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演?”王小虎抬起头。
“算是首演吧。”陈璇点了点头。
对于小北马可几人,这个词有些新鲜。
可对于最近在读指挥家传记的王小虎来说,这个词并不陌生。
在了解了这首维瓦尔第改编作品的来历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老师的苦心。
现在又得知这首曲目竟然还是首演,他顿时惭愧不已。
一部作品的首演对于作曲家和演奏者都非常重要,马虎不得。
“陈老师,什么是首演呢?”小北问。
陈璇解释道:“首演就是一部还未对外公布的作品的首次演出,你们录音的这首作品就是一部还没有公开的作品。”
“哇!”
孩子们心中生出了一股没由来的使命感,好像他们肩负起了某种责任。
“你们的老师最近一直也在为这首曲目苦恼,他清楚这首曲目看起来简单,但是短时间内很难排好,知道他为什么最后还是决定把谱子发给你们吗?”
众孩儿摇头。
陈璇继续说道:“因为这是你们小学生涯中的最后一个暑假,他希望用这样一首作品给你们留下一段美好回忆。”
听到陈老师的话,每个孩子都沉默了。
接着小北的眼睛就红了,几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了转了一圈流了下来。
“所以他希望无论如何,这首作品最后能以一部完整的录音被保存下来。”
陈璇说着看向王小虎,“小虎,你明白了吗?”
王小虎用力地点了点头,“陈老师我错了。”
说着转身就要去找老师道歉,刘丰瑞刚要拦住王小虎就被陈璇拦了下来。
“让他去吧。”
这时马可提出问题,“陈老师,为什么您刚才说录音只能算是首演,它和真正的首演有什么区别吗?”
后台另一角。
小季明白了,原来录音只是录音,没有公开演出算不上真正的首演。
小季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老师,那我们以后一定有机会完成一次真正首演吧。”
李安:“当然。”
小季畅想:“什么时候捏?”
李安笑笑:“我也说不好,等等看吧,近期肯定是没有什么演出机会。”
小季心说有点遗憾呐。
师徒二人正聊着,李安的余光里出现了王小虎的身影。
王小虎走过来,对着李安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老师对不起。”
李安心里很想教育一番王小虎,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王小虎这么容易冲动呢,但话到嘴边他又不忍心。
要说王小虎为了这次合奏在下面那么用心地准备,他能责怪对方什么呢。
“行了行了,我没生气,”李安上前扶起王小虎,“陈老师给你们说了?”
王小虎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李安叹:“确实不好录,也怪我,之前没有给你们讲清楚。”
王小虎又摇了摇头。
季洋:“老师您是担心我们压力太大才没有给告诉我们。”
王小虎点了点头。
李安:“你俩这一唱一和得演双簧呢。”
说着师生三人都笑了。
李安看了看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今天就到这吧。”
王小虎:“老师不录了吗?”
李安:“已经录完了啊。”
王小虎:“别啊老师,时间还有我们可以录出来。”
这时陈璇带着其他几个孩子也过来了,陈璇:“抓紧时间吧李老师,还有半个小时。”
李安环视一圈,见孩子们一个个斗志昂扬的小模样,片刻笑了笑,“都不甘心啊?”
众孩:“不甘心!”
李安点点头,“好,那我们再录一起来一遍。”
小北:“老师,我想分开录。”
李安看向陈璇,陈璇双手摊开,不关我事哦。
李安:“也别分开录了,就一起再录一遍吧,好不好?”
刘丰瑞:“老师,我想分开录。”
马可:“我也想。”
小车:“我也想。”
王小虎:“老师,让我们分开录吧。”
“你们.”李安抓抓头发,这是干嘛啊。
季洋最后说道:“老师,民意哦。”
于是舞台上再度忙碌起来。
分轨录制的流程简单许多,由季洋的旋律声部先开始,随后是小车和李安、王小虎、小北、马可,最后是刘丰瑞。
虽说分开录大大降低了难度,但孩子们都已经有些疲惫,难免自己弹的时候还会出现一点小问题。
哪里出现问题就重新补录哪里,就像打补丁似的。
就这么修修剪剪,最终算是把这首合奏作品的录制完成。
期间小北和马可补录的时候,不知道季洋悄悄和王小虎说了什么,王小虎又找李安来道歉。
“老师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和您不高兴。”
“不说这个了,你以后啊,真的王小虎,把你那个狗脾气改一改。”
“扑哧。”
“好笑吗?”
李安问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真是没办法。
“王小虎,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我也没什么啊,你就着急了?”
“我们这几天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首曲子合好,结果最后您说不需要我们了,我就觉得很难受。”
“我什么时候说不需要你们了?不需要你们我自己一个人录啊。”
“你说了,你说不需要了,要分开一个人一个人录。”
“话都听不明白,我只是表达不需要一起录了。”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不一起录那还算什么合奏?”
“你不也是你们弹的吗?”
“不一起弹就没有灵魂了,就算一起弹弹不好我们也没有遗憾了,可你最后的机会都没给我们。”
“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嗯。”
这样吗?李安想了想,一时间他好像体会到了孩子们的心情,有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味道。
涨经验了。
李安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三分钟后,老边把一众师生叫到录音室。
“李老师你们听一听。”
经过老边的简单处理,分轨录制的七段音频被混缩合成。
明媚的音乐顿时着凉了每个人的心头,被混缩的音乐给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不像是他们弹的,却又是他们弹得,但确实听起来优美至极。
“李老师,那就用这版了?后期我再仔细处理一下。”
孩子们再小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开心于老师得到了老师想要的,但多少也各自有些遗憾。
“算了。”
李安的话音刚刚落下,孩子们一瞬都看向他。
陈璇也有些诧异。
老边不懂了,也没有别的完整版本了呀?
