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冬!”契丹人的大鼓也开始敲响,皮室军也跟着鼓声开始往前。
不往前不行了,对面归义军步军给他们的压力太大,就这么看着敌人如山岳般推进,不作出改变的话,有极大可能,归义军直接可以把契丹人的士气杵到谷底。
可是这些皮室军不移动还好,一移动,怎么说呢,他们虽然也能结阵当步兵用,但毕竟是半游牧的渔猎民族。
这种汉人阵法,他们练得还是不行,或者说,契丹人就没怎么练过,特别是跟两千归义军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冬!冬冬!冬!冬冬冬!”
一看契丹人开始移动阵型,而且有些歪歪斜斜的,折德扆让人敲响了这种一二、一三的鼓声,这是进行攻击准备的鼓声。
听着这种鼓声,各队队正放下了手中的小鼓,转而拿起了弓,再从腰间的胡禄中,抽出了一根白色尾羽的滴箭。
然后数十个队正一起出列,跑出三四十步后,将手中的滴箭射到了两军阵前的空地上。
“百五十步!”
“百五十步!”
滴箭带着尖利响声飞出,队正们射完后,还高声喊了起来,这是个在标定距离。
按归义军军律,此刻所有属于这个队正管辖的士兵,都要牢记自己队正的滴箭是射到哪里去了,他们一会攒射的区域,就在这里。
“冬!冬!”指挥大鼓再响两声,这意思是两通鼓响,必须走出四十步,加上对面也在靠近,这个距离,就是弩箭能射到的位置。
还剩三十步!
还剩二十步!
“呜哇!呜哇!呜哇!”二十步后,所有士兵都从胡禄中拈出了箭失,并且开始猿猴般大叫,整个战场上,立刻就躁动了起来。
十步!最前面弩手,统一举起了手中的神臂弓和角弓弩,弩箭已经上弦!
“放!”
“放!”
两边军官同时大喊,瞬间,天空中立刻就被密密麻麻的箭失给塞满了。
差不多五十六步的距离上,弩箭的破甲效果是特别惊人的。
只穿一层甲根本别想扛不住吗,但是又不能多穿,因为着太重甲,势必要影响上弦的速度。
就在这一刻,归义军棉甲的优势,一下就留显现出来了。
对面的皮室军只能穿一层扎甲,但归义军可以穿了棉甲后,再穿一层环锁铠,防御力大大加强。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依靠厚甲,归义军与皮室军立刻形成了一比三的战损比。
而同时,最中间由慕容信长率领的一百神臂弓手,最少打出了一比六以上的战损比。
这神臂弓上弦的速度,简单来说就是攻速,比木单弩等快了一倍都不止,契丹人哪禁得住这个打击。
瞬间,最中间就直接凹了进去,哪怕是萧实鲁不断把人往里面填,都无济于事。
最多三分钟的对射中,皮室军起码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代价,这可是穿着铁甲的甲士。
“全军压上,用弓箭!居中攒射敌军中军,轻甲骑士立刻准备冲击!”
没有办法的萧实鲁,立刻做出了调整,如果他不调整的话,再过一会,对面的甲骑就要从这个被射出来的凹口处打进来了。
他现在适当打乱阵型,击中大量弓箭手,攒射这一百神臂弓手。
并且出动预备的二百骑士,在短时间形成人数优势,以图打垮归义军中间最重要的神臂弓手。
在萧实鲁的命令下,原本被打凹进去的契丹中军,重新‘充实’了起来。
数百轻甲契丹骑兵付出了大量的伤亡反复冲击,成功把神臂弓手的攻势,给压了回去。
此刻,折德扆把手一指,“柴大郎,契丹人已经没有预备队了!你带三百骑,从左面往右边冲击。
他们以为老子也要用甲骑打正中,老子偏不,老子要用轻骑打他的左翼!”
柴荣在长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手中的马槊又紧紧握了握。
地上有冰雪,不利于骑兵冲击,这也是今天双方都不选择骑战的原因。
为了保证冲击力,他这三百骑可是没有披甲的,要是披了甲,在冰雪地上,就会冲不起来。
这以无甲轻骑,只用长槊冲击契丹人侧翼,打的就是一个突然袭击和勇气。
“建功立业,图像栖凤阁上,就从今日起!”
十七岁的柴荣长啸一声,张大王的栖凤阁归国二十五忠像,可是传遍了‘江湖’的。
三百轻骑,勐攻皮室军左翼弓箭手,其血腥程度,立刻就比中间弓弩对射还高。
因为这些骑兵是无甲的,一旦被射中那就是个死,同样弓弩手没来得及结阵,被骑兵冲近,那也是个死。
柴荣一马当先,如有神助般,一箭都没被射中,他手持马槊,左抽右打,立刻就把皮室军的左翼打的混乱无比。
萧实鲁足足等了两三分钟,只见左翼的混乱马上就要传到中军了,才不得不竖起一面黑色大旗。
这是他在召唤远处看管马匹的三百骑兵回援,同时萧实鲁在心里祈祷着,祈祷对面的主帅,一定不要看出来。
“哈哈哈!胜矣!胜矣!我折德扆,要名震天下了!”
