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姜淮面色惨白,右肋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潺潺地流着血。
姜峥面色阴沉:“出手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
姜淮声音含恨:“那人隐匿气息手段极为诡异,当我察觉到她的时候,剑锋离我咽喉就只剩下了三尺距离!”
“竟有如此诡异的手段?”
姜峥摇了摇头,轻轻叹道:“好在她实力不济,不然……”
听到这话,姜淮脸色愈发难看,当即打断道:“不!她的实力要强我一筹。”
“那为何……”
“国运反噬!”
听到这话,大殿之中顿时陷入了死寂,姐弟两人仿佛陷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当中。
姜淮作为皇姐,同时也是军情处和飞鱼卫的创始人,尽管已经退居幕后多年,却依然是皇运、将运以及官运三种运势同时在身的存在。
不然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可能把命吊回来,甚至还进一步突破到宗师。
她说那人强于她,之所以保住性命,就是因为那歹人受到了国运反噬。
要知道,国运反噬这种事情,可不会发生到六国臣民身上。
会受到国运反噬的,要么是妖邪,要么是宗门之人。
这……
姜峥眼神之中带着深深的忌惮,踌躇了一会儿才问道:“是……那个人?”
姜淮脸上带着一丝凄惨的笑意:“若是那个人,我还能活着回来?而且那个人当年几乎受到举国气运反噬,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很难再次踏上荒国的疆土。”
“这样……”
姜峥也陷入了沉思。
这歹人夜闯皇宫偷袭姜淮,显然已经做出了必杀的准备。
若是真是那个人,断然不会给姜淮生还的可能。
那么这个人是谁?
姜淮声音怨毒:“此歹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我,必定是为内河之事泄愤,就算不是那个人,也绝对跟那个人有关系!她虽然已经逃走,隐匿气息的手段也极强,但这么重的伤肯定逃不远!现在就全城搜捕,她跑不了的!”
姜峥却是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无奈笑道:“全城搜捕,总得师出有名吧?说什么,长公主遇刺?”
现在对外,姜淮还是闭关的状态。
若是公布这个消息,那前一段内河上的大案怎么解释?
好不容易把这烂糟的罪名推倒飞鱼卫前指挥使身上,现在出来不是落人口实么?
而且……
姜峥继续问道:“搜?去哪搜?”
姜淮咬牙说道:“镇国府!”
姜峥顿时一怒:“你是说赵定边会私藏歹人?若真是这样,当时那个人走的时候,赵定边已经跟着走了!皇姐你心中有怨,朕心中可以理解,但勿要挑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他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要!”
若是平时姜淮说这种话,他必定会勃然大怒。
但那个人给姐弟俩留下的阴影极深,不然姜淮也不可能像被踩到尾巴一样。
不仅是姜淮,就连他也是有些心中惴惴。
姜淮感受着肋间伤口处疯狂侵蚀自己躯体的神气,心中是止不住的怨气:“那你说那个人会藏在哪里?即使赵定边不藏,镇国府的其他人也会藏。若这歹人表明了身份,你说那个黑脸犟驴会藏么?还有赵昊……”
姜峥挥断:“这父子二人,一个憨一个只有小心机,都不经诈,朕明天试探试探他们便可。若真有异样,我再给皇姐一个交代也不迟。”
“明天!”
姜淮有些烦躁:“等明天,人怕是已经被送出京都了!你不搜捕是吧,你不搜,我搜!”
说罢,就忍着伤痛,准备离开大殿。
姜峥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去吧!想好怎么面对赵定边了么,如今的他实力今非昔比,你确定能不被他察觉?那歹人会受到国运反噬,赵定边却不会,若他真对你出手,你能保证自己能活下来么?”
听到这话,姜淮身形一顿,躯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镇国府。
赵昊看着气息萎靡的凰禾,不由咧了咧嘴:“所以你打不过她,完全是因为国运反噬?”
凰禾身体虚弱,但依旧嘴硬:“不然因为什么?若没有这狗屁国运,我杀她如杀狗!”
赵昊笑嘻嘻地打量着她:“所以说,你是哪个宗门的?”
