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自然是因为无法说出口的。
木黑崖当然不愿意说出秘密。
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顺利脱身的借口罢了。
但令这位安全委员会总部成员没有想到的是歌德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
等等!
歌德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
还有刚刚展现出‘大宇宙之力’真的只是因为‘血脉’而无法抑制吗?
会不会是故意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出现在了木黑崖的脑海中。
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又一个个的猜测。
是猜测,不是答案。
可正因为这样的猜测,却让木黑崖脑补出了更多的答案。
面对着木黑崖的凝视,歌德没有做任何解释。
女刀客端起茶壶,为歌德泡茶。
水烧开后,控制在七十度左右。
茶是赵蛇买的本地茶,名为‘小龙珠’。
绿茶为胚,白兰为枝。
女刀客一抬手,水从壶嘴而出,顺势而下,茶壶随即抬高,立刻水线‘画’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而这弧线随着女刀客握壶的手不断上下移动,而缩短、拉长距离,让茶碗内的茶叶在最短时间内,溢出了浓郁的香味。
盖碗轻拨,茶汤鲜艳,倒入茶杯。
歌德端起茶杯与女刀客相视一笑后,轻轻抿了一口。
歌德对茶没有研究,但女刀客泡的茶却是极好的。
不苦不涩,有一丝甘甜。
木黑崖对茶有研究,所以他知道女刀客泡的茶是极好的。
因为,女刀客用了心。
但只是为歌德用了心。
给他泡的?
基本上是和大碗茶差不多。
即使茶叶也是一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木黑崖看着相视而笑的歌德、女刀客总觉得两人眉宇之间有那么两分相似。
“传说中的夫妻相吗?”
木黑崖想着就觉得喉咙发干,下意识端起了茶杯,就想要润润喉,可是茶水才入口,就觉得胃里一阵顶得慌,耳边似乎还响起了一阵阵狗叫。
汪汪汪……单身狗……
汪汪汪……中年单身狗……
汪汪汪……吃狗粮的中年单身狗……
莫名的,木黑崖耳边就回荡着这样的声音,他真想一把将茶杯摔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但,他不敢。
之前的歌德,他打不过。
现在的歌德,他更打不过。
而且,歌德的谋划……
想到这,木黑崖面容一正。
“你是故意显露出已经拥有了‘大宇宙之力’的事实,既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钓鱼’,因为你很清楚,对方的联盟是松散的,甚至就是一戳就破的。”
“所以,你要戳破这个联盟。”
“让更多的人倒向你。”
“然后,你再出手解决真正的敌人。”
“就如同‘武圣’大人说的那样:拉一批,打一批。”
说着,木黑崖叹了口气。
歌德:你在胡说什么?
看着明显进入状态的木黑铁,歌德没有理会。
他一边端起茶杯,一边看着似乎陷入回忆的木黑崖。
“你从最早进入‘他们视野’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有更温和的手段,双方一旦撕破脸皮,那就是不死不休,所以,你一直隐藏着自己。”
“直到你认为拥有了足够的实力。”
“就如同当年的‘武圣’大人潜伏在拳馆内一样。”
“甚至……”
“你应该猜到了我会主动要求来绿藤市!”
“不!”
“不对!”
“你不仅猜到了我会主动要求来绿藤市,而且,你因为我主动来绿藤市,才会确认了‘安全委员会’并非铁板一块。”
“还有!”
“你所谓的‘闭关’,也不过是在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干很多事了——
例如:引出‘天道盟’、‘帝莲教’、‘听棋阁’。
你也应当知道‘七杀堂’是四门四堂‘圣心会’之一,正是‘天道盟’、‘帝莲教’、‘听棋阁’接下来的目标。
所以,你为他们布下了一个良好的局。
这也是为什么按照你的性格会高调对‘七杀堂’出手的缘故了。
是这样吗?”
说着,木黑崖抬头看向歌德。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但有一点你没有想到。”
歌德一本正经地承认了。
他也不想的,但是木黑崖说服了他。
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他不承认的话,反而显得有些矫情了。
但有一点,他必须要强调。
“哪一点?”
木黑崖眉头紧锁,他自认为想到了全部,怎么可能还有遗漏?
当即,木黑崖就越发的好奇起来。
然后——
歌德扭头看向了女刀客,抬手就握住了女刀客的手。
“你是我的意外。
我从未想过的预料之外。
你让我的计划出现了变故,我是一个十分讨厌变故的人,我甚至花费了三个月去思考值不值,但你知道我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煎熬的滋味。
那是比我面对任何绝境都要难受的滋味。
意外?
那是恩赐。
我感恩。
我遇到了你。
你让我的世界充满了颜色,也让我知道了人生中除去‘复仇’之外,还应该有更多。”
歌德声音轻柔,表情真挚。
女刀客表情动容,眼中更是有了一丝泪花。
木黑崖?
汪汪汪!
他后悔了。
他好后悔啊。
问什么问?
刚刚不是挺好的,非得自找没趣。
等等!
李鸢?
侠客?
原来是这样!
木黑崖不仅被狗粮顶得胃胀,还有点心慌起来,但就算是这样,他冷静思考后,依旧发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李鸢,是‘侠客’成员,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以‘侠客’三十年前的秘密来做饵。
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而是:歌德知道李鸢的心结,所以,让他做‘饵’,然后再现身,逼迫他说出一切。
为了让李鸢解开心结,竟然主动暴露自己隐藏的底牌。
女人果然会影响我的拔刀速度。
只是……
这种淡淡的羡慕,是怎么回事?
木黑崖想着想着,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他抬起头凝视着歌德,忍不住问道。
“值得吗?”
