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你爹娘哄在了城里,不就是为了听这句话么?”
老爷子看着赵昊笑嘿嘿的模样,既想踹他的狗脸,又觉得有些欣慰。
这是爷孙俩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事情,整得他又悲又喜。
喜的是,自己赵家血脉没有问题,以前跟孩子奶奶吵架的时候,总是被抨击赵家血脉不好,生了个憨儿子。
结果你瞅,赵家血脉有什么问题?
悲的是……
我老人家十几年如一日地把你朝沟里带,结果在沟里撒丫子狂奔,比在路上跑得都快。
究竟是沟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误导前,你是个小天才。
误导后,你还是个小天才。
那我不是白误导了么?
老爷子郁闷了,他之所以把赵昊朝沟里带,就是担心自己老伙计心有芥蒂。
也不知道这老伙计怎么养孩子的,教出来一堆废物。
你看看我,乱特娘的教,都教出来一个大将军,一个小奸商。
教孩子很难么?
自己这孙子睚眦必报,只要有人惹了他,阴招使尽也要报复回去,管你是谁?
哪怕是姜淮,这个一手创立飞鱼卫和军情处的长公主,他都敢下手,更何况别人。
报复爽么?
当然爽!
老赵家就是这个尿性。
哪怕他赵定边这种为国为民的人,因为老婆被刺杀,也敢当着姜峥的面把姜淮打成重伤,若不是姜峥拦着,恐怕人当场就废了。
赵家的原则就是,为了大义可以委屈自己,但是绝对不因为别的忍气吞声。
可这孙子若是玩的太过火,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老爷子沉吟片刻:“你打算怎么杀?”
从媳妇儿被姜淮刺杀的时候,他跟这个毒妇的情分就已经断了,之所以没废掉她,完全是看在姜峥的面子。
结果没曾想,她竟然还敢搞这些幺蛾子。
忍是肯定不能忍的,但赵昊若是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也不会放任自己孙子去冒险。
赵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问道:“爷爷,军情处现在还跟姜淮有关系么?”
老爷子眯了眯眼:“军情处成熟起来之后,就直接交还给了军队,不过里面不少元老都是她带出来的,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诚然,即便姜淮是姜峥的胞姐,姜峥也不可能允许一个皇室中人,同时掌控军情处和飞鱼卫两个侦查组织。
不然一人兼备引导军队和震慑百官的能力,而且还有一个皇室身份,为什么不让她当皇帝?
将军情处交还给军队是必然选择。
赵昊忍不住笑了笑:“那就好!”
老爷子瞅了瞅这孙子阴搓搓的笑容,顿时明白他想要干什么,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的确是最合适的方法。
便开口问道:“你需要什么?”
赵昊伸出三根手指:“我需要三样东西。”
“哦?详细说说!”
“第一!我要奶奶荒国内外所有敌友关系。”
“没问题。”
“第二!我缺人手,需要十个人,不要求修为,聪明机灵会办事,外人不知道是镇国府的人就行。”
老爷子微微皱眉,聪明机灵会办事的人他手上太多了,但不被外人知道是镇国府的……
有,但不多。
他摆了摆手:“十个太多,最多五个!”
赵昊喜出望外:“一言为定!”
老爷子一拍大腿,满脸懊悔,又给多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第三呢?”
赵昊伸出手指头:“第三,等您回来,我希望您演一场戏。”
老爷子皱眉:“咋?还指挥上我了?”
赵昊笑嘻嘻道:“不白指挥,我按照全京都最金贵的伶人给您开价。许灵韵你知道吧,我们清越班的班主,有土大款想点她私下单独演一场戏,一场千金。我给您开两千金怎么样,四舍五入您一个人就顶一个清越班。”
老爷子一脚踹到他屁股上:“滚蛋!”
赵昊擦了擦脸上的泥土,揉着左胯站起身,不满道:“您不演就不演,咋还动脚呢?许灵韵都只让那个土大款滚……”
瞅他这一张狗脸,老爷子气得太阳穴直突突,骂道:“再目无尊长,下一脚踹死你!”
他瞪赵昊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等我回来再说!”
“哎!”
赵昊笑嘻嘻地点头:“您可得早点回来,大婚之前我还得给芷羽送礼物呢。”
大婚……
老爷子听出了他意有所指,不过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转身看了一眼竹楼,喃喃道:“对啊……当孙子的都快大婚了!昊儿,跟我来!”
