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
第一国民银行主席乔治·贝克站了起来,呼应陈剑秋和摩根的倡议。
“我们也没有问题,是时候给那帮英国老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一百年前他们打不垮的,如今也休想得逞!”
国民城市银行总裁詹姆斯·斯蒂尔曼也站了起来。
见两个大老响应,其他的银行家们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摩根,他们是信得过的,陈剑秋的黄金,他们也信得过。
一个华人如此冲锋在前,自己这么畏首畏尾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且,这仗如果真的打赢了而自己没有参与的话,怕是以后在华尔街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众人很快自发地开始商讨救市计划。
他们推举了陈剑秋、摩根,老贝克以及斯蒂尔曼组成了决策委员会,以调集资源进行周一的反击。
这场聚会进行到了深夜才散去。
陈剑秋还在和奥卡福交待着一些事情。
“明天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去港口接黄金,这个不用我多说什么;另一个是要接一下财政部长来特先生,他明天会从华盛顿赶到纽约来。嗯?你在听我说话吗?”
陈剑秋对奥卡福说着,却发现后者看着自己的背后。
“老板,好像摩根先生找你有事情。”奥卡福说道。
陈剑秋扭过头,发现摩根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根雪茄看着他。
他走了过去。
摩根从怀里掏出一个条状的皮套子,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根卷得很精致的雪茄,递到了陈剑秋的手里:
“听说你也抽?尝尝吧,古巴的货,挺不错的。”
陈剑秋笑呵呵地接过了那根雪茄,又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火柴,抽出一根,点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笃定我会入场?”摩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道。
“你是一位爱国者。”陈剑秋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大银行家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他听过很多对于他的褒奖,但是“爱国者”这个称谓,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
自己是不是爱国者,摩根不清楚。
但他知道,美利坚的金融市场不能倒,更不能轻易被英国人所左右。
尽管前几十年,自己一直都被罗斯柴尔德和巴林公司视为听话的小跟班。
摩根的嘴角泛起了微笑。
时代不同了,大人。
而陈剑秋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摩根更是深以为然:
“摩根先生,爱国者,市场是不会让他亏钱的。”
周日的纽约是平静的。
但是平静下暗流涌动。
参加周六会议的银行家们,放弃了休息,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开始筹集资金,为下周的决战准备弹药。
而陈剑秋更是没闲着。
他和摩根一起,前去拜访了他的老朋友,《纽约世界报》的老板,普利策。
他们约见的地方,在这位报业大亨的大本营:新普利策大厦。
在小阿斯特的豪华酒店建成之前,这座大厦是当时纽约最高的一栋建筑,足足有20层。
地下室用来做印刷厂,一楼为营业部,二楼至十楼为出租的高档写字楼,十楼以上则是《世界报》枢纽中心。
而普利策邀他们见面的地方,则是在镀金的原型顶楼的办公室。
“你夏天这里不觉得热吗?”
坐在椅子上,陈剑秋拍了拍镀金的扶手,左右看了看,感慨道。
他本以为自己在纽约的办公室已经算够大够土的了,可和报业大亨的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
这一整层楼都是普利策的办公室。
“哦,夏天确实热,西边没遮挡,那个时候我会到楼下去。”普利策半躺在他那宽大的老板椅里。
他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陈剑秋和摩根,突然笑了。
职业的敏感性让他明白,这两个人今天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说吧,有什么可以为二位效劳的吗?”他问道。
陈剑秋微微向前倾了下身子。
“周五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的灾难你也关注了吧。”
“对,对,对。”普利策顿时来了兴趣,“我的编辑和记者一直在跟踪报道这件事,本来想找你们俩其中的一个聊聊,结果他们都说找不到你们,我正准备联系你们呢。”
“这是一场战争。”摩根开口了,神色很严肃。
“对,我们想拜托媒体兄弟们帮我们宣布一些事情。”陈剑秋紧接着说道,“既是给市场看,也是给我们的对手看。”
普利策连连点头。
独家!第一手资料!喉舌!