“值得。”
歌德笑着,淡淡说道,目光却自始至终看着女刀客。
木黑崖翻了个白眼。
他发现自己就不该问。
问也是白问。
陷入恋爱的酸臭之中,一切都会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一切的不可理喻,却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同样的,木黑崖也明白。
他必须要如实说出三十年前‘侠客’的秘密,不然的话,他根本走不了。
歌德这个看起来很讲道理的家伙,恐怕第一个就会向他出手。
毕竟,看起来的只是看起来的。
实际上?
布局了这一切的对方,早已不是‘心机深沉’一词能够形容的了,应该是‘可怕’了。
但这对于一位‘复仇者’来说,不是正常吗?
或者说,只有这样。
才有复仇的可能。
想到这,木黑崖叹了口气。
“三十年前,‘安全委员会’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因为‘武圣’大人后裔和十三洲的某些规则……那些能够被少数人感受到却无法明言的规则。”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有两套规则。”
“一套给所有人看。”
“一套给少数人用。”
“看到的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
“用到的却是一字不能提的利益。”
“前者熬出了鸡汤,一饮而尽美味。”
“后者?”
“吃下了鸡肉,软烂饱腹。”
“所以,当有人想要把后者公之于众的时候,很自然的就受到了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围攻,‘安全委员会’、‘天道盟’、‘帝莲教’、‘听棋阁’。”
“都是既得利益者。”
说到这,木黑崖看了一眼拳头攥紧的女刀客。
他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了。
“‘安全委员会’的某些人在那次行动中成为了‘饵’,由‘帝莲教’布局、出手,直接斩杀了‘侠客’的中坚力量。”
“让侠客元气大伤。”
“还有呢?”
女刀客的声音变得冰冷。
歌德则在这个时候,轻轻拍了拍女刀客的手背。
女刀客有些不明白,不过,她相信歌德,立刻将话语权交给了歌德。
而歌德看向了木黑崖。
“说说‘帝莲教’吧。”
“我最不想要交谈的对象就是歌德你这样的人,如果是李鸢的话,我还能够避重就轻一些,但是你……”
木黑崖再次苦笑起来。
这位安全委员会总部成员再一次见识到了歌德的敏锐。
“‘帝莲教’是之前王朝破灭时,那些流亡的王室成员组建的组织,他们从明面上转入了暗处,以王朝的资源建立了‘帝莲教’。”
“甚至,‘天道盟’和‘听棋阁’真正的出现,也和‘帝莲教’息息相关。”
“至于‘安全委员会’?”
“一开始是没有的。”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帝莲教’润物细无声,也将自己的触角伸了进来,‘安全委员会’中九名议员中至少有一位是‘帝莲教’的人。”
“是谁?”
歌德问道。
“是‘君子剑’阁下。”
木黑崖如实说道。
“不会姓岳吧?”
歌德一挑眉,随后问道。
歌德奇异的表情令木黑崖意外,他不知道‘君子剑’和姓岳有什么关系,但是那位议员确实是不姓‘岳’。
“不是,那位阁下姓‘冯’。”
“谢家、秦家都各自拥有一位议员席位。”
“我的老师‘江一拳’也是议员之一。”
“还有就是王、赵、李三家。”
“最后两位则是‘太乙山’掌教‘凌霄子’前辈与‘大林寺’主持方丈‘玄悲’前辈。”
木黑崖介绍着九位议员。
“你说至少一位。
那你还怀疑谁?”
歌德继续问道。
“凌霄子和玄悲前辈不可能,太乙山、大林寺家大业大,两家在数个王朝之前就存在着,流传至今已经有千年历史,安全委员会也是主动邀请两位前辈的。”
“海外秦家同样不可能,秦家那位在海外简直是皇帝一般,也不可能。”
“谢家也是类似。”
“所以,王、赵、李三家嫌疑最大。”
“但具体是哪一家?”
“我无法确定。”
木黑崖回答着。
这位‘安全委员会’成员很自动的将自己的老师省略。
对此,歌德并不意外。
这是人之常情。
但也正因为这样,让歌德对这位木黑崖的老师‘江一拳’越发的好奇了——越是不可能的人,越是有可能成为那个可能。
在‘俱乐部’的时候,歌德就知道这个道理了。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加入俱乐部了。
“关于‘帝莲教’具体的事呢?”
歌德没有纠结‘江一拳’的问题,而是继续问着自己感兴趣的。
“不知道!”
“别这样看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这些年来,因为知道了一些自己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早就选择了得过且过的日子——如果不是我的老师的话,我恐怕早就被驱逐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能够知道这些,已经是极为意外了。”
“还想要知道‘帝莲教’?”
“那真的是不可能的。”
木黑崖一摊双手,耸了耸肩。
歌德则是笑了。
笑容有点冷。
有那么一点渗人。
“歌德你别这样笑,正常一点。”
“我向你保证,我会调查‘帝莲教’的!”
“给我点时间!”
“两个月……不,一个月就行!”
木黑崖赌咒发誓地说道。
因为,他真的在歌德眼中看到了杀意。
他发誓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没有骗人。
但,歌德貌似误会他在耍人了。
“一周!”
“你只有一周的时间!”
歌德强调着。
“一周是不是有点太短了……没问题,一周就一周!”
“那我现在是不是能够离开了?”
木黑崖一脸无奈地问道。
歌德点了点头。
立刻的,木黑崖起身就走。
那些下属也从南海四绝、邙山六鬼、江东三义、钱丁和孙六的看管下走出了房间,登上大卡车,一溜烟儿全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蛇却从远处走来。
“老爷、夫人,有人递了拜帖。”
赵蛇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张拜帖。
拜帖整体呈现白色,但是在最中央的位置,用朱砂红笔写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