“哎!”
赵昊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跟了过去,只见老爷子从兜里摸出一枚钥匙,便打开了其中一个抽屉,然后取出两幅画。
打开一看。
好家伙!
赵昊也惊了一下,竟然是两张结婚照……不是!是两幅成亲画像。
两幅成亲画像的背景都是竹楼。
不过第一幅的背景是真正的野外,没有这么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楼也要更小一点,目测两个人住嫌大三个人住嫌挤,一对小夫妻身穿喜服,恩恩爱爱。
当时的赵定边脸上已见沧桑,奶奶却青春靓丽,轻轻靠在丈夫肩上,一手杵着大斧头,一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满是笑容。
第二幅上的人要多一些,背景也成了现在这栋竹楼。
年轻的黑脸汉,笑嘿嘿地搂着一脸羞涩的娇妻。老爷子板板正正地站着,奶奶眉眼之间有些阴郁,却也是笑容盈满。
赵昊叹了口气:“爷爷,您看您都把奶奶气老了。”
老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愧色,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说道:“这两幅画是一位齐国的画师所作,我已经写信请他过来了,等你和芷羽成婚之后,再来这竹楼前请他为我们画一幅。”
“哎!”
赵昊颇为憧憬地点了点头,问道:“奶奶会来么?”
老爷子一脸怅惘:“怕是不会来了!斩漕运的那次虽然没有成功,但她还是受到了举国气运的反噬,想要踏足荒国的土地,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且,而且那时她说永生都不会再见我。”
赵昊叹了口气:“您这老渣男,搁谁谁不生气?”
老爷子这次没有骂人,只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便把画像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回了抽屉里面锁了起来。
他拍了拍赵昊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老宅来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准备走吧!”
“哎!”
赵昊叹了口气,把没嗑完的瓜子装了回去系在了腰间,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竹楼,忽然开口问道:“爷爷!如果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驱逐异族之后,你会继续留在荒国,还是跟奶奶去塞外牧马放羊?”
听到这个问题,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是会留在荒国。”
赵昊叹了一口气:“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但没有完全明白。”
老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会明白的,上马!”
“哎!”
爷孙俩对视了一眼,齐齐跃上战马,随着一阵马的嘶鸣声,两人两骑奔回京城。
马蹄声中……
“爷爷!我还是感觉您是个老渣男。”
“你也好不到哪去!”
“这您就胡说八道了,天下还有比我更孝顺的人么?”
“得了吧!你爹当初取了姜淮的徒弟,把你奶奶气个半死。你又娶了姜峥的女儿,得亏你奶奶没在,不然还得再被你气走一次。”
“……这话,还真特娘的有道理!”
天香阁。
一个戴着斗笠的高壮男子正在门外徘徊,他踌躇许久,还是没有下决心进去。
他看起来有些急,忽然拉住了一个刚出来的寻欢客。
寻欢客被吓了一跳:“你是谁?想干啥?大街上可都是府兵,你别乱来啊!”
“别叫,我不是坏人!”
斗笠壮汉抓住寻欢客的胳膊肘子,就把他架到了小巷子里面。
寻欢客吓懵了:“你想干嘛?”
斗笠壮汉朝巷子两边张望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大声说道:“我是衙门的人,听说这边有人乱收高价,我特地来暗中打听打听。”
“衙门的人啊!”
寻欢客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衙门的人,那就没事了,毕竟逛青楼又不犯法。
而且这衙门的人给他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
这官差明明声音很大,却给你一种说悄悄话的感觉。
神秘的氛围瞬间就起来了。
一瞬间,使命感在寻欢客的胸中油然而生:“大人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斗笠壮汉微微点头:“我听说这里的姑娘,要七金?”
寻欢客连忙答道:“七金是最贵的,最便宜的只要五个大钱,刚才陪我的姑娘是一金的。”
“值么?”
“值!真是太值了!”
“七金也值?真的假的?”
“大人!您是不知道,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说了也不明白,只能说里面的水很深,凡是觉得值的人,都觉得很值。”
“嘶……这个青楼果然不简单!”
斗笠壮汉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这个寻欢客的肩膀:“行了,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这就问完了?”
