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强亲自去买菜了。
就在清明的一大早。
留下了弟兄俩。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许大强的生意刚有起色,基本上就不分什么周六周日,人刚赚到钱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为的就是那每时每刻都在增长的存折余额。
而通常兄弟俩赶上周末放假的时候,许大强也知道俩孩子放假,在家休息……虽然他平日里也忙,可不想让人家在背后说他连自己娃都教不好的汉子,赶上孩子放假,总会腾出一顿饭的时间。
早上兄弟俩说想吃啥。
接着……不管是中午还是晚上,反正肯定会有一顿可口的饭菜等着。
如果说现在与当初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可能就是许大强不会再说出那句:“三水,把你和你弟弟的衣服都丢洗衣机里”了吧……
看着远去的雷克萨斯,许鑫就这么坐在窗檐下的马扎上。
日头刚好就晒到了脸上。
人家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但对陕北而言,雨反倒少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风。
春天的陕北风总是很大的。
有时候甚至能连续刮好几天。
不过……今天老天给脸儿,阳光暖暖的晒在身上,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可这会儿的好天气对于兄弟俩而言,却又“不怎么好”。
许淼瞧着许鑫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大概已经猜到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用一种很天真的语气来了句:
“你觉得咱爸要和咱俩聊……什么啊?”
他连普通话都用上了。
一个地产公司的总经理……面对自己亲弟弟,用最天真的语气,问出了一句普通话发音的问题……
那股欲盖弥彰的味儿简直浓到家了。
本来仰着脸晒暖的许鑫听到这话,顶着刺眼的阳光,把眼睛打开了一条缝,看了亲哥一眼。
“不管聊啥,你是当哥哩,长子长孙,你做主哇,呢不掺和!”
许淼嘴角一抽。
心说早看你个浓眉大眼的狗东西不是个玩意!
平常时候大嘴一张,牛吹的那叫一个大。
这会儿你怎么怂了?
拉我顶枪眼?
没来由的,他腿肚子有些软。
看的许鑫嗤笑一声。
心说你可真是咱爹的好大儿。
听话、害怕、孝顺、愚蠢!
哦对,还得加个怂!
而兴许是察觉到了弟弟眼神里的瞧不起,许淼靠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后背倚靠着墙,咕哝了一句:
“有些话呢也不好说哇。呢又不了解……你……你了解滴多……”
可惜,许鑫压根不搭茬。
想坑我?
没门。
不过……
“哥。”
“昂?”
“呢现在有点怕……”
“怕甚?”
“怕咱爸一会儿回来,是带着咱姨一起。”
许淼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了起来。
就……就是……
梁冰凝……啊不是……梁姨自从《白日焰火》票房破3亿之后,就好久没听到消息了。
以至于在哪都不知道。
万一……
“那你要改口不?”
随着许淼的一句话,许鑫的脸颊也抽搐了起来。
改口?
咋改?
真喊梁姨啊?
“你改不?”
“……她比我还小呢吧……”
“嗯对。那看来到时候你最尴尬。“
此时此刻,在许淼的眼里,弟弟这个玩意已经彻底和“人”挨不着边了。
不是……你这不当人的德行是跟谁学的?
咋那么讨人厌呢!
可看着弟弟那一脸贱兮兮的笑容,他愣了愣……忽然也笑了。
从兜里掏出了烟,兄弟俩一人一支。
就这么在那消散缓慢的笑意中燃尽后,许鑫丢掉了烟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呢回屋躺着了哇。”
“……跟蜜蜜说?”
“不说,和她说作甚。先看看咱爸怎么说。”
摆了摆手,他直接走进了屋。
而回屋之后,他就把自己锁到了卧室里面。
其实……这间卧室并不是他从小到大一直住的卧室。
小时候穷的时候,家里是那种土炕。
他记得很清楚,两间土房,房门就开在现在家里窗户的位置。而进屋后,就是两口水缸,水缸旁边就是锅灶,然后往右一拐,掀开一道门帘,就是家里的卧室。
那是他最早的记忆。
而在这份最早的记忆里,他最喜欢的却不是卧室那屋,而是旁边的一个小屋。
那小屋常年是锁着门的。
钥匙只有许大强有。
而锁则是那种……又黑又沉的大铁锁。
每次父亲出门干活之前,都会检查一下那个门锁,然后给俩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
至于原因……很简单,那屋里放着的是母亲的灵位,而灵位下面,则是铺着黄绸子的供桌。供桌上都是方便面、火腿肠……哦对,家里的鸡下的蛋也在那里面。
这些都是供品。
只不过,许鑫在别人家见到的供奉先人的灵位面前,最多就是放点水果或者糜子馍……但他家的供桌却好大好大。
摆满了方便面……
那对小时候的自己而言,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许鑫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有一天自己犯错了,父亲能把自己锁到那屋里。
然后嘛……
哼哼哼。
把一只猪和饲料关在一起,那会发生什么就不用说了吧?
