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出了亚利桑那州之后,一路北上,很快来到了旧金山。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陈剑秋第三次来到这个城市。
不过,第一次的时候这个躯体还不是自己的,他也毫无记忆。
第二次的时候直奔唐人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所以这一次,他一点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和其他四个人好好逛了一下这个城市。
这是美国西海岸的第一大城市。
主干道很繁华,两边耸立着造型各异的高大建筑,有轨电车和马车从街道的中央驶过,载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穿着体面的绅士和光鲜亮丽的女士。
然而,在主干道的背后,那些阴暗的小巷里,甚至连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蜷缩着一个又一个可怜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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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多是残疾人,因为战争、事故等原因而失去了劳动能力,只得以乞讨为生。
这些人不会出现在主干道上。
因为旧金山在十多年前出台过一项城市法律:禁止长相丑陋的人出现在街道上,违反的人将会被处以1到50美元的罚款或者25天监禁。
陈剑秋第一次听到这条法律的时候,是源自于马克·吐温,这让他很担心肖恩会不会被当街拿下。
可后来才知道,这条法令主要针对的是那些行乞的残疾人。
然而,这条听似荒谬的法令却在旧金山的居民中大受欢迎,因为他们认为这让他们的城市看起来更加“干净而又整洁”了。
霍乐迪代表他们将一部分银币在银行里兑换成了纸币,以减轻负重,他们在商店里采购了一番后,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体面的旅馆住下了。
“你们先休息下,过两天我们会很忙。”陈剑秋吩咐道。
而他自己,则去替马克·吐温送一下他的那些稿子。
作家给他的地址,在阿瑟顿(atherton),一个位于旧金山南郊的小镇子。
这里距离城市的中心并不近,但风景优美,闲适而又静谧。
这里没有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店,但这里,是旧金山有钱人们夏天度假避暑的好地方。
陈剑秋骑着马,来到了一间大房子前,他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一个白头发的老管家打开了门旁边的窗户:“请问您找谁?”
“我找约瑟夫·普利策先生,我受马克·吐温先生所托,带点东西给他。”陈剑秋从马鞍袋里掏出了那个厚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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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
老管家上下打量着这个黄皮肤的人。
这人一身牛仔打扮,身上还带着马的味道,虽然他腰间那个闪闪发光的金腰带价值不菲,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个乡巴老的事实。
更何况,他还是个华人。
“你把东西放门口吧。”管家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陈剑秋刚准备把信封放在门口离开,可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鲁本,是谁在外面?”
“一个中国人,老爷,马克·吐温先生派来的。”老管家说道。
不过陈剑秋没兴趣听两人的谈话,转身就走。
“陈先生!请留步!”
陈剑秋转过头。
屋子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
看样子,这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约瑟夫·普利策了。
“请问您是陈剑秋先生吗?”他很有礼貌的问道。
“是的。”陈剑秋给了一个相当简短的回答。
“马克·吐温先生跟我提起过您,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进来坐坐?”普利策咳嗽了一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剑秋想了想,还是跟着普利策进了屋。
他们来到了屋子后面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个桌子,桌子的边上放着两张椅子,很显然,这位报业大亨,平日里就在这里喝下午茶。
“请坐,陈先生。”普利策指了指其中的一张椅子,而他自己,坐在了另外一张上。
陈剑秋把马克·吐温的稿件递给了他。
普利策略微翻了一遍那些稿件:“马克·吐温先生的笔还是那么的尖锐和犀利。”
他一直在咳嗽,脸色很差,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在又一次咳嗽后,中年人掏出了一块手帕,捂了下自己的嘴。
他把稿子放在了桌子上,同时连连道歉道:“很抱歉,陈先生,这两年的报业生涯,影响了我的健康,这也是医生建议我来旧金山休假的原因。”
陈剑秋没说话,他其实有点好奇这个人找自己有什么事。
之前和马克·吐温分开的时候,自己的身份,好像还是个涉嫌绑架阿斯特少爷的绑匪。
难道这位普利策先生也需要绑人?
“我听说过您的名字,从不止一个人那里。”普利策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您现在应该是圣菲铁路公司的大股东。”
“哦?”陈剑秋有点奇怪,自己有那么出名吗?
普利策见他有点疑惑,笑了起来:“您别忘了,我是一个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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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报纸的人,那些圣菲铁路公司的股东,很多是我的朋友。”
这就合理了,看来自己给那些杨基老的印象,还是深刻的。
普利策继续说道:“说老实话,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华人。”
“我和他们一样。”陈剑秋冷冷地回答道,“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
“哦,不,不,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普利策急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在美国,作为一个华人,想取得您这样的成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陈剑秋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准备问清楚普利策的目的,然后离开。
“哦,是这么一个事儿,法国人计划送一个铜制的凋像给我们,来庆祝自由,那个凋像的图纸我看过,是一个举着火炬的女神。”普利策扶了一下眼镜。
“嗯,我听说过这个凋像。”陈剑秋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普利策皱起了眉头,“建造凋像的费用是筹齐了,可凋像底座的费用却还没有着落,我问了一下他们专业的人的意见,大概需要二十五万美元。”
“所以,我想问下您,作为圣菲铁路公司的董事局主席,是否有兴趣对这项工程进行捐款?”普利策看向了陈剑秋。
他见过不少有钱人,不过眼前的这个却有些特别。
从没见过穿着牛仔衣服,亲自跑腿送信的董事会主席,尤其还是在铁路这种闭着眼睛都能赚钱的行业。
“普利策先生,您觉得自由女神像的意义是什么?”陈剑秋突然问道。
普利策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脱口而出:
“她代表着我们的国家是一个自由之国,她用自己手中的火炬为每个前来的人照亮自由之路,这里欢迎每一个向往着自由的人……”
“除了华人,对吗?”陈剑秋平静地看着普利策,看得他如芒在背。
“我的千百万同胞遭到不公平的待遇,被一个方案阻挡在国境之外,您现在让我替一个象征着‘自由’的凋像基座捐款?”
陈剑秋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可说出来的事实,冰冷而又残酷。
普利策有些汗颜,他感觉很难去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陈剑秋刚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他勐地抬起脚,一脚踹翻了旁边坐在椅子上的普利策。
而几乎是同时,一道枪声,从院子外面响起。
一颗子弹,划过了原先普利策坐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