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跑!
徐青疯狂的奔跑。
人的速度比不上爆炸的速度,那是声光的传播,火光冲击的第一波就遇上了他。
徐青刚刚转身走的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狼狈。他整个人被巨力席卷在地面上滚了两圈,然后趴在地面,雪屑倒卷而来,掀起地皮,许久才止住趋势,然后继续往前跑。
他心悸的同时也有些激动,但身后就是爆炸,有不少零碎的物件比之子弹威力都不遑多让,不时的击打在山体周围,造成了破坏。
他飞速往前跑好几百米,沿途闻声闪躲,根本不用再回头看,桥下埋下的炸药当量爆发出了难以想象之威力,任何人不能幸免,无论是钢铁还是肉体在天威之下都脆弱不堪。
大地在动,山川在倒,雪啸崩塌,爆炸引起了天威,这是人类无法阻挡的力量!
明明是夜晚,四周像是升起了一颗太阳,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煌煌火光照亮了白昼!
“我的天!”
踉踉跄跄回到山上,徐青身上也有些狼狈,余从戎差点跳起来,火光和冲击而来的大风吹得他成了个大背头,罕见的时髦。
但这时还哪管得了这些,他一把爬起来,把徐青接住,连连查看身子急道:“没事吧,没事吧,万里!”
“没有大碍。”徐青身上粘着的是灰,摔地上混着雪的泥浆,并没有受伤。
大家看到他完好无损纷纷松了口气,不过眼里看着山下依旧震撼莫名,这样的爆炸是大家都没见过的,如此近距离,而且是亲手所致。
“好好好,离开这。”伍千里检查徐青上下,语气激动,但也放下了心,开口道,“任务已经完成,我们没有遗憾了。”
“我们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大家!”徐青点头同意。
他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眼珠子在发亮,这不是梦。是真切发生在身边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他们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漫天的火光升的很高,就算是在这儿也能感受到那剧烈的火热,恐怕方圆好几里都看得清清楚楚,更远的地方也能察觉到,此地已经不宜久留。
哨子声在雪林中响起,所有人激动中跃跃欲试,但不得不自我沉降下来,稳重心情,只是每个人欣喜雀跃的表情和小声讨论暴露出了大家内心的忐忑激动。
雷公激动的想抽烟,拿出美国人那缴的滚石打火机抖抖嗦嗦连转了好几次,都没打响,嘴里连连说着“值了,值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
原本夜里徐青说要将大量炸药埋在桥下,不少人还不怎么同意,甚至连一向果断的伍千里都过问了两句,如果不是徐青坚持,他们是不敢这么胡作非为的。
不在这个年代,根本想象不到国初是有多么的缺物资,不仅缺火药,也缺子弹,缺弹壳,缺枪械,很多东西根本造不出来的,只能买,有很多炮弹在国内就值几十两黄金。任何武器物资大家都是一份当作多份用,有时候为保护一点火药装备,就要牺牲好几个战士的生命。
而现在所有人只有一个感觉,不管值不值,这口气出了,就是值!
巨大的爆炸已经引起了那些房屋、草垛、树林,所有事物都在燃烧,哪怕天降大雪,火焰仍兀自的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跳跃燃烧着,久不停歇。
而连接两边悬崖的水门桥,巨大钢铁水管,屹立不倒的坚石桥墩,通通化为乌有,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深坑,有多深?原本桥下就是悬崖,现在更夸张了,两边的土层哗啦啦的往下掉,都被突然的高温与火焰烧成了灰黑色。
桥头两边那些朝鲜平民都惊呆了,他们拖家带口,躲在雪林中不敢置信,很多人捂着子女的耳朵眼睛不让看,可是自己却忍不住再看,如此宏伟的桥梁建筑,如此装备齐全的美军部队,就如此突然的炸上了天,没有一点预兆。
真正意义上的炸上了天……
死无全尸,铁都被汽化。
“出发!”
“出发!”