对于一家媒体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情。
“所以,我们现在这算是采访了,对吗?”普利策站起了身。
他走到了位于自己办公室角落的茶水台前。
那里正在煮着一壶咖啡。
普利策弯下腰,从柜子里取出两个小巧而又造型优美的陶瓷小杯子,提起了咖啡壶,在杯子中倒上了两杯咖啡。
他端着两杯咖啡走到了陈剑秋和摩根的面前。
陈剑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出产自牙买加,蓝山山脉,那里的产量并不高,不过咖啡豆的质量非常高,我很喜欢。”普利策将咖啡分别放在了陈剑秋和摩根两人面前的小桌子上。
他自己返身走回办公桌前,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封面精美,但是颇有年代的笔记本。
普利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他打开笔记本,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了一支非常精致的钢笔。
“那让我们来聊聊,我们的英雄们是打算如何拯救美国。”
普利策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摊开,和二人聊了起来。
陈剑秋和摩根透露给他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明天开盘的时候,首先将会有两千万美元的资金跑步进场,参与对欧洲资本的阻击;
除此之外,还将有一千二百万美元进入资金池,供股票经纪人拆借使用,用来增加交易的流动性。
普利策非常认真地听着,笔如游龙,在本子上快速地记录着关键的数据和信息。
“我还以为你的报纸现在只擅长刊登黄色小故事来着。”陈剑秋扫了一眼普利策的笔记本,揶揄道。
普利策摇了摇手指:
“不,在平时,我的读者们关心什么,想看什么,我们就刊登什么;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民众的观点需要引导,在替他们说出心里话的同时,让他们了解到真相。”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会比纽约交易所里的状况更值得人关注的了。”普利策说道,“我会让他们连夜排版,加急印刷,争取明天一大早就让纽约的市民们知道这些消息。”
“我还会专门派一个小组盯着‘战况’,时刻准备着发号外。”他补充道。
三个人聊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
“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餐?”普利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尊指针镶着金的大钟,说道,“我这栋大楼里什么都有,甚至你们想住在这里都没有问题。”
“你也学小阿斯特开宾馆了吗?”陈剑秋问。
“不不不,我的十一楼一整层都是卧室,专门提供给那些因为加班而回不去的员工。”普利策骄傲地说道,“所以我的编辑们都非常乐于加班。”
陈剑秋撇了撇嘴。
一个公司的文化,决定于它的老板。
如果老板是一个工作狂,那下面的员工基本上也都得准备好以公司为家的准备。
他突然一拍脑袋。
“对了,等下我的经理要带一位贵客前来,方便的话给他也备上一份晚餐,然后麻烦和一楼的前台说下。”陈剑秋说道,“你最好给他也安排一个采访,他的话也非常重要。”
“额,你总得提前告诉我下来的人是谁吧?”普利策派勒
“来了你就知道了,你应该对他并不陌生。”陈剑秋冲着普利策眨了眨眼睛。
普利策大厦的餐厅,在8楼。
这栋大楼是纽约为数不多已经装上了电梯的建筑之一,由美国奥的斯公司设计,采用直流电机,通过蜗轮减速器带动卷筒上缠绕的绳索,悬挂并升降轿厢。
尽管速度并不快,但总比沿着楼梯从二十楼一直爬下去好。
而八楼的餐厅更像是一个小酒吧,外面是吧台,里面有一个包厢。
吧台那里有几个报社的员工正在小酌,见到老板后,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冲着普利策他们打了个招呼。
“喝吧,喝吧,别耽误事儿就行。”普利策挥了挥手,然后带着两人匆匆地进入了包厢。
而外面的员工们则讨论了起来:
“你看到刚才那两个人了吗?”
“嗯,那个华人应该是最近风头正劲的陈先生吧,另外一个应该是摩根先生,他的大鼻头实在是太好认了。”
“他们两个人出现在我们报社,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陈剑秋他们三个人在巴洛克装修风格的包厢里吃着法式的菜肴。
厨师是一位从巴黎来的法国人,是普列策在欧洲旅游的时候碰到并且挖过来的,手艺只能说还凑合,但比美国本土的不少厨子要强上不少。
鹅肝、黑松露,泡着汤吃的法棍面包
陈剑秋甚至有点好奇,眼前这位奥地利裔的传媒大亨是不是有法国血统。
三个人又边吃边聊了一会儿后,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普利策起身打开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奥卡福壮硕的身躯,他的身体几乎将门框都填满了。
他闪开身,让出了身后的一个人。
是联邦的财政部长来特先生。
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也站起了身。
“来特先生,真的抱歉,我们没等你就开饭了。”摩根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事,没事。”来特口是心非地摆了摆手。
但他的小动作出卖了他。
财政部长坐着火车从华盛顿赶到了纽约,一路上草草地啃了点面包,喝了一杯牛奶填肚子。
看着桌子上的美食,这个老头几乎是本能性地咽了下口水。
作为主人,报业大亨更是没料到堂堂财政部长会如此匆匆地赶来。
他赶紧招呼着来特坐下。
“吃什么的,不着急,该说的我先说下。”来特一边等着自己菜上桌,一边看着座位上的几个人说道。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政府愿意将500万美元的政府资金,借给你们。”他整理了下衣服,说道,“联邦政府,将支持你们!”
