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无数天诡尸骸隨"大化地狱孕育大磨"转动而沉浮,於此无数恐怖尸骸之中,乍然有月牙升起,被顶上灼出的火洞一照,那暗淡的月牙就骤然明亮起来,一剎那转为满月!
轰隆!轰隆!轰隆!
大化地狱孕育大磨原本缓慢的转动速度,在此时骤然加快!
或残缺破碎、或畸形怪异的天诡尸骸儘自翻腾作旋涡的黑海之中攀爬而出,隨旋涡盘转,一层堆积著一层,环绕向那轮满月,想要将举升出黑海海面的满月摘取、吞吃——
满月之中,月光如纱,一息千变。
宁静祥和的绿月光,忽忽转作纯白,忽忽又化作猩红,转瞬之间,又作斑斕五色……此般种种变化以后,"满月"里载满的光芒变得清灵淡薄,清灵月光如水液一般,在满月中微微荡漾。
那泛起层层涟漪的水月之中,一道婀娜身影由模糊变得清晰。
她从水面之下浮出,一轮满月就此破碎。
片片碎月在她如羊脂美玉般的足尖之下,拼凑成五色斑斕的十二品莲台,她身穿大红的衣裙,将双手合十了——
剎那之间,她脚下十二品莲台上,每一朵莲瓣都迅速膨胀,扩大,将匯拢而来的一具具天诡尸骸包裹住,以它们作为供养,更加绚烂地生长起来!
大化地狱孕育大磨中央,一朵莲花乍然生长而出。
这十二瓣的莲花轻盈地舒展著枝叶,徐徐覆盖住鲁母的腹部——鲁母的腹部,变作了一尊美轮美奐的十二品莲台!
丹加赤足点在莲台之上,望著彼处的高大身影,眼中水波荡漾:"尊者……"
此般由苏午天柱超脱相支撑起的天地之中,浑然没有此岸、彼岸的区分,而以如今丹加直接将鲁母最根本"大化地狱孕育大磨"转为己用的修行,她现今在此般天地之外,业已是一尊毋庸置疑的彼岸了!
她站得更高,便看到尊者走得更远,由此愈发发自内心地欣喜。
十二品满月莲台托举著丹加的身影,在黑海大潮之中摇曳生姿,乍然临近苏午身畔——
而那黑海之中浮出的孕妇尸形,因为"大化地狱孕育大磨"被转为丹加的修行根基,它今已失其根本!
隨著满月莲台托举著丹加摇曳至苏午身畔,黑海内,由诸多天诡尸块拼凑而成的"鲁母",跟著分崩离析!
轰轰轰!
一块块天诡尸骸从"鲁母"身躯之上脱离,如河中腐木一般无力地漂浮著,隨黑色水波荡漾而缓缓游动。
天地之间,剎那盈满的鲁母诡韵、生长於山川沟壑、天地虚空乃至是空气之中的一只只荧荧绿眼,又如被火灼烧地虫子一般,一层一层地碎灭,化作一缕缕焦黑的痕跡,扑簌簌抖入黑色潮水之中,使那黑海色泽愈发深暗!
此时,苏午张开手掌,一把将黑海大潮、无数天诡尸块尽皆笼罩在五指之中,他的五根手指化作了五轮烈日,镇压入漆黑大海之内,要将这无数天诡尸骸彻底扫除,不留痕跡!
苏午五指探入黑色大潮的剎那,原本漆黑死寂的大海,猛然间沸腾了起来!
漂浮於其中的天诡尸块,一层一层地被完人气韵磋磨著,化为灰烬,盪除乾净——水位如瀑布般不断下降!
咔嚓!咔嚓!咔嚓!
天地之间,骤然颳起寒冽的大风!
那风从虚空各处、冥冥罅隙之中吹刮而来,直令万川沟壑尽作雪色,天地之间,一
片雪白!
乃至那被苏午完人气韵灼烧滚沸的漆黑大潮之上,沸腾之势亦倏忽顿止,一层层坚冰覆盖了漆黑大海,而后有雪风侵袭而来,将那片漆黑冰层都化作雪白之色!
