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纺织机械厂,这个单位现在的级别高的吓人,哪怕是江内市的领导来厂里参观访问,他的级别比起刘富贵来,都还要低半分。
这种场面、如此层次的事情,那是自己能插手的?
倒不是说自己没那个能量。
而是眼前这位后勤科长和自己非亲非故,自己凭什么要帮他?
他也不想想:有些人会利用手上的人脉资源去变现,愿意当个中间商,从中赚点差价。
可自己是那号人吗?
自己缺钱吗?
这次回荣威县,轻轻松松就筹集到了两百来万,这笔巨款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还在乎这三瓜两枣?
等到了火车站,正好机械厂有一大批机械设备需要通过铁道运输,最终发往全国各地。
由于这条铁路根本就没有开通客运服务,所以罗旋只好坐在驾驶室里,跟着火车驾驶员,好好体验了一把开火车的滋味。
火车疾速往前飞驰。
坐在火车驾驶室的副座上,这里视野开阔,两边的各色景物飞快往后倒退,看的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尤其是由于这个时期的火车轨道,铺设的并不是那么平整。
货运列车行驶起来,时不时的还会左右摇晃几下,时间一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
火车司机知道坐在自己身边这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来头不小,自然很是热情的提醒罗旋,“我们开火车的,眼前出现的景色变换的很快,时间长了很容易出现视觉疲劳。
但又不得不全神贯注的看着各个道岔,还有那些信号灯。
这么长时间的盯着前方看,谁也受不了,后来我们就摸索出了一套方法。”
“同志,你得往前看,尽量的看远处。千万不要盯着道路两边看铁道两边的,植物虚影看的多了,人就会有一种眩晕感。”
罗旋闻言,依照对方的建议去做,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可总是盯着远方看那些信号灯,还有岔路,你们又如何能够及时察觉到呢?”罗旋好奇的问对方。
没成想火车司机却冒出了一句很经典的话,“无它,唯手熟尔。”
悄悄的装了一个小比。
火车司机可不敢继续往下装,因为先前罗旋上车的时候,是由机械厂的后勤科科长,满脸奉承的亲自送过来的。
这种情况不用想,火车司机自然知道这位年轻人的地位,远在那位科长之上。
他一个小小的火车驾驶员,又怎么会轻易得罪这样的人呢?
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所以司机赶忙改口,“其实是这样子的,我们驾驶这列火车的司机,可不止我一位。
每一个司机只跑其中一段路,也许是70km,也许是120km。
时间一长,自己负责的路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哪里会出现什么岔路口?我们早就做到心里有数了。
但是为了行车安全,说是可以不看路,光靠心里默数都能知道前面的路况。
所以我们每一行一步,还是得全神贯注,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仔细盯着前方。
理论上来说,火车司机其实不用盯着前面,就靠在这条路线上,跑了这么多年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我们就能提前知道哪里将要进入分叉口,哪里会有一个信号灯。
甚至是贴到边上哪一棵树,它大致长什么样子,我们都已经能做到心里有数了。”
火车司机耐耐心心的解释,“往往过了一个岔路口之后,再过多少分钟会到达下一个信号灯?我们其实对着眼睛,心里面就能感应出来。
毕竟每一截铁道需要跑多少分钟,这个通常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除非是遇到了恶劣天气,狂风暴雨让铁道有所变形,或者是出于担心有大石块压着了铁轨。
往往到了这种天气过后,我们驾驶起来才会特别特别的谨慎,我们会放慢速度,仔细观察路况,以防万一。”
罗旋一听,顿时有点明白了:原来驾驶火车的这些人,他们并不是2个人驾驶着一列火车,来个全程一跑到底。
其实开火车的人,他们只是开自己负责的那一小段。
这样一来,原本就没有多少变化的铁道上面的情况,每一位司机心里面都非常有数。
接下来,就是一通咣嗤咣嗤往前行驶。
由于不能打搅火车司机聚精会神的开车,所以两个人也没啥兴趣聊天了,就那么一直很是无聊的坐在椅子上,艰难的打发这时间。
等到火车从企业自备铁路上,行进主干道之后,此时的货运列车,速度已经开始明显变得慢了起来。
因为是货车。
在进入了铁路网络之后,时不时的都需要停下车来,给别的特快列车或者是普快列车让道。
这就使得坐在火车上的罗旋,愈发感觉无聊起来。
好在这一段路程不太长。
没过了多久,货车缓缓的驶入一个小车站,然后火车司机客客气气的对罗旋说道,“同志我们这一趟运输任务的路线,到这里就要开始封路了。
所以您只能在这里下车,然后去火车站里面买张票,转乘这里的过路客运列车。”
罗旋点点头,谢过了这位火车司机,在下车之时,还故意把装着水果的网兜留在驾驶室里。
就当是给人家陪聊的辛苦费,和这次自己坐车的车票钱吧!
网兜水果都是品质非常好的桃子、蜜梨,据说那是专供商品,这些桃子蜜梨一挂果的时候,就会有专人前去守护。
别人根本就买不到,在市面上见也见不到这些东西,大家只听其名,不见其影。
甚至就连原产地红星公社,那些种植这些水果的生产队社员,他们都拿不到这种品相的水果解馋。
顶大也就是那些次果、落果。
最终才会出现在红星公社,甚至是荣威县城的供销社农副土特产品门市里。
至于说鸽子市场?
那不好意思,谁要是敢倒卖这种水果,那可比大批量的卖粮食后果还要严重!
罗旋自身倒不稀罕这些东西,自己空间里面种的哪一样水果,随便拿出来一点,不比这个口味更好?
