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这京城,似乎已然成为了常态。
自前明崇祯登基,到现如今大恒昭武,这座京城,似乎,就从未平静过。
这才刚刚开始的昭武三年,亦是如此。
从昭武二年年末掀起的孔府舆论风暴,至昭武三年三月,彻底爆发。
数百士子跪倒皇宫午门,请愿谏言。
风暴开启,事情的走向,却是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
内阁首辅,次辅,以及两位阁臣齐至午门,直接让这场风暴,虎头蛇尾的结束。
民间市井还在为此而议论纷纷,朝堂却如统一思想一般,错综复杂的关系脉络,亦是开始发挥作用,一个个颇有背景声望的士子,嘴巴亦是紧紧闭上,沸腾的舆论,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便只存在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之中。
可还没待百姓士子们从这一场风波中反应过来,所谓平地一声雷,一场足以让天下震动的风暴,再次降临。
天子下旨,责令三法司彻查民间流传之孔府罪证,还圣人清名!
刑部,内阁阁臣齐聚,内阁首辅来宗道手中握的,俨然是这一道天子圣旨。
“还圣人清名……”
来宗道摇了摇头,心中也不禁一叹。
天子说的,是还圣人清名,可没说,还衍圣公清名,还孔府清名。
这衍圣公,在大恒朝,不会存在了!
几位阁臣对视一眼,却也都没有多言半句,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必须坚定不移,两面三刀,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谁去山东?”
沉默许久,来宗道才打破了沉默,目光亦是在三位阁臣身上流转着。
“我去吧!”
话音刚落,杨嗣昌便第一个出声。
来宗道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嗣昌,又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刘起元,随即点了点头。
“行,就由杨阁老你去。”
说完,来宗道瞥了一眼殿中进进出出的锦衣卫,还有那一摞摞堆积的卷宗,摆了摆手,也没再多说,便朝刑部衙门内堂而去。
如此,刘起元亦是迈步而去,徒留杨嗣昌陈奇瑜两人伫立原地。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杨兄,你这次太急躁了。”
陈奇瑜摇了摇头,瞥了一眼离去的刘起元:“这次,杨兄你估计得罪了这位次辅大人了。”
“得罪就得罪呗。”
杨嗣昌满不在意:“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可不是前明了。”
“咱们这些前明旧臣,一不是陛下亲信,二对大恒无半寸之功,若还不抓紧机会效死力……”
说到这,杨嗣昌也没再多说,摆了摆手,便朝殿外而去。
陈奇瑜此刻却是面色凝重,他发现,他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点!
大恒之立,首功在武勋!
武勋论功之后,便是如今这内阁首辅次辅!
他们,一非亲信,二无寸功!
只是因为当今天子还需要前明这个体制!
他却身陷局中,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是他自己辛辛苦苦从下面爬了上来!
他凭什么立于新朝,高居内阁?
就因为他是前明的巡抚?
这一刻,陈奇瑜背脊都已汗湿,高居内阁,恐怕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没有把握机会,还保持着前明时代那般行事作风,还找不到立足之地的话……
他毫不怀疑,以当今天子的行事作风
要不了多久,他恐怕就会被无情的撸下去,运气好,可能还能保住性命,运气不好,那如今天下,那数不尽的抄家发配,恐怕就是他的下场了!
朝廷意志勉强趋于一致,武勋意志高度统一,大恒整个统治机构,在这一次,亦是第一次出现了意志统一的情况。
如此之下,天子下旨,清查孔府的这一道本该引得天下震动的旨意,在这一次,却是恍若未曾发生一般,民间的舆论,再沸腾,也影响不了中枢丝毫。
滚滚的大势,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铺天盖地的朝那位于山东的孔府,汹涌而去。
在这般泼天大势之下,稍有见识的士子们,几乎都是安静了下来,往日酒楼客栈中随处可见的争论,已然消失殆尽,少数几个不长眼的,也是被顺天府极为迅速的处理。
这般态势之下,这场本该引得天下震荡的风波,却是比之那士子请愿,还要虎头蛇尾的结束。
整个京城,似乎,也已然回归了人人向往的安宁之中。
当然,这份安宁,显然不是人人都想见到的。
就好比早就来到京城的孔府几人。
现任衍圣公父亲孔尚坦,爷爷孔贞宁。
两人早在天子御驾亲征得胜归来,便从孔府出发,赶至了这京城之中。
初至京城,以衍圣公的名声,他们两个,自然是京城百官的座上宾,只不过,当他们欲拜见当今天子被拒之后,这种受尽欢迎,似乎也有所变化,不少官员府门紧闭,亦是将他们拒之门外。
不过,这倒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官员,依旧是热情至极。
而随着那一场针对他们孔府的舆论风暴掀起,他们在京城的待遇,几乎是直线下降。
除了一些士子依旧视他们为神明,朝堂各部官员,几乎皆是视他们于瘟神。
府门紧闭,拒不相见!
哪怕是街面上碰到,亦是装作毫不相识。
而现如今,随着天子旨意下达,整个京城,他们堂堂圣贤后人,竟落得个人人避之不及的下场!
“暴君!”
“千古未有之暴君!”
“我等圣贤之后,历朝历代,皆是享尽尊容,他竟敢如此行事?”
“他不怕天下大乱,不怕人心尽丧嘛!”
孔尚坦面色狰狞,喝骂声不绝于耳。
“行了,无能狂怒又能如何!”
直到孔贞宁呵斥一句,孔尚坦才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当务之急,是要见到这个暴君!”
孔贞宁阴沉着脸:“他这架势,完完全全就是针对咱们孔府而来!”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这个暴君,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咱们动手,绝对另有所图!”
“只有见了他,才能知道他图什么!”
“朝堂的路,是走不通了,那就直接去午门!”
“老夫到底要看看,这个暴君,是不是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晾着我等圣贤之后!”
“你下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等直接去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