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列举出近几年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双雄对峙戏份,那么前几年的寒战1里头,梁家晖和郭琼成在警局里那场针锋相对那场戏肯定是有一席之地的。
那场戏里,两位影帝都毫不相让,互相指责对方失职渎职和感情用事,假如放在一般人这样的骂战,大多会觉得噪杂不堪。
但两位影帝所演绎出来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明明是异口同声的骂战,却都骂得掷地有声,能够听清楚每一个人的话语,却是莫名地炸裂过瘾,听他们吵架都有种享受的感觉。
这就是台词功力精湛的结果,音量,气势,节奏,缺一不可,才能形成那种微妙而又互相抗衡的激烈感。
但假如其中一个角色,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台词的话,又该怎么演绎出这种对峙的感觉呢?
沉默的对峙,那难度就更大了,稍微活糙一点的,分分钟给你演出呆若木鸡的人互相干瞪眼的感觉出来。
......
“哑巴吗?”
王远阳的表情依旧沉静,轻轻地点了点头。
“二十年前,徐依云谋杀案,那件事造成的轰动性还挺大的,我翻阅过很多的旧报纸,发现最开始你坚称自己是无辜,到后面又认罪了。”
“所以,其实你有没有杀过徐依云?”
王远阳眼皮一阖,把视线稍稍看向桌面,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
林正忠提高了些许音调,似乎还带着些许调侃和不信。
“是没有杀她,还是没有强奸她啊!”
从对方提及起徐依云的名字后,王远阳的目光就从一开始的坦坦荡荡,变得稍微有些故意避开和对方的对视了,似乎有些不自然,又似乎在思索。
林正忠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啊!呃.....啊啊!”
几秒钟后,王远阳又重新抬起头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声带的受损,只能让他发出些许意义不明的怪音。
他又从身上掏出一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向林正忠示意了一下,待到对方点头后,才翻开来,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过去了的事,不想再提了。
林正忠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王远阳的脸部,直到他把笔记本递了过来,才稍稍地转过目光,往笔记本上瞥了一眼。
然而林正忠没有发觉,在自己看向笔记本的同时,王远阳看向他时眼睛微微一缩。
那目光和方才林正忠看向王远阳的感觉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带着审视、探寻的意味。
猎人在观察恶狼的同时,恶狼也一样在观察着猎人,都试图在对方的每一丝微表情中捕捉到真实想法,然后引导着对方往自己的陷阱里跌去。
“徐依云漂不漂亮的啊?”
带林正忠重新把目光抬起来的时候,把手中的笔记本递还给王远阳时,他的表情却又重新变得波澜不惊。
“在监狱里头没女人,你平时怎么解决的啊?”
林正忠似乎换了策略,嘴角隐隐带着些许轻松的微笑,像是在聊天一般的架势,但说出来的话,又偏偏有些阴阳怪气。
“是搞男人,还是被男人搞啊?”
王远阳目光一凝,表情似乎没有变化,低头开始在笔记本里写字。
但林正忠分明察觉到,对方的腮帮子周围的肌肉一紧,似乎在暗暗咬了下牙齿。
“你们这些囚犯,很会找花活儿玩的啊,出来后,有没有找一些小妹妹解决一下啊。”
“一忍要忍二十年,很难顶的,怎么顶啊!”
王远阳笔尖一顿,眉头挑了挑,抬眼看了林正忠那一脸似和善又似嘲讽的微笑,低头继续写着,然后重新递了过去。
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什么是打手枪吗?
林正忠嘴角一挑,“挑!这么能忍。”
也不知道是在说对方在监狱里能忍,还是在说面对自己的挑衅依旧滴水不漏。
但恰恰是这份滴水不漏,反而更加深了他的嫌疑。
林正忠突然头稍微一探拉近了与王远阳之间的距离,在昏黄的台灯之下,显得那双如同鹰隼的双眼亮得可怕。
此时他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王远阳,几乎没有眨眼,似乎随时准备捕捉嫌疑人哪怕一丝不自然的细微表情。
“你知不知道,徐翰林死了。”
王远阳又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是徐依云的爸爸,你不恨他吗?”
王远阳没再做回应,只是低头继续写字。
我想他死,又如何?
最后问号的那一点,似乎点得极为用力,想要戳透字背一般。
林警官低头看了看,心里头已有计较,抬起头来,目露锋芒,“他是不是你杀的?”
说着疑问句,但语气分明是陈述句的味道。
下一秒,听到这句话的王远阳目光一凛,原本一直有些微翘的嘴角也敛起了些许,整个人显得冷冽了起来。
对视。
沉默。
这是摊牌,也是猎人开枪前拉枪栓的声音。
沉默。
对视。
“呵~”
王远阳突然展颜一笑,笑得极为舒展和灿烂,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如此地荒诞,又像是嘲笑对手这么快就把牌全部摊开来了。
瞬间,林正忠先前一步一步引导的氛围和紧张感,顿时消散无踪。
林正忠本来含笑的嘴角也收了起来,表情一肃。
这个家伙!
似乎方才的的忍隐到愤怒,都仿佛是做戏和幻相。
“阿sir现在问你!上个星期,也就是十月十六日晚上十点,你在干嘛?和什么人在一起?”
逛街。
“自己一个人逛?一个人啊?有没有人见过你?”
林正忠如同连发炮一样发问道。
王远阳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笑容不变。
“你们警方去查一下呗!还有什么问题吗?”
肆无忌惮,又似乎胸有成竹。
因为,因为双方都知道一点,疑罪从无。
而警察能问出这个问题,往往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要在口供这里寻求突破。
而王远阳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林正忠也知道了,自己想要乘着对方情绪失控的时候,诈出对方的口供的计划已经失败。
正是王远阳哑巴这一个特殊原因,让王远阳有了落笔思索的余地,瞬间错失了诈开口供的最佳时机。
王远阳合起了笔记本。
两人沉默,对视。
就像一开始那样。
区别是,似乎猎人已经迷失了方向,而恶狼则又一次逃之夭夭。
“咔!Perfect!!”
“呜~~~太犀利啦!”
灯光亮起,于此同时周围也响起了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丁仔,骅哥!太犀利啦!这么长的戏!居然一次过!”
还是那个大胡子副导演,此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拍起了马屁。
丁炙看向监视器那边,只见到周显扬也高高竖起一只拇指对准了这里。
“咦?”
丁炙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了周显扬身边,多了一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晖哥!你怎么来啦!”
“哎!衰仔,我介绍你来的,当然是来验收你够不够秤,有没有丢我的脸啊!”
赫然正是梁嘉晖前来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