寻欢客有些意犹未尽,感觉自己的表达欲还没有得到满足,毕竟刚才的体验……啧啧啧。
可眼前的人是官差,还是不要乱表现比较好。
寻欢客走后,斗笠壮汉搓了搓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刻有“陆玖玖”的牌子。
成亲以前,他也是号称浪里小黑龙的风流小将军,自从被亲爹的副将第一次带到青楼,就一发不可收拾。
本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是浪荡子。
谁曾想成亲之后,他成了老婆奴,老婆还是搞侦查的,平时又黏人,根本找不到机会。
好在……
斗笠壮汉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入了天香阁的大门。
“官人,欢迎光临红浪漫!”
“嗯?”
斗笠壮汉愣了一下,现在的青楼都酱婶儿的么?
时代变了?
他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把那块“陆玖玖”的牌子递了过去。
看到牌子,前台侍女愣了一下,当即躬身道:“见过老老板!”
斗笠壮汉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大声说道:“别乱叫,谁是你老老板!我就是个路人,别跟我磨叽,我牌子都给你了!”
侍女连连点头:“我这就去给您准备!”
说着,就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不一会儿,她就又小碎步跑了回来,然后把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在斗笠壮汉的面前。
斗笠壮汉愣了一下:“这是……”
他掂起沉甸甸的袋子,打开一看。
全是金豆子,这得有七八百金吧?
但……
斗笠壮汉挠了挠头:“这不是我要……”
侍女赶紧说道:“这就是您要的!”
斗笠壮汉有些不高兴:“这真不……”
侍女又躬了躬身:“见过老板的娘!”
斗笠壮汉打了一个哆嗦,身体僵硬地转过身来,看到了满脸冷笑的白秀。
“可以啊!神武大将军果然厉害,都神武到青楼里来了。”
黑脸汉懵了:“我我我,你你你……”
但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越是危急的局势就越能冷静下来。
他攥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又联想起这侍女古怪的态度,以及那块“陆玖玖”的牌子,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儿子是什么意思。
他恼羞成怒,愤然将钱袋塞到了白秀怀里:“我怎么私房钱藏到哪里都能被你找到啊?”
“啊?”
白秀也愣了一下,她刚才可是怀着满腔怒火来抓人的,结果……
这是咋回事儿?
她看了看钱袋里的金子,陷入了迷茫。
“你不是来这里……”
“来这里干什么?”
黑脸汉把斗笠摔在了地上:“你该不会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姑娘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白秀脑袋也有点懵,却还是忍不住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来青楼难道不是为了找姑娘的?”
“呵!”
黑脸汉忍不住冷笑:“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金子怎么回事?”
白秀掂了掂钱袋子,少说也有六七百金,她迷了:“啊这,这这这……你来这,真是为了取私房钱的?”
“不然呢?”
“给为夫个面子,这笔私房钱是我省吃俭用攒出来的,本来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唬我?私房钱怎么攒到青楼了?”
“藏家里能不被你发现么?就这些,还是我投资昊儿的香水赚的!”
“反正都是给你准备的,提前给你也没问题,不过为夫实在缺钱花。这样吧,九成九归你,我留下七金请同僚们喝酒。”
“行,行吧……”
白秀迷迷糊糊的,跟着挺胸抬头的黑脸汉,就离开了天香阁,留下了一脸懵逼的众人。
小巷子里。
老杨不由感叹:“公子,你真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到把老爷的私房钱藏到青楼!”
赵昊无语:“你真以为那是他的私房钱?”
“啊这这这……您知道夫人要来?”
“不然嘞?以我爹那反侦察技术,能瞒得过我娘?”
“可既然这样,您干脆直接把钱给老爷不就完了么?”
赵昊摊了摊手:“不让他体验一下恐惧,以后肯定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现在好了,我得到了清净,我爹得到了七金,我娘得到了六百九十二金和一个本分的丈夫,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老杨猛拍大腿:“公子大才!”
赵昊咧了咧嘴:“人带来了么?”
老杨点头:“已经带来了!”
赵昊深吸了一口气:“走吧!带我去见他。”
“好嘞!”
