酒?」
「不是,夜里各自回屋休息几个时辰。」刘芜面露难色,「重武将军清晨赶回去时,还跟贺骁一起吃了早饭。」
白子蕲精准抓住漏洞:「也就是说,夜里那几个时辰,客栈没人看见贺骁。」
「可以这样说。」刘芜犹豫一下才道,「您是怀疑贺骁?」
「不,我只质询、不推断。」白子蕲笑了笑,「贺骁如今在天水城混得风生水起,好不惬意。」
「我王跟前第一等红人,爻国最受欢迎的外商。」刘芜如数家珍,「前不久主持了幽湖别苑的修建,眼下在天水东扩建设中担任上议知事。」
这些,白子蕲都已经知道了。
众人打算乘车离开小桃山庄,白子蕲就对刘芜道:「我和贺骁也是旧识。这几个月来,他在天水城都做了什么事,你给
我仔细说道说道。」
马车走了一路,白子蕲也听了一路。
到达他下榻的客栈,天也黑了,白子蕲才挥退刘芜,坐在窗边对外出神。
客房外的小院里,正好有一株昙花静静绽放,清香四溢。
檐下没点风灯,但月华如水,温柔地倾灌在白花上,晕出了珠光的质感。
那芳华太惊艳,维持不了两个时辰。
手里一盏茶,白子蕲足足喝了一刻多钟。
白七提着开水上来给他冲盏,白子蕲却问他:「你怎么看?」
「大人,您指的是?」
「青阳、重武、贺骁,和九幽大帝。」
白七跟在他身边久了,了解白子蕲的说话方式,于是道:「好像都有点儿嫌疑,但是……」
他也在马车上,听出白子蕲对重武将军和贺骁的兴趣。每次都使大人对谁这样刨根问底,那人就要倒大霉了。
白七也知道,都使大人未必真想询问自己的答案,只是需要在言谈中开拓思路。
白子蕲问:「但是什么?」
「不能串在一起,形成有力证据。」白七低声道,「只是几个疑点。」
「如果那么容易串连,九幽大帝早被爻国抓去,哪里需要我们过来?」白子蕲轻点自己太阳穴,「我跟你们说过,理不清头绪的时候怎么办?」
侍童抢答:「相信灵觉。」
「贺骁进入爻国多久?」
「两个多月。」
「青阳来到爻国多久?」
「呃,一年多。」
白子蕲又问:「九幽大帝消失了多久?」
「……快三个月了。」
「我先前说过,杀掉薛宗武后,九幽大帝本人就不再作案。这会不会是因为他在天水城有事要做,因此分身乏术?」
侍童点了点头。但他和白七也知道,当时进入天水城的强人无数,贺骁、重武都只是其中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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