“哎?”
凰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解释道:“知道这个对你没好处!”
赵昊摊了摊手:“你对我这么不坦诚,叫我怎么敢留你?你我情分止步于此,你走吧!”
凰禾慌了:“我我我,我这情况你让我走,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可是你这对我遮遮掩掩的,万一要害我了怎么办?”
赵昊也很为难,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看着我像傻白甜么?”
凰禾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像!”
赵昊咧了咧嘴角,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站起身来打开门,冲凰禾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凰禾有些为难,咬了咬牙道:“行了!我不瞒你了!我摊牌了,其实我是妖!”
话说出来,明显她自己都不信,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赵昊。
赵昊也被逗乐了,却没有拆穿,而是煞有介事地问道:“啊!还有这回事?你是洛水的亲姐姐,这么说洛水也是妖?”
凰禾硬着头皮点头:“昂!”
赵昊疑惑道:“可她从小到大都是人啊,你是不是唬我?”
“没有,她只是不敢让你看到罢了!”
“真的?”
“真的!”
“你怎么证明?”
赵昊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凰禾姐!你是什么品种的妖?”
凰禾结结巴巴,现场胡编:“我我,我是狐……”
她想了想,狐妖跟自己风格不太搭,连忙改口:“我是虎妖!”
赵昊点头:“那你把尾巴露出来给我康康!”
凰禾连连摇头:“不妥!你没听过那么一句话么?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赵昊摊手:“我只看不摸……”
凰禾:“……”
两个人四目相对,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赵昊指了指门口:“你看你都不坦诚……”
凰禾一脸为难:“我怎么说也在帮你杀姜淮,不用这么过河拆桥吧?”
赵昊满眼疑惑:“咱们才刚刚认识,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杀姜淮了?”
“哎?你不是入股了……”
凰禾一拍脑门,响起赵昊这一段记忆已经消失了。
她不由有些懊悔,使劲儿拍了一下给赵昊贴符的那只手。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
赵昊摊了摊手:“凰禾姐!难得咱俩志趣相投,刚才的药物也不便宜,就当我送你了,不过我们赵家人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总不能一直藏着来历不明的朝廷钦犯……”
凰禾急得脸红脖子粗:“可我发过誓的,真不能说。”
“真不能说啊……”
赵昊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从她这里,把关于奶奶的近况全都套出来的。
这下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于是他关上了门,坐回了床榻边。
凰禾愣了一下:“哎?你不赶我走了?”
赵昊摇头笑道:“我刚才感觉不坦诚来的,不过既然你有苦衷,我就不追问了。”
凰禾有点感动:“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赵昊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你这么会夸人。”
凰禾知道自己能留下养伤,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松弛了很多,调用仅剩的真气缓缓催动拇指的戒指,只见一阵光芒闪过,地上就出现了满满几大箱金豆。
看样子,大概有二十多万金。
她豪气地挥了挥手:“姐也不白吃白住,这里是二十万金,一半送你了,另一半劳烦你帮我买点疗伤的药,我这次伤很重,恐怕要养很久。”
他知道凰禾就是“辛巳”,当然知道她有多少钱。
但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二十万金,可是各大势力想要拿出来,都要肉疼好一阵子的数目啊!
就姜峥那个小老头,勤勤恳恳割一年韭菜,都未必能割这么多。
结果,你直接全给我了?
他咽了咽口水:“凰禾姐,钱我就不要了,你能不能把那戒指给我……”
虽说钱很多,但她这储物戒指好像更牛逼点。
毕竟他长这么大,唯一见过具备储物功能的道具,只有麟羽阁的令牌。
但那个东西实在太玄幻,简直就是麟羽阁的核心生产力。
其余的储物物品,更是一个都没见过。
即便丙级拍卖会中,都没有见过储物道具的踪影。
还真有些稀奇。
凰禾下意识缩了缩手,连连摇头:“这可不行,这是宗……这是家里的东西,若是给你我回去会被打死!”
