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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神峰——
拉阔尔人陷入了恐慌之中,强大的敌人正在摧毁他们的家园,但他们却无能为力。强大的拉霍拉克在它的面前,就如蝼蚁一般,唯一能拦住它的,只有拉阔尔人信仰的星灵,但就连星灵也失败了。
那一天,许多拉阔尔人亲眼所见,他们亲眼见到伟大的星灵死于了暗裔战士的剑下,
绝望和无助在拉阔尔人中蔓延,但烈阳教派却宣称还有人能够帮助他们。
继承曙光星灵意志,伟大的曙光女神,她还能帮助拉阔尔人,
但,她消失了——
自那天之后,没有人见到曙光女神,就连最虔诚的烈阳教派祭祀,也未能见到星灵代言人一面,无数人试图攀登巨神峰,寻找星灵,获得力量,阻止暗裔剑魔。
可如果星灵的力量是那么容易获得的,那万年来,又怎会只诞生出了寥寥几人?
从这天起,不少拉阔尔人都在怀疑一件事——他们,信仰的真的是神吗?
星灵从未自称自己为神,也曾有人说过他们只是一群天外来物,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异生命体,但这个人却被当成了异教徒,被拉阔尔人活生生的焚烧死,但如今看来,他或许是对的。
神会怜悯信徒,神会帮助信徒,神会...拯救无助的人类——
但是星灵不会。
“山顶上没有神,在更高处的天空里也没有神。”
这句话,慢慢的出现在不少拉阔尔人的心中,
他们的信仰,开始出现了分歧,星灵的熟视无睹,让名为信仰的“轮盘”出现了裂痕。
夏季来到,常年覆盖冰雪的巨神峰下,在一户小型的农场里,勤劳农耕后的尹乌拉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去掉了防晒的手套,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上布满的细小伤口,脸色平静。
尹乌拉的脸上写满了麻木,曾经的她是位姿色不错的妇人,但如今,只不过是短短数月过去,尹乌拉却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开始有了白发,曾经好看有神的眼睛里,眼白逐渐变得浑浊。
麻木一天的工作后,顶着黄昏,尹乌拉回到了家中。
一盏油灯点亮屋内,一个满身伤口的男人蹲在炉灶旁,看到尹乌拉进来后,他连忙站起了身。
“对不起,尹乌拉,我又把面包给烤湖了。”
阿特瑞斯咳嗽了一声,胸口处有一道可怖的巨大伤疤,只是起身,阿特瑞斯就感到了疼痛,他的伤势如今还未痊愈,但是在尹乌拉的悉心照顾下,阿特瑞斯的身体已经逐渐好转了。
他不再像是两个月前只能躺在床上,被尹乌拉贴身照顾着,现在他已经能够做一些简单的事了。
听了阿特瑞斯的话,尹乌拉只是麻木的对着阿特瑞斯点点头,然后自顾自的走向了炉灶,弯下身,她将被烤焦的面包取出放置在盘子里,在这期间,尹乌拉一言不发。
阿特瑞斯对此并没有说什么,自清醒过来后,他眼中的尹乌拉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很突然,但阿特瑞斯却知道原因。
是他的错,导致尹乌拉变成这样子,都是他的错。
尹乌拉一直都是派拉斯炫耀的骄傲,他总是会向阿特瑞斯说尹乌拉的优点,说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两件事,一件就是认识到阿特瑞斯这个好兄弟,而另一件,就是娶了尹乌拉这个女人,但是,他的幸运毁了他。
尹乌拉对自己的冷漠,阿特瑞斯就连委屈都不敢生出,他只能自责,自责自己的无能,自责自己的冒失。
阿特瑞斯看着尹乌拉将晚饭端上木桌,顺着木桌看去,在这木头搭建的农屋里,墙面上挂着许多的兽皮装饰,但其中却有一个装饰很特殊,那并非是猎人打猎后的战利品,而是一把剑,一把十分锋利的大剑。
——那是派拉斯的长剑。
尹乌拉将它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每天,她都会用上半个小时,坐在凳子上盯着派拉斯的遗物发呆。
就如同现在,尹乌拉嘴唇轻抖,在向着大剑述说着什么,一边上,阿特瑞斯则是静静的等待尹乌拉的祷告。
结束之后,两人开始吃晚饭,餐桌上,阿特瑞斯突然对尹乌拉说道:“对了,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尹乌拉,我能帮你工作了。”
“我能做一些简单的农活了,明天我就跟你一起去农场吧?”