徐青看到了汉斯少校魂不守魄,看到了小杰登借酒消愁目光复杂,看到那些美军士兵们个个目瞪口呆神情呆滞,也看到了这世间的恶深埋在这远东偏僻的角落里。
离开山峰之后,徐青回头看了看还在蔓延的微弱火光,那摇曳的火苗在雪峰之间依旧燃烧,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雪与火两个不相干的东西互相交融。
他持枪登车,率领队伍拔上了归途,除了凛冽的寒风,心中已是豪气万丈。
回首间,他只想起一句话:
凡动刀剑者,必死于刀下。
‘我准备去买一个洋娃娃,一个别人偷不走的洋娃娃’
‘然后那些孩子就会看着我,和洋娃娃一起玩耍~’
‘我会在午夜回到家,因为她在等我。’
‘她会是这世上最好的洋娃娃,我准备去买一个洋娃娃……’
车队和步行队伍很快离去,这次是真正的离去了。广播喇叭早已被摧毁,一切不再复有,可整晚间在天上放的来自1917年的古老经典名曲,那首灵魂慢摇英文歌还在徐青脑子里回响,他曾在那首歌的照耀下窜进了指挥部大杀四方,也在这首歌的结尾中炸落了这里最后一个完美结局。
一切仿佛都是宿命。
再见了,水门桥。
再见,曾经的结局,那些流下的血!
美军拥有着难以想象的空中侦察力量,古土里大爆炸后的半小时后,美军本部、陆战师部、日本海航母军舰等基地分部都已收到了消息。
而当史密斯师长得知水门桥被彻底摧毁已经是数个小时之后了,在天亮之后飞机正式进入古土里水门桥附近上空,电波中最终确认了这一消息。
‘那里没有桥,也没有水,只有一个疑似中国人炸出的巨坑,山体被毁,钢铁扭曲,爆炸点波及无数——我无法想象他们是使用了何种武器。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是苏联人干的。’
这是飞行员在凌晨六点多钟的站在天空中向师部发回来的第一时间侦测报告,内容极尽骇然,其经过多方验证后,最终被一一上报,呈在了史密斯的书桌上。
“犯罪!这是犯罪!”机场办公室内,有人在发怒,难言的暴躁起来,那是一个头发稀少的矮个中年白人,“他们彻底切断了后撤的路,这一消息传到军队当中,所有人信心将被摧毁!”
发火的人是阿尔蒙德少将,他穿着将军带星服装,刚刚从第十军驻地赶来,正要谴讨史密斯的保守突围计划,没想到刚来就收到了这一噩耗。
史密斯坐在办公椅前一声不吭,他们原本面对面喝着咖啡,但现在热咖啡在桌上摆着已凉了,他双眼看着报告,有些失神。
“这就是你的撤退计划?”艾蒙蒙德质问道。
“General,这是今天最糟糕的消息,但谁也没想到这个结果。”史密斯摇头,放下了报告。
阿尔蒙德少将听他如此说,仍旧怒不可竭,可又无可奈何,他大声道:“现在怎么办,我的第十军有那么多的小伙子们正在往这边撤,他们要是知道桥被炸毁,没了退路,这场战争根本打不下去了!”
史密斯站起来,摘下了头顶的军帽一手执在胸前,面色严肃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引咎辞职,这是我的决策错误。”
“我不管你什么结果,现在必须找出其他办法!陆战一师交给了你,朝南边的陆地突围计划也是伱一力主导,现在出了这么大问题,你说,怎么解决?”
“两手准备,原先的飞机跑道被毁,利用空中突围,一周来只运出四千余名伤员,进度缓慢,但不能放弃,争取修好跑道。”史密斯说道,“至于水门桥的话……侦查队伍已经去了,飞机拍摄的照片也在上传过来,我会尽快弄清楚情况,制定解决办法。”
“你确定可以解决吗?”阿尔蒙德回过头来紧紧盯着史密斯的眼睛,眼神如鹰鹫一般锐利。
“这种情况下,绝不能没有。”史密斯毫不退缩,目光顶了上去,给出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他面上镇定,心里却深感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
下碣隅里的简易跑道被中国部队冲进来之后摧毁一次,之后又多次零星被破坏,几乎很难运行,每次飞机滑出跑道启航都慎之又慎。
他们无奈只能尽可能的选择陆地突围计划,可是随着天堑必经之路水门桥的炸毁,让他感受到深深无力,还有上万多名陆战队士兵满怀欣喜地奔赴在路上,等着过桥。
他能怎么办?只能想尽一切办法。
“你好自为之。”阿尔蒙德少将心里有火,他盯着史密斯道,“上午十一点前,我要联系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希望在此之前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复。”
“如你所愿,General.”史密斯微微鞠身,阿尔蒙德少将随即摔门离开,桌上只剩下了一份报告两杯冷掉的咖啡,以及史密斯满脸严肃的神情。
他转过身,拿起电话拨响:
“一级备战命令,让智囊团和高级作战人员来开会!”