但是这位火车驾驶员,他们每天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在那里工作。
罗旋把水果留给他。
那他下班回去之后,再给自家的爹娘老婆孩子们尝尝,想想都知道,究竟能把他们高兴成什么样子!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一个小小的举手之劳,就能让这位火车司机合家欢乐好一阵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又不是自个儿掏钱买的!
等到下了火车,罗旋走进这个小火车站的候车大厅准备买票,只因为这个车站实在是太小了,平常根本就没什么客流。
所以小站里就没有专门的售票窗口,只是用一间很简陋的青砖木梁房间,用来充当候客大厅和售票窗口。
等罗旋走到窗口一问。
终点能够抵达春城的客车倒是有,但却不敢保证有没有坐票,更不敢保证有没有卧铺了。
因为这个站点实在是太小。
距离火车站不太远的那个小公社,总共都没几个够级别去乘坐卧铺的人,再加上他们一般也不出那么远的门。
因此铁道部门,就没有给这个小站预留出售卧铺票的权限。
等到罗旋走到窗口一问,结果却是买不到卧铺票,不过那个售票员他一看罗旋张口就要卧铺票。
而且她看罗旋那副打扮和气质,售票员便知道这是一个有点来头的公家人。
所以售票员当下也不敢怠慢。
“同志,我们这里是个小站,上级没有给我们预售卧铺票的权限,所以实在是抱歉了,你只能去火车上补卧铺。”
售票员满脸亲切,“如果您担心上了车补不到卧铺票的话,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您可以在这里预购一张软卧,我们用人工给你填写一张购票凭证。
因为据我所知,开往春城的这趟普快列车上,软卧就从来没有坐满过。
所以我们车站,是可以卖几张这种档次的车票的。
您先凭借手写车票进站、上车,等到了火车上之后,您再去找列车长给你改成制式车票,这样的话,你拿回单位就可以报销了。”
软卧?
卧槽...难不成这个说起话来笑眯眯的女售票员,她这是在调戏自己呢?
在这个时期要想坐软卧车厢,至少也得是处对象那个处,最少得到了这个级别才有资格买软卧车票。
自己这么青春,阳光,俊朗。
难道女售票员,她看不出来自己的年龄不大?
这么年纪轻轻的,又怎么可能混到处对象那个处,那么高的级别?
罗旋黑下脸,“同志,你这是在故意让我出丑?”
漂漂亮亮的年轻女售票员一愣!
随后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不不,同志,我我没那个意思,我是看您打算坐、坐卧铺,可我们小站上又没有预留硬卧票的资质...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替您,提出了这么一个解决方案,让您先买一张软卧...实在是对不起,我考虑不周,给您造成误会了。对不起,对不起...”
在对方说这些话的时候,罗旋的眼睛就那么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从她慌乱的眼神当中,罗旋也看出来了:感情,刚才纯粹就是一场误会呀?
这种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姑娘,她们的心思相对来说还很单纯。
做起事来,也没那么世俗。
不像有些职场老油条,如果换成刚才由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情的话,他们是绝不会多事的。
——旅客买不买的到火车票,到底买什么样的票,关他们屁事呀,有什么卖什么,没有就不管。
总之他们只要把分内之事做好就行,根本不会像这位热心的小姑娘那么多事。
结果呢,好心反倒还办了坏事。
女售票员就没考虑到,眼前这位帅气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能够达到购买软卧那么高的级别?
所以才让人家误会了,觉得她是故意在那里让别人下不来台。
眼看对方只是无心之过,罗旋当然也不好跟人家继续计较,所以放下这件事开口道,“那就麻烦你先给我出一张站票吧,等我上了火车再想办法。”
“唔...其实同志您可以花上5分钱,买一张站台票就可以了。”
小姑娘红着脸回应,“您可以凭借这张站台票,到2号站台去,等候上车。因为您上车之后总归要去九号车厢找列车长,打问到底有没有空余的卧铺?
顺带你可以借此机会,如果没有卧铺票了的话,顺手也能把你的硬座票也一并补上...您看怎么样?”
与售票员的这个建议倒还是挺符合实际的,说的合情合理。
等买好站台票,罗旋转身穿过检票口,然后便站在站台上,慢慢的等车。
这个火车站实在是太小了!
旅客进进出出,连检票这个环节都省了。
站在站台上,吹着过道风,罗旋的思绪早就顺着铁轨飘向了远方:寮挝县,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多多少少也有所改变了吧?
那边的民风淳朴也淳朴。
但正因为如此,寮挝县的群众,他们的思维方式、很多传统保守观念也是很难改变的。
外面的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寮挝县一带,依旧还在按照他们的既定步伐,如同蜗牛一般的、就那么缓慢的往前爬行。
罗旋忍不住在想:如果有外界的思想观念,和行事做派强力介入。
用外力去打破他们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固有传统,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那一代的群众奉行敬畏自然,活的很随性,连种庄稼也是天种天收,根本就没有什么施加化肥农药的现代种植意识。
甚至他们连农家肥都不会往地里弄。
要让他们用大粪去浇灌庄稼的话,寨子里的人会觉得那很恶心,非常非常的脏。
望着向远处延伸的铁轨。
最终罗旋苦笑一声:寮挝县那些最为偏远的寨子里的人,他们与外界、尤其是沿海一带的人比起来的话。
何尝不是如同眼前那两根铁轨一般:看似一直平行,但却永远不会相交。
这就形成了一种你们发展你们的,我们就这么活着...彼此互不干扰,互不影响。
正在螺旋站在那里胡思乱想之间,远远听见一声汽笛,随即大地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却是路过这个小站的一列普快列车,此时已经缓缓进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