尹乌拉看了阿特瑞斯一眼,摇了摇头。
“你...不应该把时间放在我身上。阿特瑞斯,等你的伤好了,你就该离开这了。”
听了尹乌拉的话,阿特瑞斯沉默了,他抬起头有些无助的看着尹乌拉,轻声问道:“可是如今的我还能去哪?”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你觉得你该把时间花在我的身上吗?”
尹乌拉罕见的多和阿特瑞斯交谈了起来,她看着阿特瑞斯,麻木的眼中逐渐出现了生气,那是愤怒,她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在向我忏悔,你为带走我的派拉斯而感到自责,是的,阿特瑞斯,和你想的一样,我确实在恨你,我每一天都在恨你!我恨你带着我的派拉斯去攀登巨神峰,我恨你就连他的遗体都没能带回来,你只给我带回来了一把剑!
一把剑,阿特瑞斯!
你还能拥抱派拉斯的尸体,即便冻成了冰,但是我呢?我现在只能望着这把剑,望着这把剑述说着我内心中的苦痛!
每一天,阿特瑞斯,每一天我都在诅咒你死去,每一天我都想就此放弃,我想不管你,我要让你自生自灭,我更想直接把你丢出去,然后亲眼看着豺狗野狼把你拖走!可是我知道,如果我那样做的话,派拉斯他会生气的,而等我去见他的那一天,他会愤怒的向我发火,他会责怪我不照顾好你。派拉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就是一个糟透了的烂好人!
你是他的兄弟,阿特瑞斯,他不会恨你,但是我会,我恨你啊!
可我,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忍着对你的怨恨,我只能用心的照顾你,但是我多么希望你会死去,可是你,你为什么坚强的活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阿特瑞斯?你为什么不死啊!”
尹乌拉愤怒的看着阿特瑞斯,脸色涨红,怒目圆睁。
阿特瑞斯静静的低着头,内心苦痛万分,尹乌拉的话宛如刀子般的割着他的心,这种痛,要比濒死时还让阿特瑞斯感到难受,但他只能忍受着,因为他知道,比起他,尹乌拉更难受。
就和尹乌拉说的一样,如今的她只有派拉斯的剑。
她什么都没了,阿特瑞斯甚至想过,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自己,尹乌拉会不会已经自尽去找派拉斯了呢?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对派拉斯的爱是如此炙热。
他们是如此的好。
指甲嵌进手掌,阿特瑞斯用尽全身力气咬着嘴唇,口腔里生出一股铁锈味,鲜血滴落在手背上,他低着头,闭上眼睛。
“你现在说你要待在这?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照顾你一辈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尹乌拉,我们一起长大,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弥补我的过错。尹乌拉,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信仰,族人,兄弟,我没了一切。让我留在这吧,尹乌拉,我...”
“啪!”
尹乌拉起身,一手撑着桌子,身体前伸,她用力的一巴掌打在阿特瑞斯的脸上。
阿特瑞斯脸一侧,吐出了一口血沫。
“啪!”
又是一巴掌,尹乌拉无比愤怒的看着阿特瑞斯,大声吼道:“你什么都没有了?你是拉霍拉克,你可是个战士!
阿特瑞斯,你以为我为什么忍着恶心救你照顾你?是因为我们之前的友情吗?屁!在你带走派拉斯的那一天,我们的感情就已经彻底决裂了!阿特瑞斯,我救你,是为了完成派拉斯的遗愿,他那个笨蛋一直都坚信你会成为伟大的战士,相信你会守护好拉阔尔族,他一直都相信着这件事!”