李安:“就用第三遍的直录吧。”
老边:“哈?”
李安再次重复:“边哥,就用第三遍吧,也不用后期处理了,原声刻进去就行了。”
孩子们从不解,到诧异,到最后一个个小脸上挂满失而复得的小幸运。
片刻。
“好。”老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忽然他眉头一皱,盯着李安看了一会,又扭头扫了三个男孩一眼,又在三个女孩身上看了看。
“你们的礼服款式相同啊?”他才发现。
终于被人发现这个小秘密,几个孩子嘻嘻笑了起来。
陈璇为老边解释了一下,老边心道这家长真有想法。
还有四号钢琴教室这个小组织,有意思。
老边建议:“你们可以再设计一个logo印在礼服。”
孩子们又七嘴八舌地把李安围住了。
“好好好,下次我们一定搞个logo,哎呀,你们吵死了。”
欢声笑语再次填小小的录音室,在维瓦尔第的钢琴声中,鲜活无比。
方永波走进音乐厅,第一时间便听到音箱里传来的合奏录音,不觉放慢脚步,这版a小调双小提琴协奏曲有点别致哦。
紧随其后的俄罗斯著名男高音莫洛耶夫与其随行钢伴也听到了。
三人正在欣赏,音乐忽然消失了。
直到方永波看到李安带着一群孩子从后台出来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李安在这个厅里录音。
挥别方永波,李安带着孩子们离开了音乐厅,登上了gl8。
忙碌地一天结束,回家的路上,孩子们心满意足地睡去。
李安独自坐在前排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对于他而言,今天的合奏还是有些遗憾。
“老师。”
李安转头,小车扶着座椅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怎么不睡会?”李安小声问。
“我不困。”小车龇牙。
李安:“录音也结束了,你明后天好好休息一下,别练琴了。”
小车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老师。”
李安:“嗯?”
小车:“没事。”
李安:“想说什么?”
小车低下头:“老师,你是不是不开心。”
李安:“没有啊。”
小车:“唔。”
李安笑笑:“放心吧,老师没有什么不开心,也没有心事,就是有点累。”
小车:“老师,如果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能练好合奏。”
李安:“是啊,这次时间确实有些仓促,不过大家已经完成得很好了。”
小车:“刚才季洋师姐和我们说了很多,然后刘丰瑞说要不就用分开录的版本。”
李安:“好了,不说这个了。”
小车:“嗯。”
李安:“小车,老师问你件事,你得如实回答我。”
小车:“老师您说。”
李安:“考级那天你为什么要说撕烂欧阳舒恒的嘴?”
小车:“她不停地堵着我不让我进考场,我生气了。”
李安:“以后再生气也不能说这样的话,而且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胡搅蛮缠到最后你要先动了手,那这事就变成你的错了,记住了吗?”
小车:“记住了。”
李安:“万一你以后成名成家了,这被挖出来都是黑历史。”
小车被老师逗笑:“老师我以后不想成名成家,我就想当钢琴老师。”
李安:“当老师更得注意言行了,你看你老师什么时候骂过人。”
小车犹豫片刻:“老师,你您说过特么。”
李安:“.什么时候?”
小车:“那次在我家吃饭,您和我爸喝酒,就连续说了好几个特么,好像是在骂一个评委老师。”
李安:“咳咳,总之你不能说,听见了吗?”
小车:“嗯,老师我再也不骂人了。”
李安:“那个罗老师后来也给我打电话道歉了,说了挺多,我看他态度挺诚恳,要不这事咱们就过去了?”
小车:“好,还有老师,虽然我当时很生气,但是我考级的时候没有故意弹得很快。”
李安:“这点你做得特别好,我知道你两首曲子都可以弹得更快。”
小车:“音乐是快乐纯粹的。”
李安:“你还记得。”
小车露出小虎牙:“我那天就是回想起您的话,所以才控制住了情绪,您说音乐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是一件纯粹的事情,时刻都不要想着和谁去攀比技术,攀比曲目难度,不管对方是谁。”
望着眼前的笑脸,李安仿佛所有的烦恼和疲惫都一扫而空。
这样的孩子,他估计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再遇到。
哎,有那么一个瞬间,只是一瞬,李安在想王小虎当时怎么没突破季洋上去收拾一下欧阳舒恒。
大不了出事他扛着就是。
虽然他知道自己作为一名老师不该这么去想,但他就是闪过了一丝这个念头。
“老师,你快休息一会吧。”
说罢小车扶着座椅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李安再次望向窗外,天空幽蓝
晚饭后李安正在练莫扎特,接到了小季的电话。
“嘿嘿,老师,您在忙吗?”
“说。”
“内个,大家最后讨论决定还是用分轨录音。”
“多大点事,别讨论了,就用第三版,我也觉得挺有意义的。”
“好得吧,那我给他们说一声。”
挂了电话,李安继续练了起来,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李安不得不再次停下来,心道这群小东西是要干嘛呀。
拿起手机整个人坐了起来,定睛一看,没看错,来电人是‘吉格音乐长廊陈老师。’
X老板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
调整呼吸,三秒过后,他将电话接起。
“喂,陈老师您好。”
电话里响起X老板的沙哑笑声,“我最近可一点也不好,忙得焦头烂额了。”
“您忙的都是大事。”李安琢磨着这是几个意思。
X老板开门见山:“李安,我这搞了个夏令营,想邀请你和你的学生们来参加。”
X老板的夏令营?
李安的第一想法是得去啊。