冰天雪地之中,寒雾裊裊浮动。
一团乳白色如猪油膏脂,其上又遍布褶皱沟壑似脑仁的物什被寒潮雾气勾勒出了隱约的形影。
那些不断崩灭的天诡尸骸,已然失去所有因果与存留的可能,但它们彻底被毁灭以后,却还遗留有一缕缕凛冽的"寂灭死气",这一缕缕寂灭死气便化作了寒雾烟嵐,縈绕在那团脑仁周围,被那团脑仁徐徐吸收著。
那团脑仁上的褶皱颤抖著,一会儿变作了一个个扭曲的人形,每一道人形摇曳舞蹈间,都令他人血肉性灵中央的"元根"隱生反应,但扭曲人形只舞蹈了剎那,就化作一道道淋漓的黑痕。
眾多黑痕拉扯、塑造著那团脑浆,使之化作一披髮戴胜、眼瞳雪白、下身若虎的本形——西王母。
西王母脑后,一道道刑具盘绕著,聚结著,最终化作一尊恐怖兵器大轮"天之五厉"!
被苏午镇灭天诡之后弥生出的一缕缕寂灭死气,缠绕在"天之五厉"上,使之极尽演化,散发出的气韵越发凶厉、恐怖,乃至如今西王母本形,都在不断地融化著,被用以塑造"天之五厉"!
也或许,西王母本身就是一道被持续铸造著的"兵器"!
谁是这道铸造了如此之久,直至苏午这尊完人出现,才接近成功的兵器的主人?
苏午盯著逐渐融化,体内蒸腾出滚滚寂灭死气寒雾的西王母——那滚滚寒雾里,渐有一株株灵芝生长了起来,一棵棵比天还高的巨大灵芝,簇拥、托举著一座顏色斑驳的古老牌坊。
牌坊上,写著"仙门"二字。
看到那道牌坊,苏午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一丝!
他心里闪过一个人的面容,剎那渐,那道牌坊后,竟真浮现出了那个人的面容——身材胖大、面容黝黑而遍布皱纹的一个老者,出现在了那道牌坊之后。
见到那个老者的一瞬间,苏午呼吸一滯——
那是……师父……
那不是师父!
熊熊怒然间铺满了苏午的胸膛,他扬起手臂,猛然抓向西王母舍却本形也要供养出的那道"天之五厉"!
这时,牌坊后的"师父"李岳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模样格外豪爽——这般神情,根本就是苏午记忆里的岳山师父!
苏午手上动作为之一滯!
他有一剎那的迟疑。
在这一剎那间,"李岳山"脸上的笑容就变得诡譎戏謔起来了,"他"站在仙门牌坊以后,同苏午说道:"太阳历二零三四年……
太阳历一七一五年……
二月二十五日,我死了……
有个穷困潦倒,一无是处的作家,
在我身上写了很多狗屁不通的东西……
太阳历二零三零年九月二十二日。
母亲的第二子"精莲",彻底败在了苏午的手中。
他的身躯被缝合在"终极伏藏"的裂缝上——他未能为母亲铺陈开降临的道路,反而成为了母亲降临人间的绊脚石。
苏午打断了母亲数千年的绸繆。
因为他的出现,
引致母亲不能顺利降临在人世。
他偷窃了金母的一道"金母心旌",亦令金母不能重临於现实。
母亲与金母,又将在终极伏藏中继续纠缠下去。
等待不知多少岁月,得到第二个降临的契机——
那个契机,並非遥遥无期。
它距离今下好似已经很近很近了,但又很远很远。
一切全看苏午自身的选择……"
这个顶替著"李岳山"的身形与面容,出现在仙门之后的存在,口中徐徐说出的内容,正应对著已经死去的那张曾夹在大纪藏第三页中、存留有一丝"三不在"气韵的诡皮之上呈现出的所有内容!
仙门之后的存在,与"诡皮"存在莫大牵连!
甚至——诡皮有可能就是从它身上脱落的!
它可以隨意拿捏、掌控西王母的存灭,乃至是鲁母——这对立的两尊恐怖厉诡,其实都是它用来磨礪"天之五厉"的磨刀石!
而与西王母直接牵扯、极可能是西王母所衍生厉诡的"鬼灵芝瑶姬"之上,留有一道未明存在的脚印。
正因为那道脚印,鬼灵芝才最终化为盘踞於织锦山的凶邪厉诡。
那道脚印与"仙人"牵涉,与眼下仙门之后的存在同出一辙——所谓的"仙人",就是苏午眼前仙门后的这位存在!