赵昊只好悻悻点头,不过又说道:“十万金给你买疗伤药可以,剩余十万金你就收回去吧,咱们自己人不讲究这些。”
虽然他现在也很缺钱,但没必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落个贪财的形象。
这可是一个宗师,而且星子全白的宗师。
养凰禾千日,杀姜淮一时!
区区十万金,的确不值一提。
凰禾一阵感动:“没想到你真是一个好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还要杀姜淮么?”
凰禾点头:“杀!一定要杀,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就是这国运真的好烦啊……”
赵昊笑了笑:“这你就不用管了,安心把自己的伤养好就行,迟早会逮到机会的!找到机会前,你就住在这里别走了!”
凰禾郑重点了点头:“没想到你真是一个……”
赵昊:“打住!”
凰禾噎了一下,心想这年头,像赵昊这样的谦虚内向的小弟弟已经不多了。
越夸他,还越害羞了。
她想了想,神情凝重道:“虽说我有些隐匿气息的手段,但毕竟受了重伤,若他们查过来该怎么办?”
赵昊自信一笑:“放心!我的凤梧苑是全京都最安全的地方,给姜淮那老娘们十个胆子,她都不敢……”
话还没说完,凰禾忽然面色剧变,低声喝道:“有人来了!”
说罢,直接把所有东西都收到了戒指里。
下一刻,整个人都藏到了床底下。
赵昊愣了一下,感觉她有些太过敏感了,刚张口就听到有人敲窗。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昊吓得亡魂皆冒,小腿下意识开始发抖。
不过转念一想,要真是姜淮过来了,会那么讲礼貌地敲门?
他看向窗户,隔着窗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星子。
宁婉梨?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好奇,宁婉梨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打开窗子,疑惑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虽然镇国府守卫算不上特别森严,但想要躲过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宁婉梨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笑了笑:“中秋那天,公子告诉我镇国府西面有一棵梧桐树,从哪里跳进来可以不被人发现咱们的丑事,于是我就来了。”
回忆了一下,那天月圆大典,在心悦茶楼门口口嗨的时候确实说过这句话。
没想到这狗婆娘竟然这么细。
当然纯属胡诌,她肯定有一些隐匿气息的手段,加上老杨刻意放水才进来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齐国那边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得稳住,心态别崩!”
宁婉梨原本漂亮的双眸,此刻已经憔悴无比,足以见得这件事情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不过想想也是,她好不容易拿下了荒国的战马渠道,而且还搭上了自己这条暗线。
结果转头家被偷了。
这谁顶得住?
宁婉梨轻轻叹了一声:“多谢赵公子关心!得到消息,我们就立即准备启程返齐了,没想到一切妥当之后已是什深夜,如此告别实属唐突,还请公子见谅。”
赵昊表情有些古怪:“你,是专门来告别的?”
宁婉梨摇头:“还有一件事情!”
赵昊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心想这狗婆娘不会是自家塌房,来找自己止损的吧?
麟羽阁丙级准入令牌可不能还回去!
同情归同情,但这玩意儿是KPI加速器,可不能丢。
而且,妄语戒尺还在心头悬着呢……
宁婉梨似乎没有看出赵昊的异常,而是微微笑道:“一个月后便是赵公子婚期,虽然我与安阳公主只有一面之缘,但也能看出赵公子与他情投意合。
婉梨此生注定不得良配,临行前能见证这段良缘已是幸事,只可惜不能见证两位大婚,所以便提前将礼物送来吧!”
说罢,就从怀中掏出一叠红绸。
展开一看,好像是被套。
赵昊也愣了一下:“这……”
宁婉梨摇头一笑:“十岁之前,婉梨最大的心愿就是继承李氏布行,倒有几分女红天赋。这鸳鸯被本打算出嫁那天带到新家,却不曾想皇兄突然去世,父皇膝下便只剩我一个独女。既然如此,倒不如赠予璧人,也算没有辱没了它。”
啊这……
宁婉梨将红绸交给赵昊,便拱了拱手:“赵公子,后会有期!若还能活着的话……”
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深夜翻进镇国府,却连跳窗进屋的意思都没有。
“稍等!”
