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别打,这是我女儿,她不是故意的。”
陈凌正要上前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妇拿着手电筒从远处走过来。
当即就有些惊讶:“是他们一家人?明明在我家庄子订了房,怎么住在这儿?”
这居然是在自家农庄订了房后一直没过去住的那一家三口。
认出来他们,又觉得他们女儿眼下的行为,跟他们租房不住一样,都挺怪异的。
就没急着上前,牵着小青马走到河边的柳树旁,一边给小青马梳着马鬃喂花生,一边往那边瞧,看是怎么个情况。
“你家闺女?你家闺女有毛病吧,成天晚上出来装鬼,都把俺们这边的娃子们吓出病来了……今天你们不给个说法,你们俩也别想走。”
一看到这家人明显是外地人,大伙瞬间声势高涨,又叫又骂的。
一个外地人还敢在他们这儿装神弄鬼,他们可不是感到火大嘛。
其中还有人认出来这家人。
“哦,俺知道这家人,他们住的是俺三叔爷家的老院子,黑天白日的整天香烛不断,还念经哩。”
“啊?白天念经,夜里装鬼,肯定是在搞什么坏,打他们。”
群众更加愤怒了。
也让这对夫妇满头冒汗,挥手阻挡招架着汹涌的群众,急得不行。
“老乡们,我女儿确实是有怪病,实在对不住,大家先别生气,先别动手,听我们解释。”
“对对对,有冒犯的地方,待会儿我们给大伙赔不是,先听我们解释。”
这对夫妇二人正急切的说着,那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本来是被人制住的,这时却身子一软,忽然晕倒在地。
“佳佳,佳佳,你怎么了?”
轰的一下,人群再次热闹起来,炸开锅一样。
陈凌见此轻轻皱眉,心中疑惑更甚,但还是没有上前去看。
就继续静静地看着事情发展。
一直闹了一个多钟头,公安来了,医院也有人来。
那对夫妇好像是挺有来头的。
说了两句话,就把两方人打发了,也没带女儿去医院。
反而最后是几名公安同志帮忙给群众作解释说这家女儿是怪病,晚上老是梦游。
家里天天烧香,是来这儿祈福来了。
公安同志好说歹说,加上这对夫妇保证会出钱给吓到的孩子家庭赔不是,人群这才散去。
这么一闹,陈凌今天也没法子后半夜回村守夜看青了。
毕竟家里女人孩子比较胆小。
他就只能快马加鞭回村,告诉陈泽他们,又往后拖了一天。
次日清晨一大早。
陈凌家才刚起床,准备带着狗和马出去溜达一圈。
结果那对中年夫妇就找上门来了。
还带着面色苍白,神情凄惶的女儿。
他们满脸歉意。
说是以前不愿意打扰,知道家里有孕妇跟小孩子,现在是实在没办法了。
想找王素素给瞧瞧。
愿意多出些诊金。
“你们说实话,这姑娘到底是什么病,到底是梦游,还是其他怪病,不说实话,我肯定是不让你们进家的。”
陈凌也怕他们女儿是那种精神病似的,看病看到一半发疯,打医生那样。
王素素一个孕妇可受不了。
“陈老板,我姑娘确实不只是梦游,精神上也受过刺激,香港那边的医院说是有严重的抑郁症。”
这颇有气质、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说得比较委婉。
陈凌听出来了,有精神病和抑郁症,还有梦游。
看了一眼那自始至终低着头不吭声的年轻姑娘,他摇摇头:“这我就不能让你们进家了。”
“陈老板,我们可以再多出点诊费……”
女孩儿的妈妈急切的道:“你们村里的李大姐说,她那边法子没用的话,估计就只有你家小孩儿妈妈有法子了。”
陈凌一听他们还找过秀芬大嫂,就摇摇头:“不行,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我媳妇快生了,这阵子有来找她看病的基本都推了,不是熟人我们都不看,别说你们了。”
秀芬大嫂一个号称能喊魂的都看不了这种病,王素素就能了?陈凌都不愿意让媳妇在这节骨眼上接触这类病人。
“阿凌,怎么了?”