可现在想想,其实当时还真不算懂事。
那些……可都是给母亲的供品。
当然了,这些供品的更新速度也挺快的。基本上只要路上有个堵车,那这些供品就得缓过来一轮。
其实如果真要细究起来,父亲这事儿做的挺不地道的。
你给大车司机送开水送方便面……咋能送供品呢,多不吉利啊。
但现在的许鑫却理解了。
在当初家里最穷的时候……对于孩子们而言最美味的一餐就是一包方便面的时期……可能父亲只是希望……母亲能多吃一些,或者说让她能看到,他一个人也把俩娃拉扯的很好吧?
毕竟当初的方便面真的好贵啊。
除了那些在路上跑,都是带现金出门的大车司机外,其他人根本吃不起。
更别提再加个火腿肠了。
而母亲看到家里的供品都这么多,这么贵,这么好……心里肯定也开心的吧?
后来,家里一下有钱了。
许大强有钱后,第一件事就是翻新了阳宅。
盖了个二节小楼,外立面还贴了白瓷砖。
老家的日头好,那白瓷砖有时候反光都耀眼睛……
而第二件事,就是把母亲的灵位,送到了祠堂里。
明明要夫妻俩都“走”之后,才能用一块牌子写俩名字入祠堂的……但他却因为带着村里干搅拌站有功,村长亲自点头,让母亲的灵位率先一步进了祠堂,享受长明香火。
而打那之后……许鑫在家里就看不到母亲的灵位了。
那张盖着黄绸子的供桌也撤了。
至于那些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供品”……也在不知何时变成了电视上专家口中的“充满了激素、防腐剂的垃圾食品”。
方便面,许鑫不稀罕了。
甚至他长这么大终于可以不用和许淼天天因为谁占床的位置多一些而打架了……
于是,他在有了自己房间的第一时间,就把所有自己的东西,和许淼做了切割。
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小孩儿嘛,就是如此。
可……现在想想,当初这一步走的却很对。
妈妈留给他的,和许淼的东西,都是不相同的。
光他知道的,许淼其实留了好几件小衣服。
那是母亲亲手做的。
自己也穿过。
哥哥穿不上的弟弟穿,在现在也不是个什么多稀奇的事情。
只是,许淼很坚定的认为,这些衣服是他的。
是妈妈给他做的。
可以给弟弟穿,但所属权必须是自己的。
于是,哥俩“分家”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做了交割。
许鑫吃亏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难受。
因为他年纪小,不懂事,留下来的一双鞋,一双手套、帽子是父亲亲口承认妈妈做给自己的,除此之外……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棉袄,棉裤,就都成了许淼的宝贝。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许淼藏哪了。
可无论怎么说,这个举动,都让兄弟俩有了属于自己的回忆。
对母亲的回忆。
单独的回忆。
而那个带锁的抽屉里的一切,也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
哪怕房子几经加盖翻新,也没有改变过。
这会儿,他把房门反锁之后,手就搭到了桌子上面。
摩挲着这个当时……印象中好像是从魔都买来的书桌表面,忽然许鑫轻笑了一声。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父亲说这桌子挺贵的,人家魔都的大学生们都用的它,用了它能考上大学呢……
当时可真单纯啊。
他如此。
父亲亦如此。
想来,卖这桌子的人应该也赚了一笔吧。
一边琢磨着,他一边打开了抽屉。
然后……
整个人便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了。
这些东西……
他太熟了。
甚至那双手套的线头都是被他不小心扯断的。
而扯断之后,他哭了。
一边哭,一边狠狠地给了自己几巴掌。
但……哭其实也不丢人。
因为他从小到大,每当受到了什么委屈的时候,总喜欢对着抽屉里的东西说。
它们不知道承担了它多少眼泪。
可现如今的许鑫却没有哭。
只是看着抽屉里,属于母亲的遗物发起了呆。
无论是虎头鞋,还是包裹在牛皮纸里的信、那张画……他已经看了无数遍。
甚至全都记到了心里。
根本不用看。
至于那珍藏的照片里,母亲的音容笑貌就更别提了。
他怕。
因为每次看到抱着自己的母亲时,他都会哭。
他真的怕自己的眼泪不小心滴到照片上面……导致这些老照片受损。
更何况……
今天不是哭的时候。
才上完坟,母亲正高兴着呢,万一自己哭了……她再不安生了可怎么办?
