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棠的家庭到底为什么能变成这样,徐清其实并不想去探寻。
每家有每家的状态。
过了今天,他相信自己应该不会和叶家人再有半分交集。
有些事情,当事人实在没办法出面,这个世界的道德绑架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信息差带来的视野问题更是难以解决。
当然,还有一些是出于自身利益而得出来的评价。
徐清记得自己当年刷短视频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些调解节目,什么父亲从小不管小孩和小三跑了,后面这个父亲的年纪变大,没法赚钱,然后小三一家把他赶出家门。
被赶出家门之后这个父亲无家可归想起那个自己从来没管过的儿子,于是乎上门想让儿子给自己养老。
但这个儿子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父亲。
接着这个父亲找到了记者,向记者开始大倒苦水,诉说着自己的儿子多么多么的不孝顺,多么多么的狠心。
记者听到之后过去调解,在调解的过程中,渐渐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可尽管如此,他的嘴里说还是些道德绑架的事情,什么老人家很可怜,你怎么忍心,他毕竟是你爹,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先让老人家住进去之类的话。
记者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么说话会显得很脑残嘛,他当然知道,可这样会有收视率。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始终存在多种群体,有争论才有关注度。
就如同评论区里评论的人那样,虽然有群情激奋站在儿子这边的,但也不乏说一些和记者一样的话的人。
所以,叶思棠再占理,她们家对她再不行,她都没办法以一个叶家人的身份去做些什么,做什么都有问题,做什么都是错。
也只有徐清这种不相干的人才能搞点套路。
更重要的是,这种套路对于其他人来讲不一定有用,但对叶家人是一定有用。
这次徐清明摆着告诉叶家人自己手里有他们恶劣嘴脸的证据。
最后向叶思棠的爷爷叶万忠坦白其实是为这道证据再加一把锁。
徐清想利用的是叶思棠爷爷心里的愧疚感,预防有媒体找到叶家那几个不要脸的人的时候,有个人能提醒她们不要瞎说话。
最好结果是她们不要接受采访,实在躲不过去的情况下能让叶万忠出来应付,这样对谁都好。
一般真正不要脸的人,在没人当着公众的面拆穿她们的之前,她们在公众面前其实又非常要脸,这种要脸是对于自身利益的一种保护,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强词夺理”的一种表现。
因为不要脸所以才拼命证明自己要脸,这种心理状态大家应该是能理解的。
叶家人就是这样,想要约束她们,只有让他们处于那种能被拆穿但没被拆穿的状态之间,这样她们才会有顾及。
所以,得有人能在她们身边时刻提醒,如果没人提醒,那说不定那几个人会把徐清今天干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叶万忠在徐清心理的作用,至于其他的作用,叶万忠已经用二十多年的时间证明了,他没有什么其他作用,或许当年叶思棠辍学出来打工的时候给的那些钱算一点作用。
又或许,他是叶思棠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念想,让叶思棠不至于觉得自己是个无根的浮萍。
她那个更不争气的爸爸,也算一道念想,承担了同样的作用。
但叶万忠也好,叶思棠的爸爸也罢,那也是被家里的其他人衬托出来的好,这种好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家庭都不值一提。
徐清实在是很难想象,两个男人怎么能过成这副德性。
不同于徐清的难以想象,叶思棠对于家里的表现其实是能预料到的,但能预料归能预料,有些东西不亲眼再确认一下,实在是难以彻底死心。
所以,当徐清一回到京城的时候,就看到了精神状态有些恍惚的叶思棠坐在自己所住的这栋别墅的二楼会客厅等着自己。
“没去排练啊。”看到她之后,徐清尽量保持着一个轻松的状态,一边随口问了句废话一边把自己的行李箱往自己住的那个二楼的房间里面拖。
“清哥,视频呢?”见徐清装作没事人一样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叶思棠也从沙发上起身,跟在徐清的屁股后面往他的房间里走去。
“什么视频?”徐清听到这个问题后,手上的动作没停,把行李箱放倒,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往衣柜里挂。
徐清给叶思棠说过自己的想法,但从来没告诉过她自己会录视频。
“你拍的视频。”叶思棠就那么站在徐清旁边固执的看着徐清说道。
