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这个让多少归义军汉儿,魂牵梦绕的城市。
在今天,终于对所有的关中以西之民,敞开了它的怀抱。
入城的凉军,以归义军节度使旌节、牙门旗为先导,后面才是张昭自己制作的凉王大旗和张字大纛。
而这些归义军的牙门旗,也很有讲究。
其中前面的一套,是昔年张淮深末期自制的,后面的一套,则是属于曹议金的归义军节度使牙门旗。
有点黑色幽默的是,之所以要自制牙门旗,是因为在整个归义军历史上,只有张义潮和曹议金、曹元忠三人,获得了中原王朝册封为归义军节度使,以及获赐节度旌节和牙门旗。
其余的,基本都是归义军节度使留后,甚至沙州刺史,瓜州防御使等低一级的职位。
不过在这个时代,在今天这个日子,没人会知道历史上的归义军有多么窘迫。
他们只知道,在张昭的带领下,以归义军为主要班底形成的大凉国,越来越强大,甚至已经明显了有入主中原的迹象。
看着遥遥在望在长安城,刚刚从延州赶到的张昭岳父曹元忠,非常感叹的说了句。
“自此以后,谁也不能再以蕃贼称呼我等了。”
蕃贼,这个词,简直快成了凉国上下的心病。
这是张昭强行把凉兰河鄯等州的嗢末、吐谷浑以及党项人都算成河西陇右唐军后裔,把他们当成汉人对待,所带来的最显着副作用。
不过,就如曹元忠所言,现在凉军进入了长安,就再也没有人能叫他们蕃贼了。
同样刚刚从潼关赶回来的阴鹞子,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以凉州偏处西北,能成事者几乎没有。
究其原因,就是胡汉杂处导致汉人脾性近似胡儿,不为关中乃至中原人所喜,视之为蛮荒边地。
这导致朝廷派来的镇守难以得到本地人的认可。
本地成长起来的将帅,又多蛮横残暴,没有号召力。
直至天王,文武双全,刚柔并济,始能得天下民心。”
两人说话间,大军前锋,已经抵达了长安南门明德门。
之所以没有从东门通化门入,是因为南门乃是朱雀大街的起点
虽然此时长安城并未恢复昔日盛景,但旧时朱雀大街两边,由于出入方便,已经多有居民居住了。
张昭让大军自此门而入,穿过整个朱雀大街,再到达皇城朱雀门外祭祀唐朝二十一帝的家庙。
就是为了让所有的长安居民,感受到凉国大军的威武。
在张昭进城之前,又不断有流言继续传播到了长安城内,主要的有两条。
一是契丹主耶律德光在中原称帝,并将手下契丹将领作为节度使分派到各地镇守。
但契丹军队没有军饷,也不禁劫掠,到镇后就大肆打草谷,中原之民被杀的十不存一。
这里除了这个十不存一有点夸张以外,其余的可没有冤枉我光哥,他就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光哥的好弟弟张天王,提前把他还没开始做的暴行,公之于众而已。
第二个流言,就是有前去请命的耆老和商行会首回来说,张天王的相貌与家庙中的太宗文皇帝极为相似。
当然很快又有人反驳,说不对,张天王的容貌与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相似才对。
其实这都是真的,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家庙中的唐太宗李世民像和佛寺、道观中供奉的二郎真君神像,都是经过不断调整的。
最开始与张昭约有三四分相似,然后再换一波绘像,大约就能达到五分像,最后到了现在,基本已经达到了七分相似。
有了七分相似,以中国画的特点,几乎也就跟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了。
普通人可想不到张昭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们只会以为,一切都是天意。
什么大楚兴陈胜王,斩白蛇之类的,太低端了。
我张天王连李世民的样子都敢改,佛教和道家的神仙他都敢当。
这缜密的逻辑加上不要脸的劲,不愧是后世经过歪嘴龙王、战神归来、神级赘婿洗礼的集大成装哔者。
明德门外,晋昌军兵将们分列两边,他们没有披甲,尽数穿着黑衣,手中也没有持长兵刃,腰间只有横刀等武器。
晋昌军原本有兵额一万三千人,其中精锐的牙兵差不多有六千余人,是关中第一大节镇。
不过晋辽大战开始后,晋昌军抽调了七千余人被安审琦带往了河南。
加上安彦威到任后,由于钱粮紧张,裁汰了一部分,整个晋昌军现在已经只有四千余人。
而这四千余人中,还要分驻咸阳、乾县、武功、蓝田等地,留在长安的两千五百人,几乎是全数到场了。
这是必然的,毕竟晋昌军是长安城唯一存在的成建制武力,他们不都出来,张昭可不敢进城去。
当然看到晋昌军和安守节这么识趣,张昭也是极为满意。
他们很识趣嘛!识趣的人总是有奖赏的,于是张昭把手一招,示意安守节到面前。
“还请留后甄选三百勇士,与我大凉铁骑一同入城吧!”
