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恩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给本次交换生计划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两年半之中，你和小瞳带给学院的资源足以让魂导系脱胎换骨，而小瞳觉醒出的极致之冰武魂也让我又多看到了一层希望。史莱克未来的重担，仍然还要落在你们两个小家伙的身上。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那便......”
“老师。”
少见的，千朝光打断了穆恩的话。
“可以让我看看您的身体吗？”
“呵呵......你还没有放弃治疗我的打算么？”穆恩发出了几声低沉的笑声，“在这几年之中，你也尝试了不少了，无用功罢了。”
千朝光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老师，我的修为即将到达魂帝，又有了新的突破，我想试试。”
霍雨瞳也在旁劝到：“老师，您就让哥哥再试试吧，万一这次就成了呢？”
穆恩再次费力的睁开了浑浊的双眸，洒脱的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既然你们两個小家伙坚持。”
千朝光站起身来，从身体中取出了玄晖刀。
法师施法不一定需要法杖。
但毫无疑问，法杖作为一个施法媒介，可以更好地辅助法师进行施法。
千朝光的法杖便是玄晖刀。
随着长刀的出现，屋中比以往的温度更上升了几分，温暖柔和的圣光力量顿时笼罩在了穆恩的身上。
不知何时，心灵之光已经出现，那不可思议的五枚十万年魂环引起了穆恩小小的好奇。
但他并未多问，而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时光。
他被龙丹内的戾气折磨的太久了。
久到这股戾气几乎已经与他的灵魂结合共生。
这盘踞在他体内的力量无时无刻都在令他的肉体和灵魂陷入双重崩溃和重复修复的境地。
对穆恩来说，这无疑是最为痛苦的折磨。
倘若不是放不下这诺大的史莱克学院，他真想就这么沉沉的永远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他太累了。
唯有被千朝光强大的圣光笼罩，这位老人才感觉自己的身体稍微舒服了那么一些，强烈痛苦感骤降。
随着脸上皱纹的略微舒展，他脸上的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些许。
神识随着温润的圣光逐渐进入着穆恩破败不堪的躯体。
即便在前几年的时候千朝光已经这样尝试为他治疗了很多次，但每一次的探测，他都会对对方体内那千疮百孔的样子感到震惊和揪心。
血肉、骨骼、甚至是灵魂。
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没有一处是没有伤的。
在这样的身体情况下，很难想象，这位将行就木的老人究竟是如何支撑超过了超过一百多年。
这究竟是多么顽强的一股意志力！
属于第三魂环的血色光芒不断亮起，神圣治愈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叠加在穆恩的身上。
在整整叠加到第三十三层的时候，穆恩的身体已经完全被一片淡金色的温润光芒所笼罩。
他那干瘪衰败的身体似乎也有了短暂好转的征兆，甚至有了些许的隆起。
穆恩那张皱纹遍布的苍老面庞上略微舒展了开来，毫无血色的脸上也多了些许的红润。
看上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实际上，作为治疗者的千朝光心中最为清楚，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以大量的圣光力量强行治疗穆恩的身体，也就仅仅只能帮他减少些许痛苦，略微延缓死亡日期的到来。
甚至称不上是治标不治本。
只是续命。
单纯的吊住这口气罢了。
除了一些诸如复活术的禁忌神术之外，几乎任何治疗术的本质都是刺激被治疗者的身体，灌注大量能量让治疗者加速自愈。
可如果被治疗者的身体已经将自愈能力提升至了极限，治疗术就很难再起作用了。
像是神圣治愈，现在起作用的早就已经不再是圣光激发出的自愈能力，而是神术中附带的净化之力和神圣之力在抵消戾气盘踞带来的创伤。
千朝光不是没想过使用生灵守望之刃配合圣光之力、灵魂结晶，将大量的生命之力和灵魂之力强行灌注进穆恩的身体，让他本身的力量打破被龙丹戾气困扰的局面。
但穆恩的身体已经遭不住了。
他那破败的身躯和灵魂就如同一张千疮百孔的纸张。
任何灌注进去的生命力和灵魂力量都会在顷刻间流逝，根本留不在他的体内。
不祛除体内的龙丹戾气，一切治疗都仅仅只限于吊命，延缓死亡时间。
但，那龙丹戾气真的是能祛除的么？
不能。
至少千朝光还做不到。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半神伊莱克斯，那倒是还有这种可能。
但依旧风险极大，成功率甚至不足百分之一。
在长达上百年的纠缠之中，这股戾气早就与穆恩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就仿佛寄生在他身上的病毒。
祛除病毒的过程就是看病毒和宿主谁先扛不住，谁先彻底死亡。
因此，骤然将其暴力去除，穆恩这个宿主同样也要灵魂破碎而死。
在这个大前提下，千朝光甚至无法将其转换为不死生物。
不死生物的生命核心就是灵魂。
可穆恩身上一切伤害的来源就正是灵魂。
哪怕强行举行转化仪式，最后得到的也不过就只有一堆爆碎成渣的残尸碎片，以及一地破碎的灵魂。
按照目前穆恩的身体状态来看，一旦他身死，甚至很可能连残余的血肉都留不下。
在失去魂力支撑的瞬间，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肉体就会瞬间解体成为最基本的粒子，回归整个天地。
这并不是一条什么好路，同样还是苟延残喘罢了。
用黄金古树强大的力量强行将龙丹戾气洗掉，同时还能保留大半的残魂，依靠共生的力量勉强存活。
可一个正常的生命体，他那尚未蜕变成为神魂的灵魂是无法永远存世的。
黄金古树的力量也不可能支撑着它永远存续。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那么一天，灵魂内的力量消耗到了一个界限，超过了那个足以让它消失的临界点，整个灵魂就会瞬间崩碎成一地灵魂粉尘。