老杨微微一笑,便与赵昊一起离开了。
那天晚上赵昊赶往钟粹宫的时候他就连夜离开了京都,星夜奔驰赶往了溯城,然后秘密把原本陆家产业的大掌柜带到了京都。
某个房间,刚刚进行完生命大和谐的范通正一脸呆滞地躺在床上,脸上搭着两条穿过的黑丝。
原来……青楼还能这么开。
他是个孤儿。
小的时候被范家收养,一路从小杂役干到了大掌柜,在袁家被灭门的时候,他万念俱灰,以为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一炬了。
没想到陆家人断尾求生,直接把产业卖出去,不淌这趟浑水了。
这就有点舒服了,于是范通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等着,想要看看新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然后忽然有一天,就被一个神秘人像提小鸡崽子似的提到了荒国京都,然后又被天香阁里的姑娘打得丢盔弃甲。
他顿时就明白了。
自己的老板是一个大人物,光是这个把自己带过来的手下,都至少有一品的实力,不然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京都布防,把自己塞到青楼里面。
而且,老板应该会对手下很好,光是这员工福利,都让他脸红心跳。
啧……这三十年白活了。
等会见了新老板,一定要把他舔好了。
跟着这种大人物混,总不至于跟以前陆家一样,时刻担心一夜之间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吱呀!”
门又打开了。
范通连忙整理好衣服,恭恭敬敬地起身等待,接下来就看到那个带自己过来的蒙面人回来了。
“跟我来吧!”
“是!”
范通搓了搓手,明显有些紧张,不过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黑丝揣进兜里。
跟着蒙面人,很快就到了另一个房间,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
房间里,只有一桌一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容貌俊逸的青年,正神色冷峻地看着他。
“咕咚!”
范通咽了一口唾沫,感觉有些紧张。
一路上,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己老板的身份,毕竟能带着自己在天香阁来去自如,还能拥有如此一个房间的,除了赵昊还能是谁?
这赵昊,与传言中的纨绔形象好像并不一样啊!
“见过老板!”
范通恭恭敬敬道。
赵昊则是上下打量着他:“说吧!刚才都跟天香阁的姑娘说了什么?”
范通赶紧说道:“我说我是燕国来这边做生意的,我还说她的腚很好看,以后要找一个像她一样的小妾,还问她愿不愿意从良,我会把她带回燕国。”
原本他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打算跟范通直接见面,因为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刚才通过房间的黑镜,他看范通了一眼,找到了对应的星子,发现这个星子黑气很稀少,足以断定范通对未来的老板并没有主观上的恶意。
而从老杨带回来的调查结果上来看,这个人颇有打点生意的才能,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个小杂役一路走上掌柜的位置,并且陆家的产业在他的打理下,一直都处于稳步增长的状态,几乎已经是最合适的代理人了。
肥皂和白糖的生意可是以后自己收入的大头,与这个二把手正式对接一下,对以后的捞钱工作而言相当有必要,不然他只知道要干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会显得很呆。
再不济,老爷子送自己的人也马上到位了,派一个人去盯着他,再加上明心文星的双重保险,总不可能出什么岔子。
就是没想到,这范通对自己竟然这么实诚,编的瞎话重复一遍也就算了,跟姑娘调情的话也讲了出来。
他板着脸问道:“还有呢?”
范通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难为情道:“我还说……嘶!啊!哦!呼……真棒!”
他清了清嗓子:“不错,你行事还算谨慎,倒也是个可用之材。不过做生意,光靠谨慎还是不够的!”
范通郑重地点了点头:“老板!我懂!”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恭恭敬敬地放到了赵昊的面前:“老板!这是我当上掌柜以后,每年给陆家创造的营业额,还有目前能动用的所有关系网,陆家以前主业是粮油酒醋生意,因为品质不错经常给齐国怀京的大家族供货,吧啦吧啦……”
看着这册子上条理分明的内容,赵昊不禁感叹,难怪这人能从杂役一路当上掌柜,果然有点东西。
一本册子,直接把陆家的所有关键信息都整理了出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范通:“既然你这么有能耐,为什么陆家跑路的时候没把你带走?”
范通赶紧说道:“不是他们不想把我带走,而是我不想走,跟着他们,我一辈子最多也就到这里了,当上掌柜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为自己赎身了,既然陆家已经把产业卖出去,我便跟他们没有瓜葛了。”
赵昊笑意更甚:“那这册子……”
范通更急切了:“老板你可以验一下墨迹,这册子是我得知陆家产业被卖以后连夜整理的,就是为了让您更快了解产业。在此之前,小的一直全心全意为陆家做工,没有任何不臣之心。”
老杨在旁边说道:“公子,这点我可以作证,我去带他的时候,他还没把册子写完,刚才也是把最后一页补全以后,才让姑娘服侍的。”
雾草!