安守节一听,喜不自胜,张昭以留后称呼他,那么入城之后,定然会有一个不低于留后的官职在等待着他。
选三百人一同入城,那表示张天王已经把晋昌军当成自己人了。
黄土垫道,焚香导引,长安城的居民在朱雀大街两边,围的人山人海。
他们手里举着装满了食物的簸箩或者装满了浆水的陶壶,等大军一入明德门,就欢声四起。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嘛!这点安守节以及李寿龄等人,还是能安排到位的,甚至他们还安排了德高望重的耆老,在门口哭拜这种戏码。
张昭身披赭黄袍,骑着一匹雪白的折耳马在队中正中。
在他前面,是身穿金甲手持银刀的引路银刀官,身边是凉国的文物重臣,除了留守的舅父宋善通和氾全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张昭的身后,最先出现的是步兵方阵,身着红、白、青三色布面甲的步兵,以憾山都为首。
作为极少数还在保持陌刀战法的张昭亲卫,憾山都手持陌刀,腰间悬着胡虏,背上长梢弓极为显眼。
憾山都的后面,是各镇精选的步军精锐,他们也身穿布面铁甲。
现在凉国之中,除开少部分军队以外,身着布面铁甲的,都是最精锐的部分。
估计再有个五年八年,铁扎甲都会仅限于小范围装备了。
步兵之后,就是骑兵,第一个出现的,乃是凉国的八百骑具装甲骑。
这些甲骑就是全部身穿扎甲的,战马的马甲,也是以扎甲为主。
这是因为经过实战不断检验后,张昭发现没有必要为具装甲骑减重。
因为对于具装甲骑来说,甲胃的重量是负担,但同时也很有利于冲阵。
更重要的是,具装甲骑在凉军,往往是作为决定性力量出现的。
一般到了最后击溃敌人的关键时刻,他们才会上,反正冲不了几次,干脆就不减重了。
而传统具装甲骑贴近步兵方阵,硬生生用装备碾压步兵,挤垮步兵的战法,已经完全被放弃了。
本来这种南北朝时期的具装甲骑战法到了此刻,就已经相对落后。
至于具装甲骑作为骑战主力,甚至可以下马做重甲兵使用的功能,现在已经被称为骁骑兵的半具装重甲骑兵给取代了。
这些骁骑兵就紧接着具装甲骑,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他们身着红、白、青三色布面铁甲,头戴有缓冲架空设计的双层头盔,手持加长的长枪,马侧一般都挂着利于近身战斗的马刀、铁鞭、啄锤等武器。
骁骑兵后面,则是人数上万的凉军骑兵主力,张昭把他们命名为了骠骑兵。
骠骑兵大多身穿复合皮甲,在遇到需要他们着甲攻坚的时候,还会选择外套环锁铠或者锁子甲。
但他们主要的作用,还是在行军时,侦查、遮蔽、掩护大军。
战时则作为机动兵力,与敌骑缠斗,或者冲击弓弩不多的步兵方阵,以及敌人溃退后追杀。
骠骑兵大量装备力道有所下调,但更为轻便,使用也更简洁的角弓弩。
作战时,先以角弓弩打垮敌军气势,再以骑弓使敌人陷入混乱,并分割敌军,之后则以长马刀近身噼砍扩大伤亡。
作战的方法和风格,在一定程度上,类似历史上拿破仑的法军骠骑兵,讲究悍不畏死,三声号角响起就要决死冲锋,很有幽游侠儿的味道。
这三拨骑兵一上场,就狠狠震慑了长安居民们。
一共一万三千骑,几乎全是高头大马,最少的也有一身皮甲,按照时下的说法,这就是一万三千甲骑了啊!
马蹄铁踩在地上,发出了卡哒!卡哒的声音,一万余骑兵,没有一个人发出多余的声音,连马儿的嘶鸣声,都相当少见。
他们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一般,从朱雀大街滚滚向前。
步兵两千,骑兵一万三千,张昭特意抽调的一万五千大军一进城,给了长安居民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
不谈这些天凉军表现出来的军纪等,就看这披甲率,基本上都是长安居民所见过最高的了。
虽然没有统计,但凉军三层以上皮甲到铁甲的持有量,应当与晋辽两国相当。
从质量上来说,布面甲、梨花枪、马蹄铁等跨时代的装备的出现,使得两军的装备水平,已经在晋辽凉国之上了。
不过,比起凉国军队给长安居民带来的冲击,张昭的出现,对他们的冲击更为巨大。
因为很多人发现,传言竟然是真的。
这张天王的容貌,不是跟大朝太宗文皇帝和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两人中谁相似,而是他们三个,都高度相似。
所有人心头,都开始了滴咕,很多人还想起了从河西传来的,张天王灵鹫山得道的传说。
这难道都是真的,岂非天降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