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勒骑着马和陈剑秋并排前行,他们和前面麦斯温保持着一段距离,这让律师听不太清楚两人的说话。
“你明知道我在调查伦纳德,为什么还要让我和他吃饭。”派勒低声说道。
根据他的调查,这段时间里,陈剑秋和伦纳德之间交往甚密,甚至有传言两人穿了一条裤子。
这场晚宴,十有八九就是两人商量好针对他、腐化他、收买他的。
这样一来,这顿饭就更不能吃了。
他派勒选择了从事治安官这项工作以来,一分钱黑钱都没有收过,这是他坚持的原则。
“就是因为知道你在调查他,所以才约了你来吃饭。”陈剑秋歪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最好就和他(她)吃顿饭,你都不了解伦纳德,天天调查个什么劲?”
派勒被陈剑秋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总觉得陈剑秋的话不合理,可一时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合理。
“行了,来都来了嘛,安啦。”陈剑秋安慰着内心受到冲击的派勒。
他们来到了伦纳德的豪宅之前,
此时,这栋林肯郡最大的宅子灯火通明,无论是院子的入口处,还是住宅的周围,都站着全副武装的牛仔。
陈剑秋当做没看见,下了马,和派勒一起,跟着律师走进了宅子的大门。
和上次一样,伦纳德早已坐在餐桌边等他。
还是那件不合身的正装礼服,此刻的他,坐在最顶端的位置上,手指不停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显得有些焦躁。
然而,当伦纳德看见门口的陈剑秋和他身边的派勒时,他的焦躁,变成了局促和不安。
按照原计划,应该只有陈剑秋一个人才对,怎么会多了一个林肯郡的治安官?
他的目光急切而又询问式地转向了律师。
然而律师的脸色比他好不到哪去。
显然,这一切也不在他的意料范围内。
出于对声名在外的派勒的畏惧,伦纳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手又开始搓自己的衣角,反复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表情。
而派勒,也显得有些不太自在,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伦纳德的身上。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派勒意外地到来而一时间微妙起来,
只有一个人看起来是最轻松的。
陈剑秋看了看周围三个像是蜡像一样的人,开口了:
“我和派勒警长在治安所门口遇到,他也正好没吃晚饭,所以就一同过来了。”
他笑着说道,随后停顿了一下,看向了一言不发的伦纳德:“你该不会不认识派勒警长吧?”
“认识,认识,非常荣幸。”刚才还呆若木鸡的伦纳德似乎是一下子活了过来,赶紧替派勒抽开了面前的椅子。
派勒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还是一张臭脸站在那里。
“人不多,我们换张圆桌子吧。”陈剑秋提议道。
“行,行,那就换张圆桌子。”伦纳德急忙对仆人吩咐道。
几个仆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将那张方形的餐桌抬了出去,换成了一张圆桌。
他们的动作很麻利,桌布和餐具,很快就更换完毕。
而在这个过程中,伦纳德一直都显得手足无措。
现实与计划悖离,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个人入座之后,那位墨西哥厨子,开始施展自己的手艺。
菜,一道接着一道被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可似乎除了陈剑秋以外,并没有一个人在意自己眼前的美味菜肴,只是心不在焉地吃上个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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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陈剑秋的胃口特别好,每一道菜,都吃了个精光,一边吃,还一边招呼着桌子上的其他几个人,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诶,你们吃啊,伦纳德,你厨子是不是换了,味道比上次好不少啊。”
伦纳德终于忍不住了,他终于开口了,把刚才想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
“陈先生,那些欠款,可不可以再给我宽限个几天,我变卖那些农庄,收回欠款,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位放高利贷发家的财主,不懂得什么叫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出来,他指了指旁边神情严肃的派勒:
“正好有派勒警长在,也好做一个见证,我一定想办法偿还。”
“啪。”
派勒警长手中的刀叉拍在了桌子上。
堂堂林肯郡的治安官,怎么可能替伦纳德这种人做什么见证?