所以,他只是呆呆的看,直勾勾的看。
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直到……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起身往窗外一看……
许大强回来了。
没带李豪,也没带任何人。
自己手里提着两大兜东西,走了回来。
先是把东西都放到了门口,随后从门旁边的棚子里拎出来了一个看起来与亿万富豪气质格格不入的那种锅式土灶。
还带着一截烟筒的那种。
看来……今天是大菜,得用大锅。
许淼没出来迎接,许鑫也没下去帮忙。
许大强也没喊俩儿子。
就这么自己忙活……
老许家安安静静,不见鸡飞,不见狗跳。
父子三人一人一方小天地。
互不打扰。
静待……这顿饭的到来。
土灶炒了一只鸡。
厨房的大锅里炖了四分之一的羊。
在加上炒的韭菜、以及一盘子花生米,洋葱调的猪头肉,黄瓜等等、简简单单的就凑成了今天中午的饭菜。
“三水,三金,吃饭了哇。”
随着父亲的一声高喊,一上午基本没咋见人的兄弟俩再次聚首。
“先吃。”
许大强用不锈钢大盘,把那散发着香气的羊肉端上桌后,便宣布了这顿饭的开始。
不知何时,许鑫手里已经多了一瓶茅台。
一边拧开,往口杯里倒,一边还确认了一下:
“爸,今天么事哇?下午不开车出去吧?”
“不出去。”
许大强摆摆手:
“今天清明嘛,都放假,有个甚事?都休息哇。”
许鑫自然是信老汉的。
毕竟每年清明,父亲也都在家里待着。可毕竟是中午喝酒,他还是得打个预防针:
“昂,那要是下午要出去,你得喊人来开车哇。”
“知道了哇。”
许大强无所谓的摆摆手。
随后,爷仨落座,各自拿了酒杯,开吃开喝。
也没人劝酒,兄弟俩都很有默契。
跟着父亲的节奏来。
许大强什么时候端酒,俩人就陪着。
父亲吃菜,兄弟俩就吃菜。
这又不是在外面应酬,在家里喝酒也没人逼着喝。把这玩意就当饮料了呗,纯粹喝个消遣。
至于主食……还没到时候。
按照老许家的习惯,是等酒喝完,菜吃的差不多了,父亲给用煮羊的羊汤下碗面条,呼噜呼噜一吃,吃饱喝足,一顿简简单单的饭菜算是结束。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顿饭吃的挺安静的。
三个人好像都在闷头吃喝,与平常里那种边吃边聊天的氛围可差远了。
至于为什么这样……
许淼反倒是第一个藏不住心事的。
“爸。”
“嗯?”
“不是有事要说?说哇?”
他小心翼翼,试探性的问道。
听到这话,许鑫瞥了亲哥一眼。
心说别看三水平常人前一副大孝子的模样……其实有时候他头也挺铁的。
该开团的时候直接肉身硬开,果断的一塌糊涂。
不过琢磨归琢磨,他还是把目光隐晦的落在了父亲身上一眼。
是骡子是马,该出来溜溜了吧?
而许大强听到了三水的话时,刚好夹了一颗花生米。
就这么丢在嘴里咯吱吱咯吱吱的嚼着的同时,另外一只手端起了酒杯。
但却没喝。
而是沉默了几秒钟后,忽然摇了摇头:
“么事。”
许鑫嘴角一抽。
“啊?”
许淼愣了愣:
“么事?不是……要说事哇?”
“么事哇。”
许大强再次摇了摇头。
这下,连许淼也看出来了,父亲是不想说了。
可……
爹啊,气氛都到这了。
不说……显得多不合适啊?