是个狠人!
赵昊捻了一下最后一页的墨迹,果然是刚刚落墨没多久。
这范通,忠心够了,野心够了,能力也够了,有点意思哈……
就是白瞎这名字了。
再看星子,当然不像老赵家人那般纯粹,但黑气数量绝对在可控范围之内。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
赵昊递给他了一个册子,上面是白糖和肥皂的制造工艺,然后把需要做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你就呆在天香阁不要出去了,明天会有人带你回去!”
“是!”
范通听完赵昊的计划,精神大为振奋,本来感觉身体已经有些不行了,但现在绝自己还能再战八百回合。
赵昊咂咂嘴,就直接带着老杨离开了。
粮油酒醋,转行肥皂和白糖倒也方便。
束手束脚十几年,终于时来运转了。
抬头看了一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正好回家吃晚饭。
镇国府。
赵昊摸了摸兜里五块牌子,心中暗自窃喜,心想老爷子的效率真的是高,刚跟他提了一嘴缺人,转过头就把人交到了自己手里。
这五块牌子上面写了五个身份,平日里都有着自己过日子的身份,但只要拿着牌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些人便会立刻变为各个领域的高手。
别的不说,解燃眉之急绝对是够了。
不过……
赵昊不由咂咂嘴,感觉自己可能把两个小老头想得太简单了。
老爷子这么一个忠心为国的人,自然不可能故意私下积蓄力量,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他无意之间留作备用的东西。
只是无意,就能随便掏出这么几个人。
那要是有意呢?
他不禁联想起了钟粹宫下面的暗道,感觉姜峥藏的牌肯定更多。
“昊儿!”
黑脸汉鬼鬼祟祟拍了一下赵昊的胳膊,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用心良苦啊!”
看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赵昊不由咧嘴笑道:“没事就好。”
黑脸汉叹了一口气:“但是等会,还会有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
赵昊迷了:“啊?是我又出什么纰漏了么?”
“没出纰漏!”
“那为啥……”
黑脸汉一脸为难的表情:“等会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白秀就把满满一盆大骨头端上了桌:“昊儿!今天娘亲自下厨,八菜两汤,你们先吃,娘去厨房了!”
说着,把又撸起袖子去厨房忙活了。
赵昊懵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黑脸汉叹气:“平白拿到了快七百金,高兴呗!”
一旁的老爷子拎起一块夹生的大骨头,默默啃了起来,宣告了他赵家第一狠人的身份。
只是没过一会就把大骨头放下,开始剔牙了,剔了半天剔不下来,干脆放弃,看向赵昊:“最近齐国那边很乱,你知道么?”
“嗯?”
赵昊眯了眯眼,半夜从钟粹宫里面出来,他就感觉一股冲天的文气钻入了自己胸膛,枯荣文星也是那时候蜕变的。
想必是宁婉梨把自己送的诗拿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一副惊奇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子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特别怀疑,便把齐国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听完老爷子的叙述,赵昊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在袁家被灭门之后,齐国朝廷疯狂动荡。
在此之前齐国皇帝虽然是个主战派,但是披上了纳贡派的皮,早朝上经常和稀泥,两边都不得罪。
但这次袁家被灭门,稀泥是绝对和不下去了。
要么力挺主战派,支持调查凶手,把纳贡派得罪死。可主战派本来就式微,袁家崩盘又是不可逆的趋势,若是这么做皇帝极大概率独木难支。
要么彻底倒向纳贡派,顺应他们的意思,将袁家产业收归国有,但纳贡派里面不少家族都已经战队各个王爷了,宁婉梨根本就没有跟他们厮杀的资格。
两难,真的两难。
结果宁婉梨还未抵达怀京,就先行给自己手下的力量下命令,尽全力调查袁家灭门案的凶手,搞得那些纳贡派鸡飞狗跳。
随后上朝,当即向皇帝建议,将袁家产业交由袁家远方亲戚乃至于姻亲代为打点,等到找回袁家幸存后人之后,就立刻将家业交还于他,说完当即呈上了一个名单。
不出所料,名单上面的人都是铁杆的主战派。
而拍卖袁家本来那块麟羽阁丙级准入令牌的就是袁家唯一幸存的人,虽然下落不明,但没找到尸体就说明人还没死。
人没死,就没有将袁家产业收归国有的理由。
这是公开站队主战派了。
此举自然招致了纳贡派的极度不满,在朝堂之上疯狂弹劾宁婉梨,说她狼子野心,想要鸠占鹊巢,截胡国家,侵吞袁家家产。
说不定,这次袁家灭门就是宁婉梨下的毒手,甚至有的人已经拿出了证据。
虽然这些证据一看就是假的,但只要给他们时间,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一时间建议皇帝把宁婉梨流放的有,关押的有,下放贱籍的也有,总之怎么离谱怎么来。
甚至连几个王爷都下场了,因为以往宁婉梨十分谨慎,很少让他们抓到把柄。
这次她的行为明显越界了,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把她弄出朝堂,以后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主战派当然要力挺宁婉梨,但这次实在伤了元气,原本的中间派也有不少开始站队纳贡派,势头上主战派很快就被碾压了。
黑脸汉听得很兴奋,搓着手问道:“没想到这个欺骗我昊儿感情的坏女人关键时刻还真男人,后来呢?齐国皇帝老了以后就跟孬种一样,不会真把自己女儿流放了吧?”