赵昊叹了一口气,转头走向书案,取出笔墨纸砚,笔走龙蛇。
不一会儿,便拈着一纸诗文回来,叠好纸张塞到宁婉梨手中:“这首诗送给你,说不定有用!”
“这……”
宁婉梨眼睛亮了一下,并没有立即拆开看究竟是什么诗,而是郑重装入怀中:“多谢赵公子赠诗!后会有期!”
赵昊点头:“后会有期!”
目送宁婉梨翻墙离开,又看了看窗台上的红绸,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气道:“希望能活下去吧!”
他境遇也曾窘困过,内河掳掠案件,让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甚至现在都感觉脑袋上都悬着一把剑。
却没想到,宁婉梨的处境比自己都要恶劣许多。
齐国皇帝为了保一个主战派上位,给纳贡派妥协良多,好不容易宁婉梨这边有了点起色,转头主战派的袁家就被灭门。
别管用的是什么隐蔽的手段,当着皇帝的面灭了一个家族,这行为何等嚣张?
主战派本来就式微,失去了袁家这个经济助力,现在只靠李氏布行?
若是被那些财阀卡了脖子,只凭李氏布行的财力,就算手上有战马渠道,又能从荒国买几匹战马?
如果这次处理不好,别说皇位了,这父女俩都会成为傀儡。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能寄希望宁婉梨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只要能撑到自己齐国那边产业赚钱,自己能暗中帮她,也能从齐国获得相应的利益。
要真的被架空权力,乃至死于非命,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都是钱闹的!
赚钱!
赵昊揉了揉脑袋,便躺床上准备睡觉了,却不曾想刚躺下,就有一具弹性十足的身体挤了过来。
他懵了:“雾草!凰禾姐,你这这这……你重伤在身也玩这么野么?”
凰禾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我重伤在身,能不能睡床啊?地板太硬了!”
赵昊嘴角抽了抽:“那你就跟我这大老爷们睡一起啊?”
凰禾疑惑:“昂!以前也跟师姐师妹睡一起啊,你的床不结实么?”
赵昊属实有点蒙,莫非这凰禾的宗门只有女人?
“啊这……可我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
“跟男的睡一起容易出事啊!”
“是这样么?我没跟男的睡一起过,没这方面的经验。”
“啊这……我也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跟男的睡一起容易出事?”
“啊这这这……”
赵昊彻底懵了,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正准备说什么,却发现凰禾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胳膊搭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压迫着他的胸口,让他有些窒息。
这不是欺负人么?
赵昊只能乖乖闭上眼睛,主要是迫于她宗师的实力,丝毫不敢反抗。
谷真的!
杀姜淮一时指定可以。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凰禾千日了。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睡去。
翌日清晨。
赵昊困恹恹地吃着早饭。
短短一夜的时间,参加了一场拍卖会,闯进来一个凰禾,又来了一个宁婉梨,最后还……
这怎么能睡得着啊?
宗师了不起啊?宗师就能欺负人了?
他瞅了瞅老爷子,比自己精神状态更差劲,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爷爷!你这是咋了?失眠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闷闷地没有说话,但仍旧眉头紧锁,明显心中有事。
赵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凰禾明显隐匿气息有一手,姜淮虽然也不差,但皇宫那一战不可能一点气息波动都没有,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老爷子可是六国第一宗师,恐怕不会察觉不到。
大半夜,皇宫内有宗师交手。
是哪两个宗师?
小老头魂不守舍成这样,莫非怀疑到奶上了?
老爷子忽然说道:“等会我进宫一趟!”
黑脸汉疑惑:“爹!你是今天没早朝不痛快么?这是去找皇二爹上小朝去?”
反正他是想不通,两个小老头一把年纪了,怎么那么热衷于上朝。
三天一次都嫌少……
老爷子揉了揉脑袋,不想搭理这个傻儿子。
他有些怀疑是自己老伴回来了,但如果是老伴回来,皇宫里面保底出一条人命。
那样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全城戒严了,哪能这般岁月静好。
可不是老伴,又能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皇宫打架?
莫非,是姜淮跟桂公公切磋?
就在一家人早饭快吃完时,老韩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老太爷,十皇子求见!”