随后许淼第一时间把目光挪到了弟弟那。
仿佛在说:“我问完了,不行,该你了。”
许鑫一阵无语。
不过,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别管明里暗里,肯定得和许淼“统一战线”。
但是吧……
哥俩对待父亲的不同方式也突然就显现出来了。
在他眼里,父亲虽然不是一个特别强势的人,但这么多年在江湖里东挡西杀,南征北战的,早练就了一副八方不动的稳重。
想逼一个长辈,尤其还是亲爹……让他做点什么他不情愿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天方夜谭。
许淼这种直接问的方式没错,但老爹不想说,自己哪怕再逼也没用。
所以,他采用的方式很简单。
迂回呗。
“爸,敬您。”
“哦好。”
父子俩碰了一杯。
然后……开始聊起来了家常。
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家常。
一下子,饭桌上的氛围就回到了平常的时候。
“爸,上周呢看丽丽朋友圈,生娃了?”
“是滴,生了。啊呀,那娃粉粉嫩嫩滴……”
“时间过的真快啊。当时还一口一个三金哥的在呢屁股后面跟着……”
“哈哈哈,那都多少年前滴事了……”
“唔,爸,今天这羊肉好吃,香!”
“哈哈哈,是哇?”
本来还有些纳闷,心说三金怎么又开始磨洋工的许淼看到笑呵呵的父亲又不自觉端杯,喝了一口酒后,忽然就明白了他的路数。
于是,心念一转,也举着酒杯加入了战场。
至于许大强……
他只是笑呵呵的喝酒,吃菜。
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于是,这顿饭很自然的来到了后期。
许大强拍打了一下手上的面粉,接过了儿子递来的烟。
厨房的电磁炉嗡嗡的响着。
羊汤的温暖气息逐渐在家中发散。
父子三人其实总共就喝了一瓶。
还真没喝多。
又不是出去应酬,自己家里喝酒要是奔着那种方式来,肯定也不像话。
而烟点上了,就说明这顿酒肯定不喝了。
接下来等面条下好,一碗面呼噜呼噜下肚,这就算结束了。
脸色微红的许淼又看了一眼许鑫。
说老实话……
他今天显得要比许鑫沉不住气的多。
按照道理来讲,从小到大,他都是坚定站在父亲身边的长子,而许鑫扮演的才是那个混不吝的老二。可偏偏今天俩人的位置似乎倒转了。
而三番五次的察觉到了哥哥的眼神后,许鑫又隐晦的看了一眼父亲。
想了想,也决定挑明了。
于是直接开口:
“爸,今天不是要说事儿哇?咋了哇?”
“么事。”
许大强还是这个回答。
可许鑫却直接摇头:
“肯定有事哇。不然今天还留呢和三水作甚……说哇,又没外人。”
“啊呀!”
许大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
“都说了哇,么有事。吃完了下午该走就走哇。”
“不是叫呢留一天哇?”
“哪有,是留你俩一顿饭。多久没在一起吃了哇……”
许鑫心说老汉你油盐不进是吧?
于是直接丢出来了杀手锏。
先叼烟。
深吸一口。
然后……
“不说呢也知道。”
说完,直接低头,把烟气给吹到了桌子下面。
接着弹了下烟灰。
哎呀,烟灰不小心落裤子上了。
于是他赶紧用手开始拍打。
可这同样有了一个不用抬头的借口。
于是……
三个人的餐桌上陡然安静了下来。
许淼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忽然脸色开始有些发红的父亲,心里预感到了有些不妙。
刚要开口……
可也不知道低头拍打烟灰的许鑫哪来的勇气,一边保持着低头拍打的动作,一边咕哝了一句:
“呢都看到照片了哇。一眼呢就认出来了……”
瞬间,许大强的目光落到了许淼身上。
许淼就感觉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不自觉的避开了父亲的目光,同时心里在那叫苦……
熊孩子……让你说事儿,你直接放大招哇?
咱爸这肯定生气了。
你……你可别继续说了啊!
