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围这情景应是不在枯藤洞中了,没想到那裂谷深渊下竟有通往外部的暗河。
此处是为何处?
红叶、鸡蛋二人的情况如何?
姜逸尘暂时无法去多想,当先的情况还是得先收拾好一身狼狈的自己,再作打算。
左臂上的伤口依稀可见天赐蛛螯牙留下的印记,观其色着并未发黑发紫,却是正常景况,看来那清灵神散还是蛮有效用的。
姜逸尘解开了穴道,不断地揉捏着这只如同木头疙瘩般的左臂,以疏通内中血液。
待得筋骨得以利落活动,姜逸尘方才能褪去粘附在身上,仅是干了一半的衣裳,随意扑在石面上晾晒。
为减轻负重,姜逸尘并不携带瓶瓶罐罐之物,因而,衣裳中用桑皮纸包裹的药散全然被水浸湿,归入溪流中去了。
姜逸尘皱眉咂嘴地将一团团纸包取出,行走江湖的必备良药便如此付之虚无,不免有些心痛。
除了药散、几颗碎银外、便是已被打湿得略显沉重的蓝皮内功心法霜雪真气了。
其实姜逸尘已将霜雪真气的内容熟记于心,只是翁镇淮和成寅二老定要他将此随身携带,他也不好拂了二老的意思,便依言照做。
打湿了的书本,若不摊开来一页页晾晒干,便再难将之分离,书中内容自也会有所毁损。
姜逸尘苦笑,自己都还未拾整妥当,便得先顾着身外之物,脑中虽有这想法,行动上却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先将书本摊开,正欲摆放在阳光下,却见本应是空白无物的一页竟写有字迹。
“坐忘收心篇: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帅。静则生慧,动则成昏。欣迷幻境之中,唯言实是;甘宴有为之内,谁悟虚非?心识颠痴,良由所托之地……”
见到“坐忘”二字,姜逸尘心中一颤,再往下读,便知这写的是修炼功法的分篇总述。
这莫非是,无相坐忘心法?!
可为何会在自己身上?
“是了,我倒忘了,去丹霞山庄前我曾向丈三兄与司徒兄讨要过无相坐忘心法观摩,当时并无笔墨,丈三兄便答应从丹霞山庄回来后会将无相门的功法留与我,只是重伤醒来之后,在翁老、成老的指点下修炼了霜雪真气,便将这事忘了。”姜逸尘忽而了然。
“丈三兄自不是食言之人,而用这遇水显色的墨水将这惹得帮派覆灭、传说中极具潜质的无相坐忘心法写在一本下等的水系功法霜雪真气中倒也是个不错的掩护,这也是翁、成二老要我随身携带这本书的目的,难道二老便不怕自己一时大意将之丢了么?”
回想丹霞山庄一役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可其后接二连三的事件到让人觉得过去的日子甚是漫长,而此时手中这本书更似一个重担挂在了姜逸尘的肩上。
手中沉甸甸的无相坐忘心法让姜逸尘无论如何也与无相门脱不去干系,丈三、司徒钟二人和他已算得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若是他们不幸殒命,那他无论如何也会把无相门给传承下去,即使手中这烫手山芋将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蓝皮书中,每张纸的单页上依旧是霜雪心法的修炼要诀和指导图示,在其背面一页便是无相坐忘心法的内容了。
背面的文字遇水显字,干了后便空空如也。
姜逸尘从头翻起,比之方才更加小心谨慎地将一页页纸张分离开,吹干晾晒,生怕稍有不甚,使得纸张损坏。
同时为了不耽误功夫,也一页页翻看起无相坐忘心法的内容来。
“无相坐忘心法,坐忘在先,后成无相。
忘却物我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是谓无相。
坐忘细分七层境界,「一敬信」、「二断缘」、「三收心」、「四简事」、「五真观」、「六泰定」、「七得道」,修习者应着重于坐忘收心、主静去欲。学道之初,要须安坐,收心离境,不著一物,入於虚无,心於是合道。境为心造,收心,一尘不染,超凡脱俗,方可得「静」和「虚无」,心体回归。
……
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是名十相,无如是相,无相功成。
……”
粗略看过一遍,姜逸尘总算知晓为何丈三会说同门弟兄们虽都能将这无相坐忘心法熟背默记,却偏偏难明其意,修习难有进境了。
不同于霜雪真气或是他曾在西山岛上修习过的同为木系内功的点穴截脉心法有着简明扼要的修炼要诀或是修炼要穴的简易图示,这无相坐忘心法不仅通篇为文并无任何图示,且均似在讲经论道,属实称得上晦涩难懂。
而依着其中大意,想来得要想真正修成此功,需先领悟大道,或是说能悟道者自可功成。
一念及此,姜逸尘心神一动,闭眼盘膝而坐,尝试着感悟自然万物的生息,将自己融入周遭环境中,而后渐渐遗忘自身,以达到所谓的忘我境界。
然,时过半晌,一无所获,遑论沟通什么天地万物了。
却在此时,有一声异响响起。
咕隆咕隆!