“十皇子?”
赵定边愣了一下,姜家皇子太多,又没一个争气的,他年纪大了实在有些记不住。
赵昊笑道:“就那个死人妖!”
赵定边这才点了点头:“是他啊!让他进来吧。”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如果姜峥有事让姜琉传话,那肯定不是什么正事。
看来昨天皇宫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一会儿,姜琉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见过镇国公!见过神武大将军!见过赵夫人!”
今天的姜琉倒是彬彬有礼,因为他知道镇国公最讨厌的就是娘炮,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娘炮,只是个投错胎的女人,但见到赵定边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怵。
赵定边淡笑着回礼:“殿下有礼!不知殿下造访,有何事交代啊?”
姜琉看向赵昊:“我是奉父皇之命,来跟赵公子商量……”
说到一般,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商量啥?
粮食的价格叫粮价。
丝绸布匹的价格叫布价。
青楼姑娘的价格叫什么价?
怎么说才能显得比较正经啊!
我好难啊!
赵昊瞅他这副模样,只能开口替他解围:“来谈生意的啊!殿下书房请!”
姜琉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告退,跟着赵昊,逃似的跑向书房。
赵昊坐定才问道:“我父皇怎么说?”
“咱父皇说……”
“滚你娘的蛋,谁给你咱父皇,死人妖别占老子便宜。”
姜琉只能改口:“你父皇说,你青楼姑娘太贵了!”
赵昊抬了抬眉毛:“咋?他想去,消费不起?”
姜琉:“……”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整个荒国也就赵昊敢说的,整得他都有点不敢接。
赵昊却是义愤填膺地拍着桌子:“最高才七金!七金很贵么?你知道老子那黑丝和香水有多贵么?我也就七金的姑娘能捞回点本,其他都是赔钱的。”
姜琉愣了一下:“啊?这么贵么?”
赵昊冷笑:“不然呢?我就问你,那些香帕你娘喜欢么?”
“喜欢啊!”
姜琉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皇后娘娘和各位贵妃都很喜欢呢!
但他这句话不敢说出口,因为赵昊把他当自己人,才勉强同意以晚辈的名义送给丽妃十条香帕的。
若是被他知道转送给了别人,恐怕会心中不爽。
为了避免赵昊继续问,他赶紧补充道:“这香水的确香,昨天好多人去天香阁问,说怎么样才能买到这香水,出多高的价格都愿意。一些权贵人家的女子,甚至都不抱怨家里男人去青楼了,就想问问那香水是从哪来的。”
赵昊摊了摊手:“你看吧……”
“可……”
姜琉想说“可还是太贵了”,毕竟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把价格压下去。
但就在这时,老韩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少爷,外面有一个公公想见您!”
“公公?老曹么?”
“不是!是坤宁宫的李公公!”
“嗯?皇后娘娘的人来干什么?”
赵昊拧了拧眉毛,一副疑惑的样子:“让他进来吧!”
“哎!”
老韩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请人了。
姜琉则是面色不太对劲,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这这……
这些公公都是猪队友啊!
要是知道自己娘把礼物转送她人,赵昊不会生气叭?
好可怕赵昊……
不一会儿,老韩就带着七八个公公走了进来。
赵昊都懵了,指着这些人:“老韩!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公公来么?李公公会影分身?”
其中一个公公赔笑道:“昊爷!您这是那的话?奴婢是栩坤宫的李公公!”
又一个公公说道:“奴婢才是坤宁宫的李公公。”
“奴婢是长春宫的李公公。”
“奴婢是延禧宫的李公公。”
“奴婢是……”
赵昊懵了:“合着整个皇宫,除了老曹,都是李公公?”
最后那个公公举起了手:“昊爷!奴婢不姓李!”
赵昊松了口气:“那你姓什么?”
公公回答道:“奴婢姓曹。”
赵昊懵了,看向姜琉:“你们姓姜的是不是跟姓李和姓曹的有仇,逮着他们净身?”
