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知晓域外有神,且数量众多。
不过神,也分善恶正邪,亦或是中立之类。
如当初往梅岭洒落仙桃的寿星,大概便是那种无所谓阵营的域外神。
而蟾神,则属于友善一类。
“当日得九蟾珠时,触发的志述有言:蟾神乃是一尊懒惰、肥胖的域外神,对人族极友好,曾帮助九蟾宗多位强者,晋升道化之境。”
“这尊唤作‘邪虺’的域外神,能激怒蟾神攻击它,倒也是稀罕。”
“瞧眼前之景,钟紫阳的担忧不无道理,这邪虺虽死得透透,但残留的真灵意志正试图驱除尸骸内的疮口,转修成神尸一类的诡秘生灵,若让其得逞,日后要遭殃的可就不止是这长留山了。”
“只是,该如何处置?”
陶潜心底生出这念,两人原本要绕开邪虺尸骸,离了长留山的身形也随之停顿。
钟紫阳皱着眉头,仔细瞧得片刻后,忽然转头对着陶潜又道:
“此地乃是东海省境内,省内无道佛大宗,只有海老宗、千龙窟、摘星洞这些个左道旁门,虽都有着些不俗手段,玄妙神通,但如何敌得过一具域外神尸。”
“这尸坠入长留山达一月,这些宗门必有察觉,始终不曾前来征伐,想来便是知晓厉害。”
“贫道欲传讯回宗,请来师长处置此尸,不知林道友意下如何?”
听到最后一问,陶潜脑海不由生出疑惑来。
钟紫阳要请长辈来屠戮这神尸,问我意见作甚?
好在此时,袁公传音入耳:
“这太上真传虽没能推算出你的根脚来历,但由此也可猜出,你小子必定不是什么寻常散修之流。”
“对于太上道、灵宝宗这般存在,域外神的尸骸非但不算灾劫,反而是机缘好处,捉回山门剥皮拆骨,不管是炼法、炼宝,皆有大用,这小子心眼倒的确不脏,这是在征询你意见,问你是否也要请人来分赃。”
“速速答应,传讯给多宝就可,这种事那厮最是熟练,不至于泄了你的根脚。”
得了指点,陶潜立时知晓该如何回复。
开口前,他心底也是再次生出两道感叹,先是叹身有一老如有一宝,然后便是吐槽自家便宜师尊果然会算计,也很会偷懒,自己不教弟子却算计着让旁人来教导,宗门内时托给云华姑姑,在外行走又托给袁师。
陶潜一边吐槽,一边装作沉吟片刻后,回了钟紫阳道:
“钟道友果是慷慨之人,在下也不好推辞。”
“林孺牛虽是散修,的确也有些来历,有一位长辈精擅处置这等脏污尸骸,我可传讯唤了他来。”
“不过在那之前,容我先施一桩秘法,探听探听这具神尸的底细。”
听到这句,钟紫阳面露好奇。
同时又想起什么,连忙提醒道:
“道友莫要莽撞,你身上虽有遁一符,但若是靠得太近,又施放一些大动静的神通法门,依旧会被那神尸发觉,以它手段,纵是找不出你,也可用一些覆盖长留山的手段,将你我硬生生毙杀于山中。”
陶潜感受着体内正孕养的九蟾珠传来的躁动,探手遥遥指着那群正在‘脓液湖泊’中畅游,大若牛犊的蟾蜍,笑着道:
“钟道友且看那群蟾蜍,它们名为‘月蟾’,莫瞧如今是这般腐烂模样,实则本相乃是灵兽之属。”
“我有一位长辈,修的是九蟾秘法,闲来无事传了我一手神通,此时正可施为,不动声色,遥遥将这群月蟾钓来,届时此尸来历底细,应可探听清楚。”
说罢这句,陶潜直接动手。
所施神通法,自然是当初八仙之一玉蟾真人所授,钓蟾法。
陶潜丝毫不担心因此被钟紫阳窥破根脚,他若此时再次推演,只会认定林孺牛是九蟾宗之人。
左道旁门,有大量宗门。
但比九蟾宗强的,却无几个。
出身这一派,先前能阻挡他的推演神术也很合理。
钟紫阳倒是并未演算,只是好奇看来。
只见得陶潜很是随意的探手,自那袖袍中扯出一根丝线,手指抹过,立见灵光涌动,随后又掐了法印在那“灵线”之上连点九下,每点一下,那线上便要多出一枚汇聚福缘气运的金钱来。
这还不算完,突兀钟紫阳往上看。
果然立刻就见这位林孺牛道友头顶,显了一轮明月,那月中天蟾隐现,随后听“呱”的一声,这天蟾竟是张口,吐出一颗湛湛明珠来。
那珠儿由虚凝实,正好落入陶潜掌中,被他往那灵线末端一放,作了饵子。
须臾间,一根可钓天下宝物的的钓线便炼成了。
“钟道友且瞧我手段。”
话音还未落下,陶潜手中钓线蓦地甩出。
只见那灵线化作无形之物,刹那延长,如万丈丝纶般出现在邪虺尸骸顶上。
脓湖内,正呱呱呱应对尸奴、妖仆攻击的一大群月蟾。