尹乌拉哽咽了起来,她的眼眶通红:“但是你现在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了?你他妈的!如果我不是一个女人,如果,如果我能提剑上战场,那我会亲自去阻止那个恶魔,我会上战场阻止疯狂的烈阳教派,可我害怕,我做不到啊!但是你呢?他比任何人都相信你,他为你而死,是为了让你成为更伟大的人,是为了让你超越所有拉霍拉克!”
“而不是让你像个废物一样,在这里向我求助!”
“”阿特瑞斯呢喃道:“我做不到,尹乌拉,我做不到,我辜负了派拉斯的期盼,没有人能拦住亚托克斯,我亲眼见证潘森死在了他的手上,就连强大的星灵对此都无能为力,而我只是一个凡人,我能做什么呢?我在拉霍拉克中都是弱者,我阻止不了教派的争斗,我阻止不了堕落的飞升者杀死我的同胞,尹乌拉...”
“原谅我,我是个...”
尹乌拉不再听阿特瑞斯的话,她觉得那些都是废话!
站起身,她走向一面墙,踮脚取下尹乌拉的长剑,她愤怒的举着剑,对向阿特瑞斯,剑尖直至阿特瑞斯的心脏,烈日捶打过的钢铁锋刃只是一划,阿特瑞斯的衣服便破了口子,鲜血从胸膛流出,他呆呆的望着尹乌拉。
“随便你怎么做,但是你明天就给我滚出这里,我不打算和一个懦夫为伍!”
“就让他摧毁我们吧,就让星灵接着操控我们吧,就让教派掀起战争吧,让他们毁灭这一切吧,反正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在他们的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在他们的面前,我们连生死都决定不了!”
尹乌拉收回剑尖,“我为派拉斯感到了不甘,阿特瑞斯,他看错你了!”
“而我,我也看错你了,我以为你就和你的外表,和你一直所做的事一样,我也曾相信过你,你的不屈,你的努力,让我也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战士,但是现在,你,连我都不如!”
尹乌拉抱着长剑离开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阿特瑞斯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待在原地。
夜晚,阿特瑞斯走出了农房,待到惊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农田之中。
远处的萤火虫和天空的繁星皎月,照亮了四周。
漫天繁星,阿特瑞斯待待的看着天空,然后,他坐了下来。
他曾无比坚信着这些繁星,并致力成为其中的一颗,但是如今,他却感到耻辱。
他获得了潘森的记忆,因此,他知道星灵一直以来是如何看待人类,看待拉阔尔人了。
星灵,从来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就连尹乌拉现在都看清了这一点,他为何,还一直执迷不悟呢?
这段时间,尹乌拉一直活在恐惧和悲伤之中,被恶魔驱赶的野蛮人威胁着尹乌拉的农场,派拉斯的死让她心力憔悴,可她依旧日出而作,照顾自己。
“你说的不错,尹乌拉,我不如你...我真的不如你。”
阿特瑞斯突然感到鼻酸,
他躺在麦田里,新生的麦子刺挠他的皮肤,他将粗壮的手臂抬起,盖住面门,遮挡住眼睛。
他这一生,为人称道的只有他不屈的意志,他输过无数次战斗,却无数次的爬起来,他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就是派拉斯死的时候,他也忍住了眼泪,可是现在,阿特瑞斯哭了。
麦田里,响起了阿特瑞斯哽咽的声音。
“派拉斯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你,他要让你超越所有的拉霍拉克,成为最伟大的战士!”
“我恨你,阿特瑞斯,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好啊,那就让这一切都毁灭吧,反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在他们的面前,我们就连决定生死都做不到!”
“我也曾相信过你...”
清晨,尹乌拉照常起来了,面色憔悴的走出房门,她先将一把长剑挂在了墙上,剑柄上有着湿迹,那是尹乌拉的泪水。
拿上农耕的器具,尹乌拉背上篮子,准备出门。
但在出门前,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然后放下一切工具,在做好一顿早餐后,她走到了阿特瑞斯所睡的侧房。
敲了敲后,尹乌拉推开房间。
但是房中却空无一人——
一并消失的还有阿特瑞斯那满是疤痕的铠甲,和一把暗澹无光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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