声音源自腹部,姜逸尘睁开眼,低头看向那不争气的肚子,自嘲一笑,自己未免太过于轻视这传说中简易版的逍遥派传承绝学,或是自己还未达到修炼者的那般心境和感悟,眼下之际,先解决如何果腹的问题才是正道。
姜逸尘随意梳洗了一番,将夜行衣丢入了流水中,只着了件单衣,白日间穿着夜行衣行走,不免会让他人有所疑心。
功法揣入怀中,紫玉龙鳞剑挂到背上,辨识了个大概方向后,姜逸尘便抬步离去。
……
……
做买卖,眼色尤为重要。
在西江郡做买卖,常常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因而,能在西江郡做好买卖,能做的长久的,眼色必定不差。
魏老本名魏乾,年近五旬的他便是在西江郡做买卖,而且是拖家带口的做买卖,领着一家老小共七口人经营了间茶铺,生财有道,熟识的邻里均戏称他为“为钱”,但魏老虽是个俗人,却在钱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很正经,不愿落入俗套,因而,要大伙唤他“魏老”。
茶铺开在平江原的一处小山丘上,占地算来也不小,不过只是简易的竹篱笆所围,而一家七口也仅是在两间大房子和一个遮阳棚下住宿、开店,这小山丘是在三条路的岔口之旁,因而,往来客商倒也不少,茶铺的生意算不上红火倒也足够一家老小安逸度日。
而这茶铺一开便是十余年,有一部分原因是魏老是土生土长的西江人,而更重要的便是魏老一家老小在他的言传身教之下,都懂得做生意的根本,看眼色说话。
茶铺卖的茶和小食只需要不难吃便可,若想要经营得长久,那便需看眼色说话,语出人喜欢,沉默人悦意,即使手无寸铁、并无拳脚功夫,麻烦自也不会盯着他们不放。
魏老虽然不在江湖中混迹,更算不上江湖中人,可他却是深谙江湖中的规矩,是以在经营茶铺方面,他有着自己的一份心得,做买卖的,来者皆是客,莫论客人身份高低贵贱,莫看客人着装相貌,热情适度,遇挑衅之人,只可退不可进,遇落魄之人,能帮一把便帮一把,莫过多计较,遇麻烦缠身之人,能离多远便离多远。
虽说当中有些规矩相互冲突,但具体事宜具体分析,最重要的还是依着眼色说话行事。
今日,虽还未至晌午时分,但茶铺中已是有四五桌客人,这于往常而言也算是热闹了,而这般景象便要感谢老天爷了,秋日时分,却烈日当空,灼热逼人,过往商客一时难耐这酷暑气候便也只能跑来这茶铺中纳凉喝茶了。
此刻,便有一落魄的少年站在魏老面前,神色稍显稚嫩和木讷,穿着倒并不算破落寒酸,只是掏出来的碎银确实有些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