而事实证明,当哥哥的也算是懂弟弟。
许鑫确实不吭声了。
因为这件事已经聊到了重点,接下来怎么聊,就得看老汉的了。
许淼开团,boSS抵抗,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全员脱战。
现在换他来了。
团嘛,肯定是开起来了,不过这boSS谁之前也没打过。他第一阶段啥样、啥时候狂暴之类的,大家心里都没底。
现在颇有些用灭团换取攻略经验的既视感。
但他有一个自信这boSS大家能到二阶段。
原因很简单。
从空气中的香味和手表上的时间来判断,过水就熟的面条快好了。
老汉总是要去捞面条的。
就像是缓冲一样,给大家一口喘息的时间。
果不其然。
如同他的预测那样。
他弹了大概十来秒功夫的烟灰后,许大强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而眼角余光瞥到父亲进厨房后,许鑫松了好大一口气。
抬头时,同样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许淼那没出息的德行。
于是他翻了个白眼:
“没出息,多大点事啊?”
声不大。
兄弟俩能听到。
可许淼这次却懒得反驳,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会委婉点?”
“磨磨唧唧的咱爸更不会说了。虽然你比我多当了几年儿子,但对付咱爸……你没经验,我有。你放心吧……”
看着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蜜汁自信”的亲弟弟,许淼点点头;
“啊对对对。”
你头铁。
以后你是我大哥。
而这次……许大强盛面的时间有点久。
久到许鑫拉着许淼来到厨房门口时,看着双手撑着厨台,盯着锅在发呆的他时,他都没有察觉到兄弟俩的到来。
直到许鑫依靠在门框上再次主动开口:
“爸。”
许大强下意识扭头。
和儿子那双情绪平和的眼眸对上了。
小儿子在前。
大儿子在后。
两个孩子的眼里都不见什么其他……
没有生气,没有不满,更没有伤心或者难过……
而这种平和甚至还让他觉得有些荒唐。
曾几何时……他可是一点点看着三金的眼神是如何变化的。
一开始是单纯的愤怒,后来是委屈,再然后是不满……包括把家里的电视、鱼缸、锅碗瓢盆砸碎时的那种快感或者是离家出走时的怨恨……
然后……去燕京的第一年,忽然儿子就莫名其妙的变了。
长大了,成熟了,知道心疼人了。
后来娶了一个好老婆,还给自己生了俩好孙孙。
一下子当爹之后的三金,在他眼里甚至有时候比三水还要成熟一些。
可是……当爹的对老儿子总是偏爱一些的。
更何况还是个从小就没了娘的老儿子。
儿子越成熟懂事,他就越觉得亏欠。
以至于……明明今天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甚至刚才在亡妻的墓碑前都已经把事情告诉过她了。
但看着儿子那笑呵呵的模样,他发现自己还是张不开嘴。
而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儿子自己把事情给挑明白了。
可……不挑还好。
挑明了之后,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此时此刻,百种心思千种转。
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两个儿子,他的心中有许许多多的复杂萦绕,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可他那复杂的情绪,对上的却是双眸能洞察人心的导演。
他太懂了。
只需要看一眼,就懂。
懂了父亲心中的那股“不适”。
行吧。
既然如此……
“爸。”
他再次说道:
“你不亲口承认,呢就还是喊她冰冰姐。冰冰姐……和你滴事。其实我和杨蜜好早以前就知道了。从你俩穿了那双情侣的巴黎世家鞋那会儿……”
看着父亲忽然变得惊讶的眼神,许鑫耸耸肩:
“呢还是之前那个态度。妈在留给呢的信里说了,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因为她的……走,让你也跟着一起受苦。虽然她说的什么……以后有了新妈妈,那也是妈妈……这点呢不同意,但你和冰冰姐的事情,呢看得出来……至少,呢看得出来冰冰姐的转变。”
在许大强的沉默中,许鑫继续说道:
“呢和三水,就一个意见。只要你俩过滴开心,其他的不用考虑俺俩。哪怕你俩再要个娃,叫个甚……许焱、许垚还是许森……爸,冰冰姐还年轻。虽然不知道你咋想,她咋想,但……我和三水,我俩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对吧?”
他一扭头,三水先是愣了愣……
心说咱俩上次聊的不是顺其自然么?
这咋又你替我做决定了?
但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嗯嗯。”
没错,他其实也没意见。
而见他点头后,许鑫最后说道:
“爸,你要是想带她来,那我俩就改口喊姨。只要她对你好,我俩不会成为任何阻碍。”
说着,他着重的摇了摇头:
“永远不会。”
“我不会。”
“三水不会。”
接着忽然语气一顿。
但马上就变得坚决了起来:
“我相信,妈也不会!”
山不向我走来。
我向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