陈剑秋和摩根互相看了一眼。
500万美元不算多,但也不少,只要美元不崩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最重要的,联邦政府终于表明了一个态度。
他们会和自己站在一边。
第二天,星期一的早晨。
贝尔蒙和上个星期一样,早早来到了自己银行的那间大房间里。
他的很多英国幕僚也已经来了。
贝尔蒙接过自己助理递来的一杯牛奶和一块抹着黄油的面包,很骄傲地看着墙上的板子。
上个星期五的战果卓着。
今天,他要乘胜追击,将市场打入谷底,引起系统性的危机后,自己再视情况进行抄底。
九点半,纽约交易市场,开盘了。
刚开始的时候,市场的情况和两天前一样,大笔的单子挂了上去,无人问津,价格一降再降。
贝尔蒙仿佛看到眼前一望无际的战线上,对手已经溃不成军,完全不设防。
市场还在下行,贝尔蒙和他的团队志得意满。
但又过了半个小时以后,情况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先是在主战场,铁路板块中,开始涌现出大量的单子开始托底。
“嘿,陈剑秋这个乡巴老花了两天又弄到钱了?”贝尔蒙放下电话后,嘴角浮出了笑容,“他这是不想活了!急着吞枪自尽了!”
他扭过头,对着自己的那些幕僚们说道:
“我知道陈他们那个地方有一个成语,叫‘螳臂当车’,意思就是小小的螳螂,不知自己的渺小,举起双臂去抵挡车轮前行,今天,我们就让他明白下来自自己家乡的成语的含义!”
贝尔蒙的助手们,继续按照他的指令去做,继续抛售。
他们的抛售带来的冲击不光仅限于自己,还有相当一部分本地持有者。
这些人手中持有的证券在上个星期五没来得及卖掉,于是在今天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出货。
但令人奇怪的是,不管市场上有多少单子,多头方面都照单全收。
他们像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面上的筹码。
战线被死死地卡在了那里,几个小时动也不动。
贝尔蒙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他有点心虚。
按照他的计算,陈剑秋和小阿斯特在此时应当耗尽了他们的资金才对。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团队的员工冲了进来,手上挥舞着一份报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老板!老板!不好了,你得看看这个!”
贝尔蒙接过了他手上的那份《纽约世界报》,扫了一眼之后,顿时脸变得煞白。
“摩根、陈剑秋领衔,华尔街集体向欧洲金融资本宣战!”
“上千万美元资金到位,打响保卫战!”
“摩根!这个浑蛋!这个叛徒!”贝尔蒙愤怒地将报纸摔在了桌子上。
他的嘴唇在发抖。
“你不是说他病了吗?啊?”他突然扭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一位下属。
之前正是这位下属告诉了他摩根重感冒的消息。
下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是低声嗫嚅道:“叛徒算不上吧,人家本来就是美国人!”
不过贝尔蒙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疯狂地跑向板子前,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低吼道:
“筹码,我们还有筹码,快,都放出去!”
双方在各个板块开始进行刺刀见红的拉锯战,比拼着,消耗着。
其实陈剑秋他们这一边的情况,也算不上太好。
到上午交易结束的时候。
一千二百万美元的拆借资金,早已被那些股票经纪人拆借一空,而两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池,也已经见了底。
“中午再开个会,我还能再筹集两千万美金来。”摩根的眼睛被自己的雪茄烟熏得睁不开。
他今天上午一直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没有停过。
这非常少见。
在进一步分析了一下上午市场的换手情况和资金状况后,摩根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看样子,下午两点之前,要决胜负了。”摩根深吸了一口气,“媒体和上午的反击取得了一点效果,不过还不够,市场上信心还是不足,我们得继续发力!”
一旁的陈剑秋点了点头。
“嗯,我的那几十吨黄金,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