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大规模制造‘艾拉维拉改造人’。我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那个地方现在正全天候赶工,看样子是想在机械飞升仪式举行之前,让所有获得序列号的艾拉维拉士兵全部完成手术。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维克塞斯国王和埃斯特公爵是想让这批人前往机械境……”
“……其短期目的或是想要借助机械境对艾拉维拉改造人进行升级,或是想在那个位面开辟出一个势力基地,不过最终目标应该是为了得到一个可以输送产品和获得原材料的渠道。塔普特疆国的统治者是有远见的人,维克塞斯国王不会希望未来只受制于商会这一……合作伙伴。”
听了纳门的汇报,奎斯伸出食指轻轻敲打着面前的橡木长桌,发出“呵哒呵哒”的响声。
坐在他旁边的哈拉蒙德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奎斯瞥了这位格林家族大少爷一眼。“没事,就是摸枪摸习惯了,长时间不扣扳机,手有点不把握。”说完,他就捡起桌子上吃剩下的一块鸡骨头,“啪”的一声将其弹飞出去,正中黑船旅店那扇名为“凯瑟劳根”的大落地窗。
除了哈拉蒙德之外,没有人注意奎斯对凯瑟劳根做了些什么,不过那扇落地窗被击碎之后“哗啦啦”坠落在地板上的景象还是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瞩目。坐在大厅另外一侧的软槭首领格里苏斯直接从扶手椅上站起,负责保卫工作的乌弗瑞克更是抄起了搁放在桌边的战斧和盾牌。
咚咚咚……
适时地,黑船旅馆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且剧烈的敲门声。还有人用大嗓门向旅馆内喊着“开门”、“埃赛勒姆卫队临时检查”之类的口号,被吓了一跳的旅店侍者纷纷看向那些尊贵的客人,用眼神向后者寻求是否开门的指示。
尼尼斯在黑暗的街道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枯叶在他的靴子下皱起,微光闪烁在手中的次元石提灯中,将在狭窄巷道两边的木房照亮——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是这里仍需照明
这里是埃赛勒姆的老城区,它的建立可以追溯到城市还只是一个坐落在瑞克河与埃赛河交汇处的沼泽地上的小商埠时。
石膏墙从厚重的石基上拔地而起,那地基是数代人之前渔民圆屋的遗迹。这种组合赋予了这些建筑独特的外观——由厚重的石灰石与粘土所构成的地基支撑着上层的木制结构。
若是在城市较为繁华的地带,这些建筑的外观则显得有些奇特。但在弗莱贝格区域,并没有人有资源对这里进行重建,而那些少数有资源的人也早已搬到了老城区对岸的富人区,或是搬到城市南面潟湖镇不断扩张的贸易区。
一阵温暖的微风吹过荒芜的街道,除了两个耙粪者,尼尼斯孤身一人。
有智者曾说过:粪便和尿液只是放错位置的资源,而且只有将其彻底清理干净才能规避瘟疫;任何一个负责的城市管理者,都应该为他的城市安排“耙粪者”这个固定职位。
尼尼斯对这种人类玩意儿古老的迷信东西嗤之以鼻。他从未见过粪便和尿液会带来瘟疫的证据;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吸血鬼与狼人在乡间徘徊,寻找着他们可以吞食的受害者;更未见过邪恶的巫师在伺机而动,用魔法将那些不小心之人变成毒蛇或蟾蜍的证据。
他将这些无稽之谈归结为人类托儿所里的胡言乱语,就像《黑野猪》与《地下居民》那般,都只不过是为了吓唬人类种族里的小崽子,让他们乖乖听话的童话故事而已。
鼠人没有那么软弱的文化,他们没有托儿所,只有孵化场。每一个鼠人在出生之后几个小时内就可以自由活动,即便还处在孵化场里,他们都要经历一次次的考验。
疾病、饥饿、谋杀、失控的次元石科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致命法术……
这些东西,其中的任何一种都能轻而易举地收割孱弱鼠辈的性命。鼠人若是想活下去,那就只能接受它们,然后慢慢变强。
就像他灰先知尼尼斯一样。而且,他还有着老鼠之王的宠爱,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刻莱兹爱渥依旧没有放弃他这个神选灰先知。
从水蛭馆出来之后,因为大量使用次元石,所以尼尼斯的脑袋变得浑浑噩噩。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将意识与莱兹爱渥链接到一起。在向老鼠之王哭诉了亚萨斯那个半恶魔玩意儿的种种暴行之后,莱兹爱渥罕见地仁慈了一回,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等到清醒过来,尼尼斯就发现自己已经从潟湖镇游荡到了埃赛勒姆的旧城区。不仅如此,他的外形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变成了瘦小枯干的人类外形:背后的尾巴,身上的毛发,以及头上代表灰先知的长角全都消失不见(注释1)。
一开始,尼尼斯吓得都要像老鼠崽子一样,“吱吱”叫出声。他担心自己的恩宠被剥夺干净。不过很快他就记起莱兹爱渥陛下的吩咐,这个外形也只是为了方便他前去一个秘密据点而已。
尼尼斯晃了晃斜挎在肩上的那只沉重的亚麻布袋,对自己负担的沉重感到十分满意。
在他大步走过那些戴着肮脏羊毛兜帽的耙粪者时,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眼尼尼斯,皱起鼻子,做出一副极度厌恶的表情。