不要以为美军作战没有智慧,他们的很多决策、作战技术都领先于世界,有无数智囊人士提供科学战略建议,只是在不屈不饶的中国志愿军的顽强抗击和极为高明的军事指挥下才显得难以招架。
这是两个文明的抗争。
随着会议进程,从飞机上空拍摄到的水门桥地形照片被传真过来,越来越多收集到的资料也送到了指挥部,有侥幸未死的韩国人报告,有躲在远处的朝鲜平民记录,更有踏入那个一片狼藉的‘地狱桥’的侦查员报告,而彻底影响到会议结果的是现场的高清摄像照片。
准确的来说,是从空中、现场各个方位拍摄的图,史密斯师长看到那几乎将悬崖炸成了两段彻底悬空山体的恐怖场景,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语。
那些作战参谋们也一时哑然,刚刚设想的多种利用特种钢材,修筑桥体计划全部泡汤。因为照片上已经没有桥的一丝痕迹。
除非他们能在几天之内再造一道桥。
而在他们认知中,这同样是不可能的事。这个时候可还没有后世中国基建的恐怖力量,在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工程建造技术和速度都远比想象中困难。
“这些天飞机运走了多少人?”
“报告,大约四千余名伤员。”
“跑道还有几条完好?”
“只有一条。还在抢修中。”参谋秘书嗫嚅的道。
史密斯不再说话了。
他仿佛感受到暴风雨已经来临,这在此前是无法想象的,哪怕被中国部队袭击,大量的部队被困在下碣隅里,新兴里,柳潭里这些地方,仍旧运筹帷幄,有机可循,可现在唯一的路上逃生之路被毁,他竟一时有些茫然。
美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压制在绝壁的边缘,中国志愿军绝不会错失这次进攻的机会,打响一周的战役,他早已看明白中国人不死不休的战斗精神……陆战一师危在旦夕。
“长官,现在怎么办?”
“封锁消息,继续寻找一切可撤退道路。如有必要……动用空中掩护,我们绕道迂回兴南港。”
“那恐怕是一条漫长的撤退之路,路上将会死伤无数。”
“没有办法,中国人已经抢占了先机,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史密斯师长搓了搓脸,这样的关头,他心里居然情不自禁想起了中国人的话。
他马上转身离去,掩饰着脸上有些颓然的表情,作为陆战一师最高统治指挥官,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能被下属们看见。
水门桥被彻底炸毁的消息,尽管被美军封锁,但是最终并没有隐瞒多久,那场爆炸声势巨大,远近十公里内都看得见,不光美国人在探查,志愿军,人民军都在探查。
就在下一波美军连夜从下碣隅里到达古土里的时候,风雪又来临了。如小鸡淋雨一般的士兵们一路上遭遇了多波的袭击,饱经战火,得于坦克汽车的速度,终究摆脱了大量的志愿军官兵追击。
但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热烈庆祝高兴,呼呼作响的暴风雨大雪当中他们就再次听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传言:向南撤退的重重悬崖山岭间,唯一可以过去的桥梁已被中国部队秘密炸毁。他们的生路……断掉了。
这一消息不管包的多严实,还是慢慢传了出来,最初于英军士兵口口相传,大家并不相信,几天后很快被神通广大的记者们捕捉到,然后见诸于报,美军见实在瞒不住了,才有选择的公诸于口,只是并不承认失败。
这个消息不仅让当下的战局受到了震动,更是轰动了整个西方世界。
无数人请愿,抛下飞机接回在远东遭难的士兵们,谴责麦克阿瑟将军不作为,而这一切很快也传到了中国部队这边,炸桥是秘密行动,但附近正在古土里黄草岭一带狙击敌方撤军的战士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到了那处爆炸,实在声势尤为惊人。很多人起先并不知道这一重要性,而当越来越多的消息汇聚于此,很多志愿军官兵振奋起来。这是朝鲜战争爆发以来又一大胜利!
志司第一时间制动,根据前线报告和再三确定第七穿插连爆破成功消息后,调整作战计划,然后亲自在指挥室下接通中央急电,报告了这一消息。
当晚,红色的电波从遥远东方国度的北京,传到了寒冷的朝鲜大地上,烛火下一位老人亲自手书:
“在该地区,志愿军二十军当以黄草岭为核心,依托两侧地形有利的高地,配合其他部,共同阻截美军南撤。要相信我们的战士,这场焰火决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今日起,我们要绝地反击,彻底歼灭,轰轰烈烈打赢这场战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