苏午的心意沸腾了起来,为仙门后那化作李岳山模样出现的"仙人"所感知。
它面孔上诡异的笑意愈发浓烈,嘴角咧到了耳根处,露出满嘴尖锐的犬牙:"我是天与元的结合。
元的脑子与天的血液造就了我。
我是唯一的"仙"。
完人,你猜对了……
你再猜一猜,仙人打造的这件兵器,有什么用处?"
"仙"说话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狐爪从仙门里探了出来,抓住了"天之五厉",将它徐徐提摄向仙门之内。
那根狐爪之上,长满了五色斑斕的虹光。
虹光摇曳,有令活人心神都跟著舞动,好似眼前打开了一扇扇仙门的诡异感觉,乃至是如丹加这般媲美彼岸的人,眼见那只长满美丽斑斕虹光的狐爪,亦心神动盪,一剎那后就不由自主地移开瞭望向狐爪的目光,有种未明的力量阻止著她,令她根本不能多看狐爪一眼!
冰层上盘踞的西王母融化成了一滩雪泥。
这堆雪泥仍在震盪著,融成寒雾,缠绕在被狐爪抓起的"天之五厉"之上,此时,一条筋肉虬结的手臂从虚空之中生长而出,一把攥住了那道狐爪,将那道狐爪连同天之五厉,一併提摄向苏午的面前。
盛烈的完人气韵在苏午身周盘绕成轮,这洪烈大轮,盪除了一切侵染与渗透!
哪怕是牌坊后的"仙人",都无法将力量映射入苏午周身转动如轮的完人气韵之内。但它看著那被提摄到苏午面前的天之五厉,却一点也不担忧苏午会将之据为己用。
苏午伸手将那尊由诸多兵器聚化而成的"天之五厉"攥在掌心——那尊兵器之轮在这剎那化作了种种不同的刑具,散发出恐怖的寂灭死气,将苏午身外运转如轮的完人气韵,都割出了一道道裂缝!
"仙人"超然出尘、幻化万千的气韵化作五色虹
光,侵入了那被"天之五厉"割出的一道道裂缝中!
完人气韵运转一滯!
轰隆!
耸立於世界中央、支撑起了天与地的乌金神柱,忽然颤抖了一剎那——那片已经弥合如初,一碧如洗的苍穹中,乍然浮现出一缕缕紫红天根,那一道道天根仅仅显现剎那,便又消失无踪,天穹恢復了平静。但是,在此之后,"大天"的窥视降临於这重时空之中,它从各个难以设想、无从防备的角落里,向苏午与仙门中的"仙人"投来了目光。
它在著二者之间的交手!
"我与三清不同……
三清已然是诡了,诡就总归要归於大天一宗的……
但我从前根本是一个厉诡,如今已然超越厉诡的层次,成为了"仙"。""仙人"在仙门后窃笑著,它的身影像是一张泡水了的画报,忽然变得斑斕,逐渐褪下种种色彩,它变成了一个人立而起的狐狸,却生有人头、龙趾、以及一只嶙峋的人脚掌,成为了它的尾巴。
而它褪去的斑斕色彩,在它身畔聚集著,化成了一副青铜棺槨。
棺槨里,躺著身材胖大、皮肤黝黑的李岳山。
"所以天不能侵蚀我,就像大天如今也拿你没办法一样……"仙人继续说著,它将仙门中的棺槨搬运了出来,虚空里像是生出了无形的手掌,托起那副青铜棺槨,将之託向彼处的苏午。仙人此时继续说道,"你我相斗,必定两败俱伤,最终一定是大天受益。
不如你将那些刑具还我,我将你的师父还给你……如何?
他现下只是一具尸体……但只是尸体又如何,於你这样的完人而言,逆流光阴,转死为生,化腐朽为神奇,也不过只是等閒。"
那副青铜棺槨,在苏午眼前被无形手掌缓缓推开来。
棺槨之中,失却一双手臂、形容枯槁的岳山师父静静躺在其中,他的尸身里,元根已经完全死寂。
师父確实死了。
但正如仙人所说,转死为生,化腐朽为神奇,於如今的苏午而言,又岂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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