尼尼斯瞪了那名灰头土脸的人一眼,挪动着步伐,以便他能将一块石子踢向耙粪者。“我今晚赚的钱,比你一个月看到的还要多。”他回忆着莱兹爱渥陛下灌输过来的职业知识,模仿着捕鼠人的语气对那名耙粪者咆哮道。
“至少我这是干净的活。”耙粪者一边用咆哮回应,一边用脏兮兮的毡条擦去手背上的污渍。
尼尼斯对那位耙粪者皱起眉头,继续向前走去。这个人类玩意儿懂什么啊?再过几天,这个家伙最好的结局就要靠乞讨便士过活、去阴沟里捡蛋壳吃了!至于说那些不好的结局,比如变成蛆虫和瘟疫的温床之类的,光是想想都让这个正在亲历整件事情的灰先知感到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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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像捕鼠人这样的工作总是会有需求的。虽然这么说多少有些别扭,但是尼尼斯还是觉得这可能是出于鼠人的种族优越性。
即使是耙粪者也厌恶瓦尔特的所作所为,也正是出于这种厌恶,保证了捕鼠人总是能找到工作。尼尼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类都对老鼠抱有恐惧与厌恶的态度,当然,它们的确是令人畏惧的小害虫,但它们与讨厌可搭不上边。
他回头看了眼耙粪者与他们装满粪便的小车。他们的粪便在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很难卖出。丰收祭、品酒节、国礼日三节合一,埃赛勒姆附近没有一个农民会在这个时候需要肥料,他们这时候来到疆国的首都之后,大多都会沉醉在一年之中少有的快乐时光里,暂时忘记田间地头的活计。
那些耙粪者可能会将其作为燃料来出售,但等到城里的燃气管道铺设完成,估计也只有在居住在城南码头附近棚户区里的、最穷的穷人才会买这些粪便,燃烧它们取暖简直就是自找罪受。
“这绝对是鼠人优越性的一种体现,即使是没有人类玩意儿的乡绅提供的赏金,捕鼠人抓到的猎物也总是能找到市场。”尼尼斯扭曲地思考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逻辑有问题。
在黑暗中,一个破旧的木牌在生锈的铁链上摇摆着。
在那个木牌上没有任何字——在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识字——但上面标志的猪头形象却很好地标明了它的生意。尼尼斯将沉重的麻袋移到另一个肩膀上,然后用变成木棍模样的法杖敲响了房门。
过了几分钟门才被拉开,一位只穿着睡衣的肥胖秃顶男人站在门口眨着眼睛,手里紧攥着一根散发着蜡臭的蜡烛,用睡眼惺忪地盯着尼尼斯。
灰先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在人类审美中有多么“醒目”:他的羊毛斗篷沾满了下水道里的污秽和血迹,双手指甲黢黑,那苍白的面庞也恰如其分地显示了他的作息有多么不规律(其实那是大量吸食次元石粉末造成的)……
“你要让我进去吗”尼尼斯说,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在莱兹爱渥灌输的记忆里,这个肉铺是捕鼠人们最常去的销赃地之一。按理说,这个肉铺老板肯定对捕鼠人不陌生。
“恶心,”那胖屠夫嘟囔了一句塔普特脏话,站到一边让捕鼠人进来。
“我以前告诉过你们,以后一定要从后门进来,”那人嘟囔着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搞快点,”尼尼斯一边说一边掐灭了手上的次元石灯具,将其塞进自己的裤兜里。“今晚的收成不错。”他在商店里走来走去,绕过一捆捆的猪蹄与羊耳,经过一架架的火腿与拔过毛的死鸡。尼尼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将他的麻袋放在商店后面的一个木制柜台上。
“赶紧的,”胖子皱着眉头绕过柜台,将一支蜡烛放在一个铜制天平的旁边。他在柜台的后面摸索着,从中拿出一堆石制砝码。
“让我们看看你有什么”。屠夫将手伸进亚麻布袋中,取出一具毛茸茸的老鼠尸体,他将死鼠掂在手中,估量着它的重量,然后将它放在天平上。“好大一只,可能快要有一磅重了”。他朝麻袋瞥了一眼。“它们都这样”
尼尼斯点了点头。“我说过今晚的收成不错。十三只老鼠,都是这么大。”
胖子屠夫赞赏地吹了一声口哨,将另一只老鼠放到天平上。“恐怕我不能给你多少钱,”他说到。“最近狗饲料的需求不太大……”
“老价钱,”尼尼斯说着,伸出手去拿麻袋,那人迅速地伸出一只手将它护住。
灰先知伪装成的捕鼠人往后退了几步,朝挂在天花板上的空肉钩与墙边一字排开的空箱子挥了挥手。“我很清楚你需要什么,快过节了,人们对于肉制品有着大量需求。可是碍于酒精对于味觉的侵害,那些人一定尝不出不同的肉有什么不同。关键,但你的货架让我有了不同的看法,难道你不想以绝无仅有的低价销售策略,狠狠赚上一笔么?”
屠夫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惊愕。“你肯定不是在建议……”
“我可能会做出更多的建议。”尼尼斯威胁道。
屠夫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将老鼠的尸体从麻袋中拿出来依次放在天平上。“你想吃点什么吗香肠怎么样”
“我抓它们并不代表我想吃它们。”尼尼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