连碎片都谈不上，只有粉尘。
所有的记忆从此消失殆尽，彻底消亡在世间。
至于传说中的仙草，相思断肠红？
仔细思索良久，千朝光不得不遗憾的得出一个结论：相思断肠红无法治愈魂魄之伤，甚至无法完全治愈过重的肉体之伤。
否则，原著中服用了相思断肠红的小舞和霍挂都应该瞬间痊愈才对，又怎么还需要分别去治疗魂魄和肉体呢？
而且还有在龙王传说之中，被击碎心脏和龙核的唐舞麟同样服用了相思断肠红，但其药力差点就被天圣裂渊上附带的气息冲垮，导致救治失败。
最终还是相思断肠红激发出了唐舞麟强大的身体本能和金龙王血脉，靠着自己开挂，这才得以复活。
人还有一口气，相思断肠红确实能救活。
但也仅限于那一口气。
纵观整个唐家大陆四部曲中，相思断肠红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完整完成过“活死人，肉白骨”这个过程。
有的仅仅只有一部分的“肉白骨”。
千朝光手上叠加的神圣治愈已经足足超过了五十层。
这种五阶的中阶神术在他手上仿佛没有任何消耗和冷却一般，一个接一个的朝着穆恩的体内涌去，竭尽全力的在与那戾气战斗。
他跟穆恩最开始确实是出于双方共同的利益关系才结为了师徒，这没错。
但穆恩也确确实实将自己所有的传承倾囊相授，这同样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世人论迹不论心。
无论是师徒之名还是师徒之实，二人都已经有了。
所以，无论穆恩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将千朝光收于门下，他都是千朝光的老师。
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是为了延缓圣灵教的爆发时间也好，还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罢，他都要试图把穆恩从死神的手里给抢回来！
哪怕仅仅只是抢回来一会，那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识海内，千朝光凝聚出意识投影：“老师，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救下穆老的灵魂了吗？”
伊莱克斯也凝聚出了身形，微微叹了口气：“难，难，难。倘若早上八十年，哪怕以你现在的修为，我有超过十种以上的办法能轻松挽救你那位老师，甚至还能让他更进一步。”
“倘若早上五十年，我也有这五成把握可以一试，最次最次也能将其转生成亡灵生物，保留下八九成的神志。”
“倘若早上二十年，我大概有一成的把握。”
“并且这一切还都要建立在我有全盛时期实力的基础上。”
“但现在他体内的情况你自己也看到了，哪怕抛开那股戾气的因素，就单单是他那濒临破碎的灵魂，都很难承受得住任何大一点的操作。”
“别说是我，哪怕就是你这个等级，随便释放出一个纯攻击型的五阶灵魂魔法，甚至都有可能将你这位老师直接击杀。”
“他的灵魂已经到了一个濒临极限的地步，现在只能说是他在凭借自己非人的意志勉强维持着那个不破碎的平衡点。只要稍有不慎，这个脆弱的微妙平衡就将瞬间告破。”
“这样脆弱的灵魂，我又何谈施救啊！哪怕只是最基础的转生仪式，也会在刚一启动的时候就导致他的灵魂瞬间破碎。”
“可以说，他能够活到今天，完全是凭借着他心里那股劲儿强撑着。哪怕你接下来每天给他砸一百个以上的神圣治愈，他至多也活不到一年。”
“他的灵魂和肉体已经太疲倦了，那不是目前的你我有能力去挽救的。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月。”
伊莱克斯以一种无比悲悯的目光看向外界昏昏欲睡的穆恩，眼中罕见的流露出了些许敬佩的神色。
“我不得不说，你这位老师的修为虽然并不算拔尖，但意志力绝对是我所见之人中的前三。以这种程度的灵魂能支撑上百年不死，这已经足以称之为灵魂学上的奇迹。”
“如果他当年没有选择莽撞的服用那枚龙丹用于快速进阶，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今天，单单凭借这份意志力，他的成就都绝不会止步于现在这种程度，至少也要比之前你见到的那个名为龙逍遥的家伙要强。”
千朝光抿了抿嘴，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但心中已是无比沉重。
“抱歉，朝光，我毕竟不是真正全知全能的，我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说罢，伊莱克斯摇了摇头，重新进入沉睡。
伊莱克斯很强，曾经强到能单人毁灭一个星球的人类文明，强到能肆意玩弄法则、戏耍神祇，将其化为自己手中的武器。
但伊老哪怕再能打也不是万能的。
他还没有能凭空给人修补灵魂的本事，只能尽可能的去延缓这一天的到来。
很快，穆恩身上凝聚的神圣治愈就已经超过了一百层。
千朝光也终于顶不住如此海量的消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打湿。
“老师，感觉好些了吗？”
“很有效，日后不要再继续了，你需要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修炼上，而不是消耗在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身上。”
穆恩缓缓睁开眼眸，看向千朝光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慈爱和唏嘘。
“朝光，生老病死乃是世间规律，不要再做无用功。能看到你和小瞳逐渐成长起来，老师已是十分欣慰，晚年里能有你们两名弟子传承我的衣钵，不亏喽......”
“老师，您先休息，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
千朝光并未理会穆恩的劝诫，第一次强硬的回绝了他的请求。
哪怕他只能尽可能的延缓穆恩的死亡日期，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师陨落。
只要还有一分能挽救的可能，他就不会放弃。
万一，真的有机会呢？
行礼过后，兄妹二人缓缓离去。
徒留老人的一声叹息。
“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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