这时候,王素素她们听到外边的动静,走了出来。
黑娃小金听出陈凌的态度,它们这两条牛犊子似的大狗立马就挡在王素素身前,面无表情的盯着这家人。
那女人一看到王素素出来,眼泪就绷不住了,“姑娘,救救我女儿吧,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甚至差点跪下来。
被她丈夫及时搀住了。
王素素见此情形她们都被吓了一跳。
只是还没来得及再问,他们那女儿终于有反应了。
也跟着双手捂着脸蹲下身哭起来,呜咽着道:“妈,我们回家吧,我没病。”
她这一哭,她父亲也受不了了,眼眶顿时跟着湿润。
“佳佳,不要哭,爸爸妈妈肯定会让你跟以前一样。”
王素素心软,即便昨天晚上已经从陈凌口中知道这家人的事,见到这场景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姓沈,我这女儿是唱歌的,这几年在香港那边发展……”
那中年男人开始说起他女儿的病症由来。
他这女儿叫沈佳宜,还没成年就去香港发展了,凭借出色的容貌和嗓音,没两年就闯出了一片天地。
本以为歌唱和演艺事业会越来越红火。
却在上升势头最猛的时候,被公司背后的黑恶势力威胁了。
不仅受到威胁恐吓,同行也针对她。
和她关系最亲密的姐妹,恶意用药物毁了她的嗓子,还把陪伴她在香港多年的小狗也弄死了。
丢在她门前。
依仗的嗓子毁了,亲密的好友背叛,陪伴的宠物也被虐杀致死。
还要受到接二连三的恐吓。
现在那边还没回归,即便她们家内地有点背景,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一个年轻姑娘,在无依无靠的异乡。
这些噩梦一般的经历,让她的精神极度崩溃。
也幸好她父母还有些关系,四处找人花大本钱和公司解约,把她带了回来。
但是她整个人受到的伤害却是不是能一下子好得了。
甚至越发严重。
不仅抑郁,还有精神分裂症状,时常觉得身边有人,跟各种人物对话,把她父母吓得不轻。
后来习以为常后,就四处求医治病。
找到这里来,是有亲朋在这儿游玩,在村里见识到秀芬大嫂的神奇医术之后,给他们打电话来着。
他们就找了过来。
这一趟他们也没白来,秀芬大嫂给沈佳宜把嗓子的状况缓解了不少,除了嗓音沙哑,说话说多了累之外,基本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了。
但想要恢复以前那样美丽的歌喉是别想了。
另外梦游症状也有缓解,但秀芬大嫂说他们家这女娃是在香港吓到了,丢了魂,不是在这边。
她的很多手段不能施展。
让他们去风雷镇西南那边药王庙上香求药去。
他们就又开车去药王庙。
到了那儿,也找了些庙里的道士求了药。
这药也有效果。
是让沈佳宜不再那么虚弱了,但其它症状却还是得不到治疗。
于是反复往药王庙跑了好几趟。
最后那边的老道也没法子了。
毕竟沈佳宜受到的刺激不是一般的药物能治疗的。
老道没法了之后就建议他们回到县城这边,去向这边的鳖王爷祈福。
他们一开始想回陈王庄,但老鳖显灵救人的地方大多在县城南沙河和哑巴河附近。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来县城这边。
就租了一处靠河岸挺近的小院子,按老道士教给的法子,每天晨昏焚香念经,给女儿祈福。
这就是他们在陈凌家农庄订了房间,一直没有时间住的缘故。
一番话说完,沈佳宜的情况大家也都了解了。
陈凌一家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外边勾心斗角的,还是家里好啊。
不过这姑娘的情况,跟别的精神病确实不一样。
“这姑娘有梦游的症状,你们既然知道,怎么也不看着点?”
陈凌问道。
王素素闻言也急忙跟着看过去,这也是她想问的。
“唉,佳佳身体弱,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睡呢,我和她爸爸每天一早一晚还要烧香念经,给鳖王爷买贡品上供。
晚上有时候就看不住她。”
沈佳宜的妈妈说道。
“看不住?”
杜鹃奇怪道:“大门一关,上一把锁,这怎么能看不住?”
“不行的。”
沈佳宜的爸爸摇头叹气:“她梦游的时候跟平时不太一样,能爬窗户能翻墙,看也看不住。”
还有句话他们没说。
其实除了锁门,绑上绳子啥的肯定是能看住。
但女儿精神上已经很受刺激了。
他们要是再这么做,对女儿不好。
更何况,要是梦游不出去,她困在家出别的事咋办。
“唉,是啊,只要她梦游,我跟她爸爸听到动静就在后边跟着她。看到她穿着睡衣来回走,在河边时不时唱歌,时不时跟各种幻想中的人说话,吓到那么些人。
我们也不敢上前叫醒她。
人家说了,梦游的人喊醒了,有可能就死了。”
这话把聚精会神听故事的王真真吓得一哆嗦,看了还蹲在地上哭的沈佳宜,急忙捂着两只眼睛缩着脑袋往后躲。
陈凌见状拿眼睛瞪她:“都说了,不是鬼你还害怕啥?”