此刻竟是齐齐跃出,不理会落在身上的攻击,朝着那灵珠咬去。
最前方一只,得了头彩。
刚吞了那珠儿,腐烂身躯随之隐没,消散无踪。
月蟾们落回湖中,继续呱呱嘶鸣,尸奴妖仆躁动一阵儿,却也寻不出痕迹,在神尸意志催促下,只得继续剜疮补药。
大山另一端边缘处,钟紫阳瞧见神奇一幕:
那只腐烂月蟾被钓了过来,尚在半空,身子翻转竟蜕去烂衣,露出灰扑扑的身子来,随后更是呱的一声,化作一块极古怪的碎片,落入林孺牛道友手中。
二人定睛看去,这碎片极不规则。
材质似是瓦石一类,其上有蝌蚪文字,以及蟾形符文。
一道浑厚沉重的气机,散发出来。
钟紫阳不得其解,陶潜自是瞬间知晓底细。
甚至于不等他脑海中迸发志述,正孕养的九蟾珠,先一步传递了信息过来。
“此物乃是一宝物的碎片。”
“那宝贝,名为蟾神瓦当。”
“九蟾宗内有秘册记载,天外有一尊蟾神,居于神山神殿之中,此宝应当就是那神殿上的一块瓦当。”
“这神尸生前热闹了蟾神,在其被围杀时,丢了一块瓦当过来,在其身上砸出一个大坑,如今化了脓,久治不愈的同时,倒也侵染了这块瓦当。”
“不过你我二人倒也不必急,这碎片所化月蟾也与我讲了,这头神尸唤作‘邪虺’,其伤势极重,纵然有这些尸奴、妖仆相助,没有个数十年,也不可能复原过来。”
陶潜吐露这些,自然都是真的。
只是信息源,并不都是那块瓦当碎片,还有所触发的志述。
钟紫阳见了刚刚那一幕,又听陶潜说出这几句。
相信这位林道友的同时,也是愈加确信他的根脚,心中暗道:
“林孺牛道友,必是九蟾宗某位老前辈的嫡传弟子。”
“倒也怪不得了,听闻九蟾弟子,一向是福缘深厚,出门历练随意便能捡到宝贝。”
“林道友一瞧就是得道真修,能被那谷神簋主动投靠,再正常不过。”
“极好极好,九蟾宗虽是旁门,实力却极强,不弱于除我太上、灵宝二道外,剩余的道门十派,若能巧妙说服感化,最好能一起参与即将开始的商阳起义,青帝可得一大臂助矣。”
这些念头落定时,钟紫阳忽然点了点另一端,长留山外,正在灰白云雾之前徘徊不定的庞大黑影,又指了指那剩余一大群月蟾。
而后,面色轻松笑着道:
“如我所料,高湛那厮虽是个疯的,却也知凶险,察觉出这神尸恐怖,不敢入山了。”
“道友继续施为吧,既得了一块碎片,哪有就此退走之理。”
“那块蟾神瓦当既能伤了域外邪神,想来也是一件了不得的至宝,道友可将剩余碎片一一钓来。”
“得了宝贝后,我等立刻遁走。”
“纵没了此宝镇压,这神尸至少也需十几年方可恢复元气。”
“既然你我二人已知其底细,莫说十几年,就是十几个时辰也容不得它。”
“正有此意!”
陶潜同样笑着回答,而后手中丝纶钓线再次甩出。
如此这般,重复数十次后。
那脓液湖泊内的月蟾,消散一空,再不复呱呱声响。
这般变故,尸奴妖仆不知缘由,只当是他们辛勤劳作的成果。
而只余一丝混沌意志的神尸也如此认为,极欢喜的吐了些尸气,奖励这些不死奴仆。
另一端,钟紫阳颇有些艳羡,好奇看着陶潜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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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圆形瓦当。
形制古拙,神光内蕴。
果然不愧是域外神的宝贝,哪怕只是一块瓦当,散发出的气机也是极骇人。
不过瞧着瞧着,钟紫阳却忽然感觉头脑发凉。
而那“后脑”处,更莫名有一种危险预兆。
尤其当他看见陶潜一手握着瓦当,一脸跃跃欲试之色时,某种强烈的既视感浮现而出。
“林道友,此物的用法不会是……”
“没错,此宝威能极强,但用法却被限死,只有‘砸人’一种法子,尤其是砸后脑处,哪怕是洞玄境修士,挨上一下,怕也是立刻要昏厥过去,生死不知。”
“钟道友不必紧张,我林孺牛意志力也有些,不至于被它撺掇撺掇,就用它砸你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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