“差点!”
老爷子咂了咂嘴:“若不是她作了一首诗,恐怕真会被流放。”
黑脸汉啧啧称奇:“她还会作诗?爹你给我念念,我可是咱们大荒第一鉴诗高手。”
老爷子撇了他一眼缓缓念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听到这诗,黑脸汉不由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叹了一口气:“这姑娘倒是个真男人,但这么搞不是找死么?这节骨眼作了一首我都能听懂的诗,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老爷子:“……”
他揉了揉发僵的脸,不由问道:“爹,你确定你听懂了?”
“昂!”
黑脸汉理所当然道:“不就是教人怎么煮豆羹么?真当齐国朝臣都不会做饭啊?”
赵昊嘴角抽了抽:“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黑脸汉眉头一皱,感觉这句诗有些不简单,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回答道:“意思就是所有柴火中,就豆杆煮豆速度最快,咱也没煮过,咱也不知道。”
老爷子:“……”
赵昊揉了揉脑袋:“爷爷,后来呢?”
老爷子摇了摇头:“齐国毕竟儒道盛行,这首诗一出,不少中立派的文臣都出面为宁婉梨求情。这个时候宁婉梨立下了一个军令状,说在找到袁家后人之前,必能将袁家产业维持到原本八成的规模以上,然后原封不动地归还给袁家后人,并且会公开账本,不贪墨袁家一文钱。”
赵昊咧了咧嘴:“八成规模,可不简单啊!”
袁家产业,有袁家人的时候,才叫做袁家产业。
现在袁家的人死完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你说以前那些人脉,是认袁家的人,还是认这个空壳子?
即便所有的生产资料和工人都在,想要维持原本的八成规模,也跟做白日梦没有什么区别。
难于登天!
但只有给自己提出这种难于登天的条件,才有可能让对方同意。
老爷子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且不说这袁家后人能不能找到。
即便找到了,会不会已经在生命威胁下向纳贡派投诚?
宁婉梨这么做,到最后很有可能为纳贡派做嫁衣。
她需要在费尽心力维持袁家产业的前提下,抢先纳贡派一步,找到袁家后人,然后为己所用。
真难……
黑脸汉也深有同感:“这女娃虽然诗作得不咋地,但真爷们啊!”
他心里默默盘算,宁婉梨这么选的确难于上青天,但若这个时候横插一脚,等她成功以后,自己就是天使投资人。
就像当时她赠予自己丙级准入令牌一样。
虽然亏损的可能很大,但只要操作得当,亏损绝对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一旦赌赢,就是狂赚。
甚至即便赌输,可能连钱都不会亏,最多就是少赚一些。
他瞅了瞅自己心头的妄语戒尺,正好,这也处于“尽余力”的范畴。
艰难吃完八菜两汤,赵昊就回屋休息了,帮凰禾拔掉了肾上的黑气倒刺,直接沉沉睡到午夜。
按照惯例,跳上了老杨的背,两人偷偷摸摸离开了镇国府。
不过这次的目的不是去见媳妇,而是见老爷子给自己准备的五个绝佳工具人。
往后的日子,将会是他疯狂搞事情的日子。
对,姜淮就是那个事情。
乾清宫。
“阿嚏!”