他刚准备说话,陈剑秋却擦了擦嘴,摆了摆手:
“今天吃饭,不聊欠钱的事儿。”
伦纳德刚说出去的话,便被堵了回去,场面一时间变得更尴尬了。
“陈先生,我听说你最近在做粮食生意?”还是律师岔开了话题,“标准石油公司在罗斯威尔建了炼油厂,那个镇子的规模据说越来越大,陈先生的眼光果然独到。”
“是的,需求量很大,也很赚钱。”陈剑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律师追问道。
“可惜林肯郡和周边的农产品价格一直不稳定,利润不可控,所以我只能赚个辛苦费。”陈剑秋一脸遗憾。
“不过,货源应该很快会变得稳定又廉价了。”他看似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话。
然而这句话,却像是重锤一样敲击着伦纳德和律师的心口。
现在林肯郡附近大部分的农场和牧场,都是伦纳德的,而他,正是农产品交易市场最大的供货者。
陈剑秋的这句话,算是图穷匕见了。
他要的根本不是那些欠款,而是要伦纳德的那些农场和牧场,是要他们死。
伦纳德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陈剑秋,一字一句地问道:
“陈先生,那阿尔布开克到林肯郡的铁路,建不了了,你知不知道。”
陈剑秋一边切着自己盘子中的牛肉,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是啊,早知道了,怎么了?斯科特不让他们建,他跟我说有些事情没弄明白。”
伦纳德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呼吸急促,双手在颤抖。
“怎么了?你没事吧?伦纳德先生?”陈剑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豪宅主人一眼。
伦纳德面色阴沉,但他的眼神,一直在陈剑秋和派勒之间游离。
律师心跳得很快。
他深知,眼前的这位,和自己的前任主子弗雷德不一样。
这位仁兄现在天人交战,他正考虑在治安官的眼前动手杀人,而他的那位前任主子,可是连治安官本人都敢干的。
然而,弗雷德坟头的草,都已经有几米高了。
“两位先生,我有点事情,你们稍等我下。”伦纳德似乎下定了决心,冲着律师使了个眼色,“麦斯恩,你跟我来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
伦纳德低声对麦斯恩说道:“你从后门出去,该怎么做,你懂得,我已经提前跟那些牛仔交代过了。”
“你这是在往绝路上走。”律师有些绝望。
为什么每次执行这种任务的,都是他。
“我还有路走吗?你刚才也听见了,那个中国人要我死!”伦纳德目光阴冷。
麦斯恩叹了口气,从另外一个楼梯,出了后门。
而伦纳德,则回到了餐桌的边上。
三个人不再说话,餐厅里一片寂静,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伦纳德抬起头,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两人。
然而,时间过了十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伦纳德,脸色越来越糟。
陈剑秋笑着看向了伦纳德,站起身,对他说道:“要不我们去窗边抽根雪茄?”
两人来到了窗户边上。
“要不要看看外面?”陈剑秋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雪茄,靠着窗户,对伦纳德说道。
伦纳德头伸出窗户,向外一看,心里凉了半截。
自己原先安排的那些牛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倒退几步,呆呆地看着窗户,万念俱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剑秋突然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递到了他的手里,在他耳边说道:
“用这把枪,打死我,然后再去打死餐厅里的那个警察,那样,你就活了。”
说罢,陈剑秋又转过身去,俯身趴在窗台上,继续抽自己的雪茄。
伦纳德双手握着那把左轮手枪,颤抖着指着陈剑秋的后背,枪口抖动得不停。
陈剑秋的话语,仿佛魔音在他耳边环绕:
“打死他!打死他。”
伦纳德的汗从额头流了下来,他下定了决心,一咬牙,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
伦纳德倒在了地上,枪落在一边,心口流着血。
派勒举着枪站在房间的门口,他的枪口,冒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