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石街,简朴的房屋,平常的客栈。
风已经停了,冬日暖阳洒在客栈的招牌上,残破的招牌映出炫目的光彩。
客栈里住满了被风雪阻拦的客人,有贩卖皮货的西域商旅,有拿刀带剑的武林人士,还有一队押镖的镖客,把大堂挤得满满的,只在角落里有一张空桌。
大堂的正中间,金狮镖局的趟子手赵老二和洪汉民,高声吹捧镖头“急风剑”诸葛雷一剑击败“太行四虎”的事。
诸葛雷面上满是得意之色,仿佛他不是一个三流货色,而是兵器谱排名前五的顶尖高手。
江湖上总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诸葛雷就属于“取错的名字”,而且是大错特错。
名叫“诸葛雷”,但他既没有“诸葛之智”,也没有“雷霆之正”,见风使舵,欺软怕硬,阴险歹毒,卑劣无耻,属于三流中的末流。
不过这小小的客栈内,没什么好玩的,吕云澄也只当是看猴戏了。
吕云澄想看戏,铁传甲却想和吕云澄说相声。
“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一个有三流本事的人,装成二流,吹成一流,却又能活的好好的,说明他很可能练成了‘行走江湖三神技’。”
“何谓‘行走江湖三神技’?”
“我家乡有一个叫做星宿派的门派,门中有三门绝学,乃行走江湖不二良法。
只要能领悟皮毛,不敢说大富大贵,顿顿喝酒吃肉还是不难的。
这三门绝技就是:马屁功,厚颜功,法螺功,要点在于‘抹杀良心’,老铁觉得如何?”
“没毛病,学会这三门神功,行走天下都不怕了!
就是入门实在是难了点,我这种粗人,是万万学不来的。”
“学不来没关系,我家乡还有一位韦爵爷,总结了另外三门绝技,就是这三门绝技入门难度比较高,成本也比较大。”
“哦?什么绝学?”
“扯虎皮,火铳子,金钱盾,要义在于口齿伶俐、心狠手黑,若能学得两三成,混江湖是大侠,混朝堂有爵位,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吕公子家乡可真是民风淳朴,人才辈出,不知吕公子学了几门?”
“学不来,学不来,学了二十多年,就只学会了一招。”
“什么?”
“掀桌子!”
“这个难度似乎更高。”
“我就喜欢挑战高难度。”
说话功夫,“碧血双蛇”找上门来。
碧血双蛇是近些年活跃在黄河一带的强盗兄弟,黑蛇、白蛇。
“碧血”说的是血红色的披风,“双蛇”说的是他们两人不止长得很像毒蛇,出手更是比毒蛇还要狠辣无情。
他们来此不为别的,只为“金丝甲”。
三十年前横行天下的江洋大盗“梅花盗”重出江湖,犯下数桩大案,搞得江湖人心惶惶。
各大武林门派都开出了悬赏,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更是公开宣布,无论老幼美丑,只要抓住梅花盗,定然下嫁。
被梅花盗所杀之人,胸前都会留下五个好似梅花瓣的血痕,因此很多人都觉得,只要穿上一件刀枪不入的内甲,就能擒住梅花盗。
诸葛雷三人身上,刚好有天下间最坚韧的护体宝衣——金丝甲。
金丝甲不是他们押的镖,而是抢夺来的。
前些时日,“神偷”戴五偶得金丝甲,和诸葛雷炫耀,诸葛雷贪心作祟,杀了戴五,夺了金丝甲。
他们抢戴五,碧血双蛇抢他们,可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诸葛雷的武功自然无法和碧血双蛇相提并论。
黑蛇亮了一手剑法,斩杀了赵老二,他便老老实实认怂。
白蛇让他钻桌子,他便跪在地上钻桌子。
铁传甲笑道:“吕公子说的不错,这家伙能活到现在,显然把‘厚颜功’练到了不俗的地步。”
方才大堂嘈杂,两人聊天,只有李寻欢能听到。
碧血双蛇来了之后,大堂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铁传甲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诸葛雷气的面红耳赤,碧血双蛇眯着蛇眼看向三人。
李寻欢静静地雕刻木雕,铁传甲大口大口的吃菜,吕云澄一口酒一口菜,吃的非常优雅。
无视。
完完全全的无视。
黑蛇冷笑道:“没想到此地还有高人,阁下莫非也盯上了那包东西?”
吕云澄道:“他们两位没那个意思,我却很喜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丸在其下’的游戏。”
白蛇阴恻恻的说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纤细弯曲的宝剑已经刺向了吕云澄的咽喉。
剑尖上下左右不断摇晃,发出“嘶嘶”的声响,就像是一条飞扑出击的眼镜王蛇。
吕云澄似乎惊呆了,剑尖到了身前三尺,也没有任何动作。
白蛇眼中满是杀意,似乎已经看到了剑尖刺穿这个俊公子的咽喉的场景。
蓦的,吕云澄身侧爆发出一抹寒光。
“锵!”
泪痕出鞘,一道耀眼剑光惊虹般飞起,转而又消失不见。
白蛇喉咙里“格格”的响,脸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鼻孔渐渐扩大,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
鲜血,汩汩流下。
“砰!”
白蛇倒在了地上。
吕云澄气定神闲,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黑蛇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他既没有看到吕云澄如何出剑,也没有看到吕云澄如何收剑,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凄厉光芒。
然后,兄弟就死了。
死不瞑目。
“货……货我不要了,都给你,都给你……”
黑蛇惨叫两声,疯了一般跑了出去。
“砰!”
黑蛇被撞了回来,喉咙处插着一把剑。
严格说来,那不能算是“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阿飞。
只有阿飞才会用这样的剑。
吕云澄看的很清楚,方才黑蛇癫狂跑路,冲出门口的时候,和阿飞撞了个对脸。
黑蛇受了一肚子气,下意识想要杀阿飞泄愤,不想被阿飞一剑斩杀。
这两兄弟不仅“同年同月同日死”,而且都死在了“无名之辈”手中,死的莫名其妙,死不瞑目。
阿飞茫然的站在门口,似乎在思索,这个长得和蛇一样的家伙,为什么要杀自己。
吕云澄道:“喂,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干站着,而是该收取战利品,这个人至少值五十两。”
阿飞道:“他确实值五十两。”
说着,阿飞从黑蛇身上翻出钱袋,倒出两锭银子,看向店老板:“这有没有五十两?”
“有,有!”
“那就好。”
话音未落,阿飞把其余的银子随手扔在地上。
他从来都只拿自己觉得该拿的那部分,说拿五十两,便拿五十两,一分钱也不会多拿。
掂了掂银子,阿飞看向吕云澄三人,道:“现在我有钱了,可以请你们喝酒吃肉。”
“嗖!”
诸葛雷猛地跃起,宝剑刺向阿飞后背。
却是他看出阿飞和吕云澄相识,想要挟持阿飞,然后带着金丝甲跑路。
名声毁了不要紧,只要安全回到中原,把金丝甲卖了,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嗖!”
一把飞刀脱手而出,洞穿了诸葛雷的咽喉,钉在了房梁上。
小李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