姜淮打了一个喷嚏。
姜峥有些疑惑:“皇姐,你受凉了?”
姜淮也是皱了皱眉,心想突破宗师以后,即便不能逆转生老病死的趋势,也不至于受凉啊。
她摆了摆手:“无妨!说正事吧!”
今天下午,她得知赵定边带着赵昊去了赵氏故居,就知道赵定边距离出发寻找那个人的时间不远了。
如此行动,赵定边很有可能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她提前将自己的人部署在了各个通往域外的要道上,只要发现赵定边的踪迹,就会立刻通知自己。
这十余年的重伤闭关期,她除了突破修为以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修炼秘术。
这秘术,对于寻常宗师可能无效。
但对于那些曾经被气运反噬过的人,几乎必杀!
手下的人,搜寻赵定边。
而她自己,则是安心疗伤,一直疗伤到寅时,伤势才基本无碍,却没想到出关的时候姜峥竟然还没睡。
姜峥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推到了姜淮的面前,正色道:“皇姐,齐国大乱。”
姜淮接过密函一看,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对父女怎么这么不禁打?你刚给他们了一些好处,他们就自己垮了?”
姜峥笑着摇头:“倒也谈不上垮,本身我们就只是对他们开放了战马渠道,就算他们垮了,我们也不过只是少卖几匹战马,算不得亏!”
姜淮看了他一眼,明白他肯定已经有了更深的盘算,便问道:“你怎么看?”
姜峥微微一笑:“虽说齐国主战派失去了袁家这个经济后盾,但如果宁婉梨真把袁家撑起来,主战派依靠着李家和袁家未必会垮,有了战马他们主战派只要能多打几场胜仗,腰杆子迟早会硬,我准备降价把战马卖给他们,正好多开一些条件,渗透得更深一些。”
“嗯……”
姜淮点了点头:“治国和邦交的事情,你比我懂,听你的便是。”
姜峥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宁婉梨撑不撑得住是一方面,问题的另一个关键是袁家的后人究竟在哪,他既然通过麟羽阁将丙级准入令牌挂了出去,必然已经做好隐姓埋名一世的准备。但齐国不论主战派还是纳贡派,都不会允许他藏一辈子,谁先找到他谁就抢占了先机。”
姜淮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寻找袁家后人的下落。”
“不!”
姜峥笑着摇头:“我需要皇姐你亲自去!这个袁家后人,我们势在必得!”
论寻人查迹,六国之中姜淮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飞鱼卫虽然是她带出来的,但比起她本人还是差得远。
“不妥!”
姜淮下意识拒绝:“那个人出现了,我得提前赵定边一步杀她!”
姜峥摇头:“那人与我们只是私怨,即便到时候杀上门来,也只会对你我泄愤。但若找到了袁家后人,我们就相当于攥住了齐国的国运,对荒国都大有裨益,孰轻孰重你能不知么?”
姜淮沉思片刻,还是拒绝:“若是她杀回来,与赵定边联手,你我当如何自处?那袁家后人,我派几个手下去查便是,根本不用我动手。”
听到这话,姜峥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皇上!飞鱼卫刘火求见!”
自从飞鱼卫指挥使被赵无敌杀了以后,就一直没有立新的指挥使,下面的人疯狂的表现,就是为了争一争这个位置。
这个刘火,就是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进!”
姜峥点头。
刘火飞快赶来跪在地上:“禀皇上,禀长公主,赵定边星夜出城,朝东边去了!”
姜淮攥了攥拳头:“我这就去……”
姜峥皱眉打断:“皇姐!稍安勿躁!”
刘火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赵家故居忽然红绸缎带,门上还贴了‘囍’字。”
“什么!”
姜淮大惊失色,但很快察觉到自己失态,冷颜道:“好!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刘火闻言,赶紧退出大殿。
姜淮声音带着慌乱:“你听到了么?赵昊月底大婚,赵定边要把那个女人接回来!届时他们夫妻联手,还有你我活路?不行,我这就去把那个女人截杀了!”
姜峥皱眉:“皇姐!就算那个女人要对我们动手,赵定边也不会同意的。齐国那边,是我们荒国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必须去!”
姜淮却已经站起了身子:“莫要对赵定边太过自信,若命都没了,再深谋远虑也只是纸上谈兵。这次皇姐不能听你的,我去了!”
说罢,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姜峥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大殿,神情渐冷。
“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