“我没拍视频啊,你这小脑袋瓜还挺能脑补,我又不是特····”徐清手里拿着一个衣架看着叶思棠笑道。
“我爷爷打电话跟我说了,他说你拍了视频。”叶思棠打断了徐清的话。
叶思棠这话让徐清不自觉的躲过了叶思棠的目光,转身继续一边衣架上套着衣服一边强装轻松地对着叶思棠说道:“有些东西不看也罢。”
“我爷爷跟我说,以后不要和家里联系了,就当断绝关系,这样对谁都好。”叶思棠低着头说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虽然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徐清还是从她毫无波澜的语气中感受到了绝望。
人是社会性动物,从哲学的角度来讲,人需要搞清楚自己从哪里来,来了要干嘛,最后又要到哪里去,这样的生命才不会惶恐。
普通人没法像哲学家思考的那么深入,这三个问题,大部分是从家庭以及感情维系关系中寻找答案和寄托的。
叶思棠自然是那个普通人。
徐清也是普通人,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和杨图图在一起,更不会对这六个丫头付出那么多,这根本不符合商业原则。
也就是说,徐清帮叶思棠解决了家庭的麻烦,但同时也让她没了家。
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哪怕那个家再不堪,徐清和叶思棠也没办法产生像爽文和电视剧里那种复仇的快感。
“不看我也能猜到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叶思棠见徐清不说话,继续说道。
“既然能猜到,那就更不用看了,就当这个东西不存在吧。”徐清放下了手里的衣架,站到了叶思棠的面前,看着叶思棠那低垂的头顶说道。
“我之前还幻想,我现在都这样了,应该比其他家的小孩要强点吧,我还觉得她们或许能···呵,清哥,我是不是很傻?”叶思棠说着抬头看了徐清一眼,又飞快的把头转向一边。
“恩,傻透了。”徐清点了点头。
“是吧,哈哈哈哈,我也觉得我傻透了,哈哈哈。”叶思棠说着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的声音哽住了。
你见过一个人强撑着不哭却撑不住的状态吗?
叶思棠就是如此,视线无处安放,头转过来低下去,手在它任何能触摸到的地方随意出现,毫无规律可言。
一切的动作一切的行为,都表示着她内心的情绪处于一个极度混乱的状态。
“思棠,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孤儿,当我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后来,我遇到了你们,你看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充实。
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其实也是你的家人不是吗?”徐清双手搭在叶思棠的肩膀上,头低了下来,找到叶思棠低垂的视线,看着她的那张无所适从的脸说道。
说起来,叶思棠很像那首歌——《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丸子团里最能让人快乐的是她,可她或许是最不快乐的那个。
难道说只有不快乐的人才知道人想要的快乐是什么,才能让人快乐起来?
想到这里,徐清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这个丫头当时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像想邀请自己去她家吧。
后来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家里的状态,她把这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到现在,徐清还能清楚的记得,这个丫头当时拖着行李走的时候,突然回头给自己比了个心,还来了句“清哥,新年快乐,爱你哟!”
那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份进入内心的温暖。
给与自己同样温暖的,是后面成了女朋友的杨图图,那个丫头相比叶思棠来讲,更加直接一些,两人真的很像,像也正常。
正在回忆的徐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怀里多了一个人。
“我··爷爷··说···说你··说你··说··我是··你···人···他···拜··你···好好照···我···他···骗··他骗···是不···”
一句哽咽到很难让人听明白的话。
一双极其用力箍在自己腰背上的手。
一个不停颤动的身体。
一种极其压抑的哭声。
一片快速被打湿的胸口。
多种感受袭来,让徐清也情不自禁的一手环住那个痛苦的人,一只手在她的头上抚摸着,轻声回应道:“那句话我说过,他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