“姐夫,梦游的人吃小娃子。”
王真真苍白着笑脸小声说。
“听他们胡说吧,以后不要听你们同学瞎讲。”
陈凌无语的说道。
上高中的时候,他就老听人在宿舍讲,说是有同学晚上起来走动,翻墙出门,舍友奇怪,跟着一路跟到了坟地里,结果那人在坟地吃死孩子。
没想到王真真他们也听过这故事。
他跟小丫头在这儿说话。
王素素就把这一家三口叫到了家里,在院子里坐下。
黑娃小金紧跟着形影不离的。
让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
倒是王素素和杜鹃还对沈佳宜这姑娘的梦游挺好奇的,只听过没见过,就继续问沈父沈母。
首先,梦游这事儿跟别的不一样,人在梦游的时候是睁着眼的,知道哪里有障碍物,一般不会自己撞到东西,或者掉到坑里、河里。
然后,梦游也是能说话的。
沈佳宜就是大晚上出来逛游,还在河边唱歌说话,让很多人看到后觉得跟闹鬼一样。
老人们常说,人在梦游的时候不能被叫醒,梦游被叫醒,不是死就是疯了。
沈父沈母很信这个。
不敢轻易叫醒女儿,只是跟随,别人被吓到,他们也没办法追上去解释。
将错就错闹成了现在这样。
其实沈佳宜的这种症状还算好的。
有的梦游者,不仅会翻窗户、翻墙,还会随便捡东西、捡垃圾吃。
做出异于往常的举动。
甚至是暴力行为,在梦游状态伤人。
但是梦游的人醒过来之后,又没有梦游相关的记忆。
于是好多人觉得这就是被鬼附身了。
陈凌小时候也梦游过,那时候是过年,夜里睡得晚,有人来家串门找陈俊才喝酒,他就站在床上往地上撒尿。
不是爹娘说,他也没有一点印象。
但那个就不是病了。
“王…王医生,佳佳这个病有法子治吗?”
沈母不知道称呼王素素什么好,只好叫了句王医生,然后看到王素素似乎对梦游挺好奇的,年纪又轻,心里就挺没底的。
心说该不会这姑娘没见过这病吧。
王素素很坦诚,说道:“梦游这病我知道,但是没有见过,只能先用几副药试试了……不过,她这嗓子我倒是能治。”
小媳妇在治病方面脑子是很灵活的。
她知道心病需要心药医的道理。
沈佳宜在最开始时候,精神最受打击的就是嗓子毁掉了,不能唱歌了。
之后才是精神上的问题和梦游的问题。
虚病她不大拿手,但是实症,尤其还是治嗓子嘛,她就比较拿手了。
更别说妇女儿童耳鼻喉她这两年也的的确确见识过很多例呢。
“啊?嗓子能治?真的行吗?”
“行的,她这个并不难治。”
沈父沈母本来就心里没底,听王素素坦言说没治过梦游,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这时候再听王素素说能治疗嗓子,心情大起大落的,他们就禁不住又有点怀疑王素素的能力了。
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既然叫开了人家的门,他们尽管有质疑,但肯定还是会抓药试一试的。
也会按之前说的,多出些诊金。
一番折腾之后,这一家子按方抓药,治嗓子的药,还有梦游的药,回去挨个试验药效。
王素素早就能做到一人一方,对症下药了,开的药也不冲突。
就是他们没想到,服过药后,当天就有效了。
中午他们一家正吃饭的时候,沈父沈母就激动的找过来,说他女儿嗓子好了很多,说话已经不显得沙哑了,而且说话时候声带没有那么严重的迟钝感了。
赶紧又过来多拿了几副药,而且又给王素素塞了些钱,说拜托她想想办法,精神上的问题也尽量找找解决的办法。
他们来的时候商量了一下,觉得王素素的医术不是凭空来的。
这么年轻治病就很厉害了,那肯定还有更厉害的教她。
所以才有这个举动。
王素素也没收他们多给的钱,只说上午的诊金已经够多了,让他们先吃吃上午开的药,看看具体疗效,不要心急。
要是疗效不好,再来调整方子也不迟。
“行啊王素素同志,这是越来越有医生范儿了。”
人走后,陈凌对着媳妇打趣:“一个上午,诊金比我忙活半个月赚得还多。”
“得了吧,你就天天变着法哄我。”
王素素哼了一声,脸上却满是笑意,显然能给家里赚到钱,她也是很开心的。
“对了阿凌,你今天回家把村里的那几本老医书带过来,这姑娘的病,我还得再看看。”
陈凌一看媳妇来劲了,后悔夸她那一句了。
不过知道劝她多休息她也不会听的,就嗯了一声:“先吃饭吧,下午我给你去拿,晚上还得看青呢,今天晚上必须得去了。”
话是这么说,陈凌也没想到,医书拿过来后,小媳妇一研究,方子一调整,竟对他国家畜牧杂志的那片约稿给于了大大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