姜琉:“……”
曹公公:“……”
李公公s:“……”
赵昊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伤人自尊,连忙补救道:“哪有这么荒唐的事!一定是这两姓的人更加勤奋刻苦,不管在哪一行都能出头。”
看到各位公公脸色稍缓,赵昊才继续说道:“今天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怎么各位公公扎堆过来了啊?”
李公公:“哦!我家主子说赵公子做的香料香远益清,所以派奴婢来讨要一些。”
李公公:“我家主子也是!”
李公公:“我家也是!”
李公公:“奴婢也一样……”
赵昊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脸色越来越为难,等曹公公说完,才艰难开口道:“各位娘娘都是我的长辈,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送啊!但诸位公公不知,我这香水造价实在太高,一人送一瓶还能勉强支撑,但未免太过寒酸。可多送几瓶,我这小本生意实在负担不起。”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当是托词。
整个京都,还有比赵昊闲钱更多的人?
香水就算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贵到你赵大公子都负担不起了?
赵昊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十金一瓶……”
众人:“……”
十金?
你特娘的,想钱想疯了吧?
你咋不去抢?
赵昊更为难了:“按理说,长辈们来找我要礼物,就算十金一瓶,我都能开开心心地送。但诸位公公有所不知,我这些香水都是齐国上品花株提炼而成的,为了订购这些花株我兜里的钱全都花出去了,如果不能靠香水回款,我就只能偷家里的家具卖了,所以实在不能送太多。”
“这……”
众人面面相觑。
齐国上品花株提炼……
你还真敢吹!
要知道齐国的上品花株,就算富贵家庭想买,也得提前想好预算,一次最多也就买几盆,买多了肉疼。
结果你倒好,直接来提炼香水。
要真是这么提炼的,十金倒也真不算贵,最多有个一两成的利润。
但……你这也太离谱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老韩又匆匆地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
“又怎么了?”
“有一个人拉了很多马车停到了我们家门口,还说要见你!”
赵昊皱了皱眉:“谁啊!这么嚣张?”
老韩连忙说道:“他说他是齐国花商,孙楀澎!”
赵昊顿时转怒为喜:“快请!不不不,我去接!”
他转头看向公公们:“诸位公公,失陪片刻,我的救命原材料到了!”
说着,就匆匆向大门口赶去。
几个公公对视了一眼,纷纷跟了上去,他们倒想看看,这所谓的救命原材料到底是真是假。
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了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一看就出身于富贵之家,看样子就是赵昊口中的齐国花商。
孙楀澎见赵昊出来,当即吩咐道:“快!快点把花搬出来给赵公子看一下。”
手下闻言,连忙掀开马车上的布帘,小心翼翼把里面的花搬了出来。
看到他们搬出来的花株,众位太监都惊了。
他们可都是在宫里混的,别说能不能买得起名株,至少见过的多了。
只是一眼,他们就能认出来,这些花株绝对是上上之品。
孙楀澎哈哈笑道:“赵公子,我这一批花怎么样?”
赵昊开怀大笑:“好花!好花!老孙你果然没骗我,你们孙家的花果然牛逼!”
“那是自然!”
孙楀澎颇为自得,旋即声音低了一度:“那赵公子……咱们什么时候把尾款结了?”
“尾款?”
听到这两个字,赵昊顿时面色一变,在外人面前向来嚣张跋扈的他,气势竟然有些萎靡:“老孙!要不尾款拖延几天,我这青楼才刚开张,过几天才能凑齐。”
孙楀澎摆了摆手:“没事!赵公子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你看我这里,光是运花的车夫都上百人,马车都是齐国最壮的马最稳的车,中间路上又耽搁了几天,实在有些超预算。
要不这样,赵公子你有多少钱先拿出来垫付一下工钱,剩下的钱过几天再付也不急。”
赵昊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一千金!”
这下孙楀澎也为难了:“这……会不会有点少?”
赵昊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提炼香水需要人工,还有其他消耗品,光是心悦仙酿都要消耗好多,我这……”
孙楀澎大惊失色:“什么!提炼香水还要心悦仙酿?”
赵昊点头:“可不咋地?不然我光靠卖仙酿都发了……”
孙楀澎沉思良久,只能点头:“好吧!那赵公子要几天?”