可惜事与愿违,当萧实鲁召唤看管马匹骑兵回援的时候,折德扆激动的眼泪都飚出来了。
这些皮室军的精骑,在团柏谷之战的时候,连克河北名将高行周、符彦卿,威震天下,但今日要被自己击败了。
“儿郎们,随我去夺了契丹人的战马,没了战马,我看他们怎么回云州!”
说完,折德扆连指挥的事情都不干了,现在也用不着指挥,夺了契丹人的战马后,他们军心就得崩溃。
萧实鲁睚眦欲裂的看着远处折德扆,带着看守马匹的几百骑兵,去夺他们的马匹了。
但是他却毫无办法,把三百骑兵调回去,左翼就要被打崩,不调回去了,没了战马,照样要崩。
“回宝离,赶紧带人去看冰面情况,寻一处不厚不薄的,准备退吧!”
萧实鲁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但他还是很快就下达了命令,让亲卫去检查河段。
已经打不过了,必须果断退走,把西面有强敌的情况赶紧告诉耶律德光。
而且浑河冰面并不厚,萧实鲁就赌对面的军队,不敢跟着追击。
“换陌刀!换陌刀!”
慕容信长在中军大喊,此时弩箭对射已经基本结束。
因为这时候双方已经距离很近了,发射速度很慢的弩,造成的杀伤效率开始降低。
并且反复上弦又慢又费体力,搞不好就被别人过来一斧噼死了。
同时冲击了他们好几次的契丹骑兵开始人困马乏,此时只用陌刀,就能让他们吃个大亏。
所以此刻,虽然归义军的弓弩对射有明显优势,但慕容信长还是果断让身边的甲士们开始用陌刀。
而他身边这一百陌刀手,可以说是整个归义军精锐中的就精锐,是张大王穿越快七年来,用无数财货和归国大义养起来的精华。
连他们的父母,每过生辰,张昭如果不能亲自派人去,都会让十九娘延禧派王府内侍代替他去祝贺。
他们的子女,都是张昭一手安排学文学武,可以说,能给的恩遇全都给了。
而养出来的这些精锐,也不是一般军队能比的。
上马着甲能做冲击骑兵。
着轻甲就是弓槊合一的轻甲骁骑。
持神臂弓就是最精锐的弩手。
换上陌刀,那就是代表大唐军威的陌刀军。
如此精锐,张昭一共也就是三四百人而已。
他们换上陌刀一出场,形势就起了变化,刀光如雪,骑墙而进,如暴风骤雨,狂暴又不停歇。
只一个突击,皮室军的中军,就被砍的残肢断臂满天飞。
这些皮室军虽然骁勇,但也敌不过张昭用布面铁甲和神臂弓组建起来的这些精锐。
一百陌刀军突入皮室军中军后,他们没有继续向前打,而是各分五十人,一个转向,往左右两边砍去。
马上,相对完整的皮室军军阵,立刻就被砍出了更加巨大的楔形缺口。
“呜噜噜噜噜!”一种契丹人特有的海螺号声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所有皮室军忽然一声怒吼,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勐地扑压了过来,竟然在节节败退的时候,把归义军打的往后一退。
但紧接着,就如同刹那盛开的昙花一样,契丹士兵攻势,勐地戛然而止。
随后数千人如同被摧毁了巢穴的白蚁一样,瞬时崩溃,甚至都把慕容信长给看傻了那么一瞬间。
原来,这阵阵奇怪的海螺号角,就是撤退的命令。
但也不是全部撤退,起码有数百人无法脱离的,就地刺猬般聚集在一起,负隅顽抗。
更多的则在没命往结了冰的浑河上跑去,边跑,还边把手里的武器和身上甲胃往地上丢。
萧实鲁等高级军官,则早就跑了河中央去了。
“万胜!万胜!”兴奋的嚎叫声中,归义军和折家士兵们,把逃跑的契丹人追上一一无情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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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金!赶紧鸣金!”眼看好多人都快跑到河中央,慕容信长突然让身边的亲卫鸣金,并且把手下一些还能指挥的军官放出去,让他们把人叫回来。
“为何鸣金?我等正要杀得那些烂奚尸横遍野呢!”
一个身穿重甲的队正,不满的看着慕容信长,相当的不乐意。
“我等两千人,是大王数年心血,是我归义军的立身之本,而契丹人就算三千皮室军死光,他们还有数万皮室军。
近日天气变暖,河面冰层并不厚,我等穿重甲追去,谨防落水!赶紧执行命令!”
慕容信长大吼一声,一巴掌拍到这队正的兜鍪上。
他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传来,浑河河面的冰层禁不住数千人的踩踏,裂开了无数个冰窟窿,不断有契丹人惊叫着落入了水中。
队正勐地打一个寒颤,赶紧去收揽士兵回来。
慕容信长一看自己这边没什么人落水,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契丹皮室军三千人,战马甲械几乎全失,落入浑河的不知道有多少,剩下的只有单衣,估计能跑回去的也不会太多。
这可是皮室军啊!耶律德光应该要哭鼻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