赵昊无奈:“那得看香水什么时候能卖出去了,再不然让天香阁的姑娘都加加班,反正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正好我们荒国的牛多。”
孙楀澎:“……”
姜琉:“……”
曹公公:“……”
李公公s:“……”
赵昊痛心疾首:“孙兄,这次你务必要帮我!”
孙楀澎只能点头:“好吧!”
随后,他看向车夫们:“诸位也看到了,可否再宽限几天?孙某以自己名声起誓,过几天一定能给各位结清工钱!”
车夫们面面相觑,只好点头:“孙公子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那便多等几日!”
孙楀澎松了一口气:“多谢各位!这几日诸位在荒国的吃住,都记到孙某名下!先搬花吧,一定要轻手轻脚,即便速度慢一点,也不要磕着碰着!”
“好嘞!”
车夫齐齐应声,便把花株一盆一盆搬进了镇国府。
曹公公和李公公们都看麻了!
这些花,竟然没一株差的。
赵昊则是随手拦下了几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个香水瓶,给每个公公一株花一瓶香水,他叹了口气道:“诸位公公,我这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如果不把香水卖出去,恐怕连尾款都付不起了。
只能先送各位娘娘每人一株名花,一瓶香水。我这马上与芷羽成婚,诸位娘娘以后都是我的娘!先等我撑过这一阵,等运转起来不会亏待各位娘亲的。”
“李公公,这是给华妃娘娘的。她喜欢月月红,香水也是同款。”
“李公公,这是给孙贵妃的。她喜欢梨花,香水也是梨花香,它还有个别名,叫表里杀缭乱。”
“李公公,这……”
这下,刚才还以为赵昊在演的公公们,心中不由一阵阵感动。
这么多名株,成本肯定已经高出了天际,难怪赵昊这么为难。
这个人虽然纨绔,但是真的孝顺啊!
便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把赵昊的孝心带到,随后便一个个离开了镇国府。
赵昊又塞了一瓶香水给姜琉:“殿下,咱们说回天香阁女子价格的问题。”
姜琉把香水揣到怀里,一瞬间竟然有些羞愧:“我想明白了,天香阁姑娘真的是良心价。我这就回禀父皇……”
“哎!多谢!”
目送姜琉离开,赵昊又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低声笑道:“孙兄大才!”
孙楀澎微微一笑,当即叫住了车夫们:“这样搬速度太慢了,诸位随我一起到镇国府后门,直接连花带车运进府里!”
“好嘞!”
众车夫齐齐点头,便带着剩余近九成的马车,在赵昊的带领下,辘辘赶往镇国府的后门。
刚才孙楀澎让他们轻手轻脚,他们哪个敢快?
搬了老半天,才搬了一成。
赵昊微微一笑,那可不得让你们搬慢一点么,后面全都不是上品花,可不能被外人看见。
运完花以后,他直接把全部的八千金都给了孙楀澎,结清尾款是肯定不够的,但孙楀澎也不着急,毕竟是做大生意的人,哪能这么沉不住气。
安排完这些事情,赵昊就回屋睡觉了,毕竟昨天晚上是真的没有睡好。
至于舆论发酵……
我特娘的,戏都演到这份上了,如果还是卖不出去,那就是观众的问题。
要知道,香水这玩意儿可是被称作液体黄金的存在,在科技完善之前,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度都理所当然能卖出天价。
如果这都塌房了,不是观众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醒了吃,吃了睡。
到大半夜的时候,赵昊终于养足了精神,慰问了一下养伤的凰禾,便将每种香味的香水都拿上一瓶,揣到怀里跳上了老杨的背。
钟粹宫,哄媳妇。
算算时间,大姨妈应该走了。
宁婉梨也走了。
总不能还生我的气吧?
却没想到,刚翻到皇宫的墙头,赵昊就看到姜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咧了咧嘴:“父皇晚上好啊!”
姜峥哼了一声:“得亏婚期定到了下个月,若是定到明年,是不是你们成婚前就把外孙给我抱过来了?”